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太大意了么

  咬了咬牙,她继续说:“这件事是青岚主动,只是你虽然推拒,但酒醉酣然,难以自制,被她宽衣解带…….吻过了,摸……过了……后来,还被……后庭……”
  随着她的叙述,郑石已经有了相应的身体反应,推拒,愤怒……甚至绝望。
  不过因为她暗示过对方的无法抗拒,所以郑石也不过是小幅度的动作,但这还是让她窘得连连后退,说起话来也越发艰难。
  抹了抹汗,青岚再接再厉,又把以前看过的些****拣着说了几句,也不管是不是驴唇不对马嘴了,连“云鬓半松”、“玉容堆俏”这样的话都出来了,却是用来形容郑石的……
  “郑石,你听好,你会觉得浑身酸软,头晕晕的,是宿醉的那种感觉……还有就是,下体也有疼痛感……”她脸又涨得红透,只得快速说着,“明早天一透亮的时候,你就会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青岚玷污,成了她的人……”
  夜凉风高,却吹不散她腮边不断涌出的冰冷香汗。她做这样的工作,当真是费心费力,集中了全部精神……甚至连面前不远处,近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那个人影,都没有注意到。
  武青其实是想要避开的,但他早已现身,也以为青岚早已经发现了他,此时一走,反而会显得更为刻意了。
  不过这样的场面,委实令人尴尬。
  所以当青岚站起身来拭汗的时候,他马上接了一句:“难得小侯爷催眠术如此炉火纯青。”
  青岚是彻彻底底被骇到了,加上刚刚催眠完成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当时蹬蹬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差点坐到地上。
  好在武青立时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一个闪身抢步上前,适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青岚此时的感觉的话,那就是:“羞恼”。她现在真的是又羞又恼,恼羞成怒……一把摔开了武青的手,她咄咄逼人地质问:“为什么偷看?!”
  天地良心,真的是偷看么?就他那一身为林逍服孝的白衣,站在她眼皮底下偷看?不过好脾气的武青当然不会和她争竞这个,只是满怀歉意道:“是武青失礼了,但实在是个意外,竟然不小心撞破了小侯爷的秘密。”
  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完,到底忍不住失笑,“原来小侯爷的诸多‘男宠’,都是这么来的?武青算是长了见识了!不过小侯爷催眠武青那一回,可没有完成,难道在外人眼中,武青也已经是小侯爷入幕之宾了么?”
  武青说的,是方才青岚在列举“男宠”名单时,将他的名字也算了进去的事。明显是开玩笑的口气,却带了些熟不拘礼的随意;武青自从与青岚相识以来,还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却不料这样的一场误会,倒引起了两人心理上突如其来的亲近了。
  青岚却没有心情说笑,一阵羞恼过后,她也知道自己怨不得武青,不过少女的心,此刻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感觉上竟是比真个和郑石什么什么被人发现还要难堪;只垂了头,也不顾身子孱弱,转身就走。
  谁料武青反手一把拉住了她,“正好我有话问你。平日里郑石跟得你紧,没有机会,听你方才的话,他是一定要睡到天亮了,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谈谈?!”
  风渐渐地缓了,却终于卷了云上来,明媚的月色不再,只忽隐忽现地在天际半睁着睡眼。江南四月的夜晚,开始变得静寂朦胧,丝丝缕缕的雾环绕上来,将一切变得有些虚幻而越发美好。
  青岚和武青两个人并没有走太远,草丛掩映中,还能隐隐看见静静躺卧在那里的郑石。
  他们就在田埂上坐了,却好久都没有说话,两个人肩并着肩,手紧紧扣在一起,雾色中凝固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有真气从手腕处蜿蜒而入,所到之处,暖意洋洋,青岚只觉得身体里郁积下的寒毒一点一点被驱逐,渐渐开始在体内各个穴道之中游走躲藏;而武青逼迫而来的真气,却越发汹涌,仿佛能够知道它们的行走路线一般,甚至会提前封在了寒气必经之地,进行堵截。
  那种感觉,就象武青替她传内力逼毒,已经进行了千次万次。
  良久,两个人身上,又都涔涔地布满了汗。不过不同的是,青岚这次,已不象方才给郑石催眠时候那一身冷汗,僵硬疲乏的身子,也渐渐有了暖意。
  武青终于松开手,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寒毒已经被我暂时封在了丹田之内,平日里只要不劳心费神,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说完这话,才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岚。她这时候的样子倒真是狼狈了,几缕柔长的青丝,汗透了贴在白玉一样的额角,长袍早就散开,逶迤在地面上,整个人懒洋洋地,抱了膝盖坐在那里,歪着头,倦倦地道谢。
  她以为黑夜里无人得见,却忘记了武青所拥有的良好夜视能力。
  不过武青也没有提醒她,他知道,小侯爷此刻,虽然寒毒被压制住,但那种疲累的感觉,却是会越发严重。按理说,应该让她回去休息……不过,块垒在胸不吐不快,等郑石醒来还不知道会闹到什么地步,错过了今夜,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问出心底的疑问?
