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密道!

  “血书”字体跳脱飞扬,但对于常年在内阁处理政务的青大学士而言,却不难认出正是先帝真迹。其大意为:林家子实乃朕亲生,因故无法亲自教导,忍痛分离,心下难安;日后此子若能长成,则可将大赵基业托付。
  青岚看罢,却是越发疑虑:“密诏说是林家子,我当初的身份可是母亲捡来的养子,怎么就会认定说的是我?”
  “青卿居然不知道?”端木兴看向谢聆春,目光隐一点复杂情绪,“当初林家定罪满门抄斩,林夫人已经怀有八月身孕,消息传来投缘自尽,同族秦婉儿为其收尸,剖腹而得子。”
  原来她真正的身世是这样的么?青岚将目光投向谢聆春,看见他微微点了点头。那么就是真的了……秦婉儿不是她的生身之母啊,怪不得她的性子和林逍所说差距很大……不过,即使不是生母,她为她做的一切,也足够资格被她尊奉为母……
  “青大学士身体寒毒较之父辈尤胜,大概就是因为是剖腹所生,先天不足,所以连林太尉当年练武压制寒毒的路子都不能走。”谢聆春补充,“根据血衣卫调查所得,秦婉儿当年能够顺利收养青大学士,是因为青缙要借着”密诏“来压制陛下。”
  原来青缙也知道她是“林家子”么?难怪秦婉儿当年要隐瞒她的性别了;而青缙要压制端木兴?也对,作为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手中应该时刻握住这么一张王牌,以便小皇帝一旦不听话便随时换人。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谢聆春还掌握多少秘密?这份“密诏”根本就是真的不是么?而她又分明不是皇家后代,密诏中的“林家子”又说的是谁?
  “林家,说的真的是当年的林太尉么?”青岚问道,若当真有托孤一事,先帝又怎会将林家满门抄斩?这里面,错综复杂似乎有那么多的隐情……看来,她素来不愿细究身世的做法,真的没做错。
  可她这样的问话,却并没有得到回答。一时之间密室之内静默得落针可闻。青岚左右看看几人神色,慢慢点头道:“我知道了。”
  相比于密室内几个人略显沉重的气氛,密道之外才真正算得上剑拔弩张。
  三千禁卫,悄无声息,旌旗卷战马喑,突如其来就这么出现在了芦泉岛。
  岛上数十血衣卫,大部分收到指令束手就缚,一些乙部谢聆春直属的则被第一时间缴械控制;就如同转瞬之间,沧桑巨变,直教人措手不及。
  而整个过程居然如此安静,禁军方面有意遮人耳目不说,便是血衣卫这边的反抗都是象征性的,沉默的。
  唯有辛锋寒和十几名跟随谢聆春守护地宫的血衣卫官员,还处在被包围及相对峙的状态中。
  群敌环伺,刀剑林立,弓弩皆张,一触即发。
  而这样的状态却已经维系了将近两个时辰。双方摆出的架势依旧,气势还是拼了个旗鼓相当;远处禁卫军携带的火把都已经换掉两批,彼此防备的姿势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若要细看,却不难发现有些禁卫汗已透甲,控弦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眼睛虽然还是一瞬不瞬地盯住自己的目标,却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箭支不会滑脱酸麻的手指,就此点燃场中绷到极点的战意,从而酿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然而负责这些禁卫军的指挥使刘安却还是没有任何命令。
  攻击还是不攻击。
  包围圈中的人数并不多。甚至,对于此间上千计的禁卫而言,几乎可以忽略。可,真的能够忽略吗?这些人,是血衣卫,而且是一直跟在谢都指挥使身边的血衣卫。己方人数占尽优势又如何?己方是大赵禁军绝对精锐又如何?眼前这些人不说个个能够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也从来都是花样百出防不胜防。现在他们有所顾忌和他们僵持,一旦翻脸.到底能留下几个?又是否会涉及到陛下安危?可是若不翻脸,一会儿陛下从密道出来,万一带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或是“谢都指挥使首级”一类的东西,只怕局面更加无法收拾。
  其实指挥使刘安也已经汗透重衣;可是不到万不得已,刘安还是希望,不要由自己来下达敌对的指令。
  当然,和他一样焦虑着的,还有对峙的另一方。
  “刘指挥使,把弓箭收起来吧!”辛锋寒忍不住挪了半步,开口打破了彼此令人窒息的沉默,“已经近两个时辰了。”
  一身白衣依旧整洁亮丽,它的主人却已经失去了那从容淡泊的仙人气质。焦急和担忧明白无误地写在少年俊美的脸上,小心翼翼地去探求敌人的共鸣。
  “不要动!”刘安努力使声音显得威严,开口时却暴露了沙哑的喉音。
  “就算不收弓箭,派个人进密道提醒一下吧!天快亮了!”辛锋寒继续劝说,“密道会在第一缕晨光照在湖心亭上的时候关闭;可陛下和青大学士他们还在里面。”
  那位刘指挥使顿了一下,道:“陛下有旨,密道里的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密道入口的闸门是奇怪的金属,连火药都不怕;一旦关闭,只能等待下一个月圆之夜!”
