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新开始
尽管大行皇帝的灵柩还停留在奉天殿里,可无论是皇宫还是前朝,人们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随着新君朱晟一次又一次地作出加固储君地位的安排,无论是宫中还是朝廷上下,都清楚地认识到了储君地位不可动摇的事实。对于新君人品的称颂,也越来越多了。过去曾经大力指谪过新君为人的高阁老,哪怕依然是位受人敬重的老臣,在朝中的处境也变得越发尴尬起来。
他已经向身边关系比较亲密的至交与门生透露了致仕的打算。等大行皇帝的灵柩被运往皇陵下葬,整个朝廷开始进入新君的时代之后,他就会呈上自己的辞呈了。
虽然也有不少人委婉地劝他留任,但事实上大部分人只是在客套而已。大家心里都清楚,高阁老留在朝中对他本人没啥好处,能平安离任、告老还乡才是最好的结果。既然新君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可以说是十分宽宏大量了。高阁老已经在熟人圈子里承认自己可能弄错了一些事情,“误会”了新君的为人,俨然是认了怂,那么他继续留在朝中,只会让自己尴尬罢了。
就算新君不跟他计较,那些曾经信任他、选择跟他站在同一立场上向新君发难的内阁成员与文官们,如今的处境比他还要艰难些,心里只怕没少埋怨他。他们可没有自信,能拥有与高阁老一样的威望,能让新君轻易放过。本来都已经在朝中混出个人样儿了,如今却要面临被贬斥的危机,还不是因为坚持正义而被迫害,而纯粹是带领他们去得罪人的高阁老“弄错”了而已。这个认知让他们无比憋屈,就算想安慰自己,读书人的气节比官途更重要,也丝毫没有底气去跟人辩驳。
有些人会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盲从某些名臣、老臣了?但凡他们多打听一些细节,仔细根据事实思考一下,都不会轻易认定新君是个有心谋逆的恶王。如果当初没有轻信高阁老,如今他们就不会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了吧?
不过大多数的人不会反省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只会觉得,是高阁老误导了他们。有良心的人可能只会觉得高阁老是听信了旁人的谗言,稍稍自私自利一些的人,已经开始怀疑,高阁老兴许真如大行皇帝临终前所指责的那样,其实早就跟庶人朱玏有所勾结了,是为了保朱玏继位,才会故意攻击燕王,打压储君朱珞的。不过大行皇帝慧眼如炬,丝毫没有上当,为了确保他的阴谋无法得逞,才安排了燕王暂时继位为君,力保储君日后能安稳地登基为帝。
高阁老还在撰写自己的致仕奏折,绞尽脑汁地想让自己离开得体面一点,却已经可以感受到文官圈子里的风向变化。他不由得心中哀叹,一方面为了新君其实没有世人以为的那么宽宏大量而苦笑,另一方面也有几分庆幸,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报复,那么日后顶多就是他家中的子侄后辈或是门下学生们在仕途上艰难一些,却不会伤及性命,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文官圈子里对高阁老的威望日渐受损一事,大体上还算是平静的。他们暂时没空去理会那些小事。眼下大行皇帝移灵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大热的天气里还要在宫中待足百日,大家都要跟着进宫跪灵,本来就挺辛苦的。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松懈,因为等到大行皇帝正式被葬入皇陵,便有两件文官圈子里的大事等着他们去争取了。
一件是东宫属臣与太子太傅的择选。既然太子地位稳固,那朝中但凡是有点名望的文臣们,自然是想要争一争这几个离太子最近的位置的。
另一件则是高阁老致仕之后,还有另两位曾经追随他指责新君的阁臣也会相继致仕了。内阁里一口气要空出至少三个位置来,但凡是在朝中资历比较深的大臣,谁不想再往前一步呢?
本来都已经安排好外放的江侍郎,不知有多么后悔自己太早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正在想方设法回朝争取内阁之位呢!
至于原本受大行皇帝信任的大理寺卿左肇知等人,则收到了新君朱晟的暗示,知道自己即将入阁,心中不由得对新君更添了几分信任。
能够任用大行皇帝留下来的心腹为掌权重臣,不正证明了新君心中坦荡,绝无私心么?那大家又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呢?
新君还跟通政司正使焦闻英接连见了好几面,长谈数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了什么大事。
何万安留任禁卫统领,何万全则要不日返回水师驻地,继续做他的操江提督。他没有升官,但也没有怨言。他心里清楚,虽然曾经护卫储君有功,但在储君地位不稳的时候,他们夫妻俩的一些表现实在是太拉垮了。
难得太后娘娘与新君、储君都没有跟他们计较,也不打算违背原本答应让何万安之女为储君正妃的承诺,何家又还有什么可报怨的?
何万安已经彻底信服了妻子何二夫人的决断,无论她将来对儿女们有什么安排,都不会再因为兄长有不同意见而反对了。何二夫人总算收服了丈夫的心,还真正掌握住了自己和儿女的命运,心底的怨气才算是消散了大半。
何万全则是郑重向新君跪拜,感谢他的宽仁与恩典。同时,为了表现出自己是真心顺服,而非还有什么怨言,他驳回了妻子的反对意见,接受了东原郡王府传递的婚约暗示。
他亲自向女儿何颖君转告了自己的决定,表示这桩婚事是宫里太后的意思,也对何家最有利。何颖君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她已经不想再为了自己的婚事折腾了,与其去嫁给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她宁可与从小相识的前任未婚夫相守终身。
仔细想想,这个人至今还在等着她,原本也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吧?她其实没有母亲那么向往权利与地位。即使东原郡王府没什么权势,即使朱寿业只是一介寻常宗室子弟,只要能让她过上平静的生活就足够了。
何大夫人大哭了一场,终究还是接受了丈夫与女儿的劝说,没有再对女儿的婚事做任何干涉。只是从今以后,她就失去了与妯娌何二夫人相争的欲望,每日只管自家儿女的衣食住行,闲时敲经念佛,就这么开始了与世无争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