试探

  九月出了茶馆,君夜凉就在茶馆外的小巷子中等着。
  她上了马车,对上他关切的眸光。
  “没什么特别的事,依然是关于密匙。”九月抿了抿唇,马车开始前往驶去。
  “密匙?你依然还留着?”
  “嗯。”九月朝君夜凉无奈的笑了笑,她不想瞒他,“他用陇月威胁我,我只能用迂回之术,与他做了两年之约。”
  “两年?”
  “离藏宝地开启,还有两年,到了开启日,我会带着密匙与他汇合,藏宝地一开,他将宝盒与密匙一并给我,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我一直期盼的宝盒,终于有希望得到了。”
  君夜凉点了下头,没再开口。
  九月将笼子打开,把虚弱的小兽抱了出来。
  “我尝试过,想要从侧面知道他在下一盘什么棋,但失败了,也试图让他对你恨得少一些,但也失败了,容止这人,正在撞南墙,怕是会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回头。”
  “嗯。”
  九月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放出精神力将小兽体内锁着的链子解开,让他恢复自由。
  链子一解开后,小兽虚弱的样子总算有了些改变。
  “仙姑,本兽没护住陇月,是本兽的责任,还望仙姑手下留情,饶了本兽这次。”
  “你好好养着,过段时间我会出发去寻陇月,你能记住陇月与君夜瑾的气息是吧?由你带路,相信事情会办得事半功倍。”
  “是,本兽一定会将陇月找回来,弥补这次的过错。”
  太子的复审结束,接下来只需要等终审到来。
  还有三天时间,除了君夜凉还在继续往影部与军营跑以外,九月独自在府里修炼。
  宫里传来了关于太子妃的消息,若不是看在花太傅的面上,太子妃肯定要被处以极刑,而今,也不过是废黜了太子妃的封号,贬为庶人,逐回了花家。
  关于黑旗这个人,宫中也派人去找容止要了,容止给出了一具被毁得面目不可辨的尸体,说是处以了黑旗极刑。
  终于,在太子终审的前一日,边镜急报,传遍了整个京城。
  东汉王朝派兵巧攻金淄国,金淄国无力抵抗,在紧要关头,由流放在边境的柳昌原顶上,以少胜多,粉碎了东汉王朝的攻城计划。
  一时间,京中便多出了许多声音,要求景龙帝重赏立此大攻的柳昌原。
  皇宫,养心殿。
  景龙帝看似悠闲的左右手相互博弈着,容止由苏公公引着,进入养心殿,请礼问安。
  苏公公退了出去,景龙帝这才抬头瞟了一眼容止,“柳昌原立功一事,你怎么看?”
  容止一双眼睛落在棋盘中一瞬,顷刻间又挪至它处,恭敬有礼的将头垂低几分,把自己的姿态摆低,“在下不过是替皇上做赚钱买卖的,撇去柳昌原是下在的岳父以外,在下实在没有资格议论此事。”
  景龙帝将左手中的棋子落下,有沉冷肃杀的光在眸底一闪而过,“朕要你说,便是信你,你说就是了。”
  “既然皇上要在下说,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容止温润的开口,“既然立了功,自然是要赏的,若皇上需要柳昌原,召他回来也不是不可,若是不需要,由他在边关做个小统领,免他污蔑凉王的罪名,如此也不算寒了百姓的心,自然,皇上才是这商罗王朝的掌控者,万事皆由皇上的心意而定。”
  景龙帝情绪不多的脸上,仿佛罩了一层高深莫测的光,有什么东西,只要容止一不小心触及,可能就会换来无止境的爆发。
  容止不动声色的蹙了下眉,景龙帝的变化,让他心中揪紧的同时,脑海中也不断回想,最近被自己忽略过的,却能引来景龙帝疑心之事......
  “你倒是回得周全。”景龙帝又落下一枚棋子,“你娶了青稚,柳昌原算是你的半个父亲,由此,你与太子之间,也沾连着扯上了不小的关系,明日便是太子终审,你怎么看?”
  “在下......”容止顿了一瞬,继而继续道,“太子殿下一案,证据齐全,又有贤王的上方剑压着,怕是,极为难办。”
  “你想救?还是不想救?”
  容止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原样,“恕在下直言,在下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想救与不想救,大概是一半一半。”
  “嗯?”
  “想救,是因为青稚的关系,不想救,是因为太子的所做所为,的确残暴。”
  “容止,你如今掌控着商罗王朝的商贸命脉,几乎每个角落的买卖,都沾上了你容家的烙印,朕当初看中你,是因为你不分属任何一方。”
  容止有感觉,景龙帝方才的那句话,并没有说完,应当还有下一句。
  他未语,却识趣的姿态摆得更低了一些。
  景龙帝停下话题,专注的布下了几个棋子,忽地大喝一声,“吃......”