  刘指挥使明显犹豫了。
  “大概还有半个多时辰,”刘安仿佛自语,“到时候陛下还不出来,再提醒不迟。”
  辛锋寒焦急地往密道口那边望了望,却只有认同刘安的决定,耐心等待。
  不过两个人的这几句交谈,到底算是打破了僵局。立刻就有血衣卫的官员冷冷地接上话:“刘指挥使能否解释下,谢都指挥使到底犯了什么罪?!陛下在里面这么久,是审讯,还是拷打?!”
  刘安觉得身上的汗水又有增多的趋势,“不是说过了么?陛下只是要单独和谢都指挥使聊聊,聊聊而已。”
  那名血衣卫官员冷哼一声,仿似根本不愿意接口这样弱智的说辞。
  “陛下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的。何蕊珠何副都指挥使不是有钧令么?只是协助禁卫工作而已。
  只要诸位放弃武器,绝对不会有半点损伤!”刘安又把开始时的那些说辞拿来进行劝解。
  “何蕊珠那个小人?”那刚刚开口的血衣卫官员冷笑,“背叛谢都指挥使大人,背叛血衣卫,这样的人也有脸说钧令?!你问他还有脸在我们这些日日兄弟面前出现么?!”
  这个时候刘安反射性地回头望去……他身后禁卫盔甲上一张美丽如好女的秀颜。
  众目睽睽,居然就把新任的血衣卫画都指挥使大人何蕊珠,晾在了众人跟前。
  也许是方才那两个时辰太过沉闷紧张导致思考能力下降?刘安希望,担子多少也要转移一点吧?
  众多视线集聚而来。何蕊珠面色一变,还是上前几步,与刘安并肩站在了一起。
  那十几名血衣卫见到他,霎时躁动起来,并没有都去上前质问.
  可气势陡涨,凌厉杀气有如实质;甚至连带得禁军的众弓弩兵手也不抖了,腿也不颤了,凝神静气,弓开如满月!
  那方才说话的血衣卫官员再一次冷冷开口:“何蕊珠,谢都指挥使曾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么?!”
  回应他的,却只是沉默。
  众人目光所集处,火光如水波粼粼颤动,映在那张姣好的容颜上,映在那抿紧的唇线上,映得人心中也不由为之轻轻发颤。明明连一句话也没有,可所有人似都在这位新上任的血衣卫画都指挥使脸上,看到了诸如忧伤、倔强等等复杂的情绪。
  那个承担着大赵血衣卫谍探重任却一直跟在谢聆春身后,如弟弟般撒娇撒赖的少年,似乎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何蕊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么?!你到底弄了什么玄虚,是你陷害了谢都指挥使么?!陛下怎么会这样对他!”
  “没有。”良久,人们才听见何蕊珠略显喑哑的嗓音。“什么事都没有。陛下只是找谢都指挥使谈一谈。谈完了,就出来了。”
  他话音一落,血衣卫众人立刻又鼓噪起来——居然还是这样的说辞,当是在骗小孩子么?!
