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的情史GL_40

  “你说菜花儿和小鱼吗?”大军耸耸肩,左顾右盼地不敢直视张毛毛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她们好像,应该,正在来的路上了。”
  没有答话,四周的空气明显降了几度。
  “要不,我马上让她们回去吧!”大军说,“我爸没跟我说你和谢言一起的,我要知道你们俩在一块儿,也不会叫她们了。”
  “没事的,大军。”谢言看张毛毛甩开手走开到一旁不想理人的样子,安慰道,“她们俩来了,你们一起送她回家,不要她开车。”说完把挂在她肩上的手包递给大军。
  “你不一道吗?”
  谢言摇摇头:
  “她这两天给我帮忙,很幸苦。你们帮我先送她回去休息。我本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
  “哦…”
  谢言不想多解释,丢下大军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径直走到张毛毛身后。
  “我走了。”
  “嗯。”
  “别多想,好吗?”
  点点头,没有多的话,也没转过身来。此前,谢言只顾看张毛毛的脸,此刻她才注意到,她好瘦啊。因为瘦而让谢言以为她很高挑,其实她俩几乎同高。长发覆盖下如薄翼的削肩在初上的夜幕里,如此落寞。那一刻,谢言伸出双臂,好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却悬在了半空,因为身后大呼小叫起杜小鱼和菜花儿的声音。谢言叹了口气,也许…那就这样吧。
  “我昨天晚上去了一趟医院。师父妹妹的样子,吓了我一跳。”
  “为什么呀?”
  “昨晚她之前手术的伤口又化脓了,痛得撕心裂肺的。”
  “可是…医生护士不能上药缓解痛苦吗?”
  “所有快速的内服止痛药都需要肝脏来分解,排毒。她的病就在肝上,所以,只能外敷药膏。”
  “啊…好可怜。”
  周一早上,祝敏卿和谢言一同去中医院看师父的妹妹。
  “卓玛,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卓玛坐在病床上,怀里放着小小一盒清粥。一勺一勺,慢慢送到嘴边。每一口吞咽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耗费着极大的毅力。
  “师父,您吃早饭了吗?”
  “吃啦!你们俩呢?”
  “我和祝阿姨都吃啦。”
  “这么早就过来,幸苦你们啦。”
  “师父就别和我们客气啦。”
  谢言注意到病床旁的柜子上多了许多生活用品,从品质上看,不是医院小卖部档次的东西。谢言就知道全都是祝敏卿前一晚从活动会场结束后,赶紧买了送过来的。
  “祝阿姨,翻译的事怎么解决呀?”
  “师父说隔壁的小伙子非常热心,每次医生一来查房,他自己就主动过来了。”祝敏卿坐到看护床上,看着师父,说,“他跟师父说不用专门去请翻译,平时有事叫他就行。”
  “这么好!”谢言感叹到。
  看着正在走廊上默默诵经的妹夫和妹夫的弟弟,谢言想,信仰,对人性是一种救赎,有,比没有强。可惜,自己长了这么大,经历那么多,仍没找到灵魂可以安放的地方。
  病房里,师父面带微笑地和祝敏卿说着话,向她汇报着自己这几天的身体情况,不时看看床上的妹妹,留意着她吃东西的状况。一如既往的平静,安详,似乎没有受到医院这个特定低气压场的丝毫影响。
  谢言不由得想到前一天的遭遇。不管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事,如果插队的司机能不那么着急,能容得下那几秒钟。今天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谢言和张毛毛这两个人了。谢言能理解张毛毛难受的原因。静心回想起来,她也很不好受。如果水泥车的司机不抢左,那停在路口的不管是谁,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飞来横祸,在情感上就让人难以接受。谢言不敢设想两位司机抢灯的理由,也许他们是想要赶去接放学的孩子,或者在某个急诊室里有焦急等待着他们赶去的亲人?所有的理由在他们看来都足够强烈到可以为之付出生命,而最终换来的死亡会给他们在世的家人朋友带去怎样灾难性的后果,让谢言不寒而栗。经历过这般“灾后重建”的她,不忍心去设想这系列事件的后果。