  左手虽赢了右手,但左右两边,都是他的手,赢与输,又能怎么样?
  “既然柳昌原立了此功,朕许他回朝便是。”
  容止微妙的看了眼景龙帝,“如此,在下便替青稚多谢皇上隆恩。”
  “隆恩倒是不算,柳昌原归来时,太子可能已经被废黜,朕念在他为商罗王朝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允他留京养老,你怎么看?”
  容止眼底闪过抹狐疑之色,藏在袖袍中的双拳更是一紧,“如此也好,他毕竟也年迈了,若再回军营,上面有凉王殿下与廉王殿下压着,他怕是展不开手脚去做事,倒不如在家中,青稚替容家生下个一儿半女,他也能享享齐人之福。”
  他费尽心机要让柳昌原回来,全是因为想借他之手,重新掌握兵权,如今景龙帝的意思却是要让柳昌原养老,他做的那些,难道都成了无用之功?
  “你理解朕便好。”景龙帝忽地发出一声轻笑,“廉王刚上任不久,去军营做得倒也不错,朕瞧着他头脑不输你,你在商罗王朝的那些买卖,朕想派他也跟着学一学。”
  容止站在原地,只觉得有凉意袭遍全身,从头至脚,让他无可适从。
  他如今的地位权势,能做之事,皆建立在景龙帝的荣宠之上。
  这突然间的变化,究竟是他做错了哪一步?
  “是,在下领命。”
  “朕会将廉王从军部宣回来,命他去你那,若你无事,那便退下吧。”
  容止微生倾身,“在下告退。”
  他不甘的攥紧着拳头,却毫无应对之法。
  只能迈步转身,正当他迈出一步之后,又将脚步收了回来,站定在原地,温润的脸上浮起抹异色。
  “嗯?还有事?”
  容止犹豫了片刻,还是颌首禀道,“在下知道皇上喜欢凉王殿下,不会喜欢他人说些对凉王殿下不利之事。”
  “嗯?”景龙帝的眸中出现了一抹晦涩难懂的光。
  “星月公主曾经为了寻陇月公主,大搜京城之时,闯入了在下府中。”容止用不紧不慢的语速开口,“跟随在她身侧有位孩童,极像命师身侧的童子西楼,在下一直觉得西楼住在监天殿中,未曾离宫,所以不觉有异,只以为那孩童只是长得与西楼相似。”
  “然后呢?”
  “只是有这样一件事发生,在下不禀不妥,禀了之后,又觉得是在诋毁凉王殿下与凉王妃,不过是个孩童而已,大概与西楼没太大关系。”
  “朕知道了,做得不错。”景龙帝探究的盯着容止一会后,这才脸色稍显平和的开口赞了一声,“关于柳昌原,朕再好好想一想,至于太子,怕是真的难已回天了。”
  “还望皇上保重龙体,太子一案,在下实在不好妄加议论。”
  “容止,朕的这几个儿子,除了太子之外,你看重于谁?”
  容止几乎没任何犹豫的开口,“在下最为看重的,自然是皇上最看重之人。”
  “呵。”景龙帝好心情的笑了一声,起身,朝容止所站之处踱去,而后,伸手重重拍在他的肩上,“如今老四外出游历,老五也留了书信去了他处,朕身侧只有一个凉王,一个廉王,手心手背皆是肉,怠慢了谁都不好,既然凉王有军务在身,廉王便去随你学学经商之道,你不要多想,是你的便是你的,朕不会随意收回,伤人伤己。”
  “是,在下都知道,廉王若来,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嗯,退下吧。”
  容止这才告退离开,步出养心殿后,寒风刮得令人遍体生寒。
  他一边徐徐走着,一边渐渐放松攥紧的拳头。
  面色却始终保持着温润淡然,仿佛戴了张无人可辨的面具。
  容止离开养心殿后,景龙帝又另摆了一局。
  继续左右手博弈着,一剑却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殿内。
  “皇上,有事要禀。”
  “嗯。”
  “青妃今日带了膳食去椒房殿,被凤妃轰了出去。”
  “嗯。”景龙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心一意盯着棋盘。
  “那膳食中,加了一味东西。”一剑顿了一下,“是能令人食用过多后,神志不清的食材。”
  “是食材?并非药?”景龙帝抬头望了一眼一剑。
  “正是。”
  “今后出自青妃之手的东西,一率给朕盯紧了。”景龙帝皱了下眉,忽然觉得几日前喝下的那碗归元汤,莫名的让身体不适。
  “是,属下告退。”
  一剑也隐至暗处后,景龙帝的兴致都没了。
  他一扫棋盘,稍显烦燥的起身,在殿内来回踱着。
  “太子一位空置,由谁顶上才能保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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