  那名开口质问的血衣卫官员踏前一步,眸光冷冷扫过,浑不在意周围林林箭簇的似雪寒芒,“请刘指挥使和何雷都指挥使准许我血衣卫己字部十六名指挥使随卫,入密道履行护卫之责!”
  随着那名官员的话,十五名己字部随卫也踏前一步,气势再次暴涨,个个就如禁卫军手上满弦之箭,蓄势待发!
  刘安听见这话,冷汗刷地从背后下来。他知道,这便是要结束对峙的信号了!对方和他们在这里耗上这么长时间,被他们突然袭击控制了主动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双方都在等待那密道内会晤的结果……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彼此耐心慢慢耗尽,他的心里也渐渐急躁起来;这才借机会把何蕊珠推出来,实指望这个血衣卫的二号人物,能够有手段压制或是打破这僵局——结果呢?局面果然打破,却是要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果然,不等他筹措词句应答,那位血衣卫的官员便继续道:“两位既然不肯,我血衣卫只有……”
  “己字部诸同僚听令!”何蕊珠却在此时扬声。
  他一开口,众人的目光便刷地又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却见何哥都指挥使那张脸上美丽依旧,却又分明有什么不一样了。原本拧紧的眉峰悄悄舒展开,却凌厉如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决断……
  何蕊珠一伸手,一块玉牌火光中流转五彩辉芒。“谢都指挥使甲字令!血衣卫上下听从何蕊珠号令,不服者以叛卫惩处!”
  刘安却是觉得诧异。这块玉牌他刚刚还看过,是血衣卫传令的符字没错,可分明效力不大——至少刚刚这些己字部的官员已经见过,并没有听从命令不是么?
  不过场间的情况发展却超出了他的预料。那十几名己字部的血衣卫再次见到玉牌,却是面面相觑,如不敢置信般;沉默良久,有几人抬手,分别和何蕊珠对了几次暗号……然后再次面面相觑。
  “怎么,甲字令也要违背么?!”何蕊珠断喝,气势十足,声音却如裂帛,嘶哑悲凉,“弃了武器,列队缚降!”
  那十几名分明做好了硬闯密道准备的己字部血衣卫,此刻是真的犹豫了,试探地互相望望,却到底有人带头弃了兵器,哗啦啦都投到场间空地中。
  场间气氛骤松。刘安也长舒了一口气——若知如此,应该早一点把何蕊珠推出来就好了。
  可谁料,这念头才刚转过,却见寒光一闪,颈间已经多了一把匕首!那位方才出来质问的血衣卫官员,此刻已在他的身边!
  刘安身为禁军指挥使,武艺也算得顶尖的,此刻不过稍有放松.
  居然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心中却是不惊反怒。血衣卫果然藏龙卧虎,且胆大包天!这是真的要反了么?!亏他方才他还为陛下待谢聆春和血衣卫的绝情存了小小的同情心态!
  “谢都指挥使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要动用血衣卫传承的甲字令?!”那人声音冷得如浸冰雪。
  可回应这句问话的,却是轻轻的“喀”地一声脆响!
  声音虽轻,剑拔弩张中却没有被忽略,反而将众人全部注意力吸引过去!
  “是密道!密道口关闭了!”
  “是密道口关闭了!”
  郑石一惊之下,直往外窜了几步,却终于赶不上,汗涔涔的脸上几乎绝望,转身垂头跪倒:“陛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密道里其余几个人也是神色肃然。端木兴侧头看向谢聆春:“怪力乱神之事,卿以为确实存在么?”
  不怪乎他问出这样的问题。从他们结束“密谈”,打算离开这密道开始,到现在也已经有多半个时辰,可偏偏就在离密道出口几丈之地,出现了一道密密麻麻红色光线排成的“墙”!郑石多方试探,居然发现那些“光线”威力巨大!凡有外物到达红色光线所在,俱被烧焦!不仅郑石的袖子穿了无数小洞,就连他那把钢刀,连劈之后,如今只怕也只能称作“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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