  而此刻在她对面正坐着一个才26岁却因为病痛的原因,被折磨得比62岁的老人还要憔悴的女人。谢言不清楚,经历了这两天,卓玛对自己生命所剩的期限是否已有察觉。但无论如何,谢言清楚地知道一点,便是她想活下去,即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她的四个孩子。虽然妹妹和妹夫说的话,大部分师父都没有翻译,但其中有一句,谢言记得很清楚:那是卓玛刚住进病房,东西都收拾好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她自己也终于安心地躺在了床上。可刚一躺下,她马上就拉着丈夫的手对他说:等我好些了,我们就去给孩子们买些新衣裳带回去。春天到了,要把他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师父听了她的话,把这话的内容翻译给了谢言,拜托她后面有时间,帮妹妹买几件小孩儿的衣服。谢言没有多想,当即答应。此时的她再想起当天的场景,又看到眼前卓玛想让自己能吸收些营养而忍受着痛苦努力进食的样子。谢言的心猛然地像被抽了一皮鞭那样痛。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艰难地活下去。谢言难受地不能再呆在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的病房里,她受不了。借口上厕所,她赶紧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下楼,住院部院子里随处可见复健的病人,或扶或掺。这样的场景起码让谢言感到有些希望,比在楼上好受很多。高升的太阳,让四周都有了光。谢言想知道张毛毛好些没,给她发了信息。然而在院子里呆到祝敏卿打电话来问她去哪儿了,都没有收到回复。谢言这才意识到,她和张毛毛的连接是多么的脆弱。只要有一方想要放弃,她就可以完全从对方的世界里消失。就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
  “卓玛的样子实在可怜。王主任有说要怎样治疗吗?”
  坐在车里,谢言问祝敏卿。两人已从医院离开,准备去拜访一位很重要的顾客。
  “她的情况你是亲耳听医生说的,西医已经放弃治疗了。而中医这边,也只能是首先减少痛苦,并尽力而为。”
  “那营养修复呢?”
  “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我出手的可能了。”祝敏卿无奈地说,“你学了些基本营养知识,应该明白营养的功能是维持人体健康,预防疾病发生。或者是在疾病早期进行强势干预,从而扭转机体的态势。可她现在是身体的部件已经全部坏掉,所有系统都已经分崩离析,垂死挣扎。我的营养进去,首先她的消化系统就不应答了。你说是不是白白浪费,还增加她身体的负担?”
  “那就是说如今他们是在数倒计时。”
  “王主任会想办法的,他说这个病要是早期拿给他,他可以保证痊愈。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就要放手一搏。所以,我们就等等看。”祝敏卿说完,笑了笑,“她是师父的表妹,师父的父母早逝,幼年住在他舅舅家,和卓玛以及她的几个兄弟一起长大的。你别看师父很平静,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这个肯定。”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一定要帮帮他们。你也看到了,她老公一见到我们就道谢。客气得我都要受不了了。”
  “他们是真性情。”
  “这是我喜欢他们的原因,单纯又简单。”
  “她丈夫和小叔子长得人高马大的,但笑起来却是憨憨的样子。还有隔壁的桑吉,无亲无故,也不要任何报酬,就主动来帮忙。”这帮人让谢言心里由衷感动。
  “所以,我就经常把他们看作一面镜子。从他们身上照照自己,想一想,如果是同样的事,落到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以此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做人的本性。”
  谢言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她理解祝敏卿的意思。单纯,正直,表里如一,这些口头上信手拈来的品质,实践起来真地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就像谢言向祝敏卿隐瞒了周末发生的所有事情,是想为自己那天逃课作掩护,还是不想让祝敏卿知道张毛毛的存在,谢言扪心自问,自己也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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