  “青岚……”他开口,第一次这样称呼她,“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青岚闻言倒是一愣,武青说他有话说,她何尝没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已经累极倦极却坚持着不走,就是想听听他说些什么,倒没想到他一开口,却是问这个。
  想了想,她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从小就叫这个。不过,应该是母亲给起的吧,那时候,除了她,没人在乎我的存在。”
  武青郑重地点点头,又问:“听说小侯爷的母亲,来自云南大理?”
  “不错。”青岚知道他要说的,应该是关于自己身世的猜测了,便拣着自己知道的,将秦婉儿的生平简要介绍了一下。
  武青静静听完,再次长叹了一声,道:“师父的结发妻子,也是来自大理。”
  青岚的肩头,明显颤抖了一下。她对这一点,何尝不是早有疑心?不过仅靠这么一点证据,还是说明不了什么,她转过头紧紧盯住了武青,问:“方才为什么问我的名字?”
  他摇摇头,“昨天听思思说,师父几年前就曾提起,他曾经有个孩儿,起名叫做,青岚。”
  他顿住,凝神看着身边的少年。
  月亮又从云丛中探出头来,照在她长长的蝶翅一样的双睫上,上面晶晶莹莹地,不知是雾珠,还是泪珠。
  “师父说,他生于青,死于青,一生的巅峰在青,最大的耻辱也在青……他给后代起名叫青岚,却不是在纪念他自己四面青岚的境遇。”
  “那是什么?”她已经有些颤音。
  “他说,他孩儿的字,会叫做‘凤兮’。”
  凤兮,凤兮,青岚在心中默默念着,“我本青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李白的这首《庐山谣》,写出了青狂接舆当初孔子车前高歌“凤兮凤兮,何德之衰”的狂态,却又何尝不带了些无奈和凄惶?远离政治,纵情山水,莫非就是林逍对……他后代的期待?
  “师父一直不愿意我过多参与到朝廷的事情里去,他常说,就是为了抗胡,也只做一个纯粹的将领就好,军功,尽管由旁人担去,升迁,尽管由旁人得去……”武青在一旁注解似地说道。
  果然,这“凤兮”两字,寄托的是一个父亲对于子女的期望,期望,远离政治纷扰,安然保得平安。
  “凤兮……”青岚开口,“是个好名字,不过也未必与我有关,武将军要说的,难道仅仅就是这个名字吗?”
  “当然不只如此。”武青再叹一口气,说起林逍,却是止不住的黯然,“其实我也曾经怀疑过你的身世,或者与师父有关……就是隆兴府那次替你输入内力之后。当时不觉得,后来越想越是怀疑……青岚你这寒毒之症,只怕是生来就有的吧?”
  “你是说……林伯父和我的寒毒……是同种?”
  “师父家中一脉单传,凡林家子孙都天生带有寒毒,而你的症状……与师父一般无二。”
  两个人都静默了下来。
  云卷上来,再次遮住了月色,天空蒙蒙地,飘起了如轻纱一般的细雨。雨丝轻轻拂过青岚的面颊,遮掩了她的狼狈,也遮掩了她眼中的氤氲。
  难怪第一次见到林逍,便无来由地觉得来自心底的熟悉。寒毒,血脉中承袭下来的寒毒,曾带累她受了多少的苦,如今却只觉得亲切。
  往事越来越清晰,身份一点点被揭穿,她只觉得,自己,也慢慢地不再怀疑,青岚,她,就是小侯爷的事实。
  林逍已经死了,秦婉儿也早已不在,她为此伤悲,可与此同时,又觉得很幸福,很充实,这样的幸福夹杂在悲伤之中,越发让她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难以支撑的感觉。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确信这个消息,但我愿意相信……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孤儿,现在还是一个孤儿,不过我很欢喜,因为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父母……即使父母已经不在。”
  “武青……”她缓缓闭了下眼睛,“借我你的肩靠一靠。”
  武青没有借她肩头,因为累极的她,已经直接倒在了他怀里。他叹口气:“歇一歇吧,什么都不要想了。以后凡事不必再那么费心费力……都有我在。”
  不知道青岚有没有听见这句话,倦累已极的她只是满足地勾了勾唇角,露出温暖的笑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武青叹息一声,低下头,看了看怀中那个少年与师父几分相似的容颜。青岚,或者,该叫他林青岚了……毫无疑问就是师父的亲生骨肉。师父对自己恩重如山,他临走的时候说过,要他们比亲兄弟还亲……
  对这个忽然而来的兄弟,他倒是没什么抗拒的心理,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她的那场催眠闹剧,他一直对她好感颇深;只是,跟在青郡侯的身边这些年,他知道她不免学了不少奸邪手段……好在她年岁还小,本质又不坏,既然彼此做了兄弟,那么以后慢慢影响她便也是了。
  青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武青的房间里了。
  有些愣怔的她回忆了回忆,才想起,夜里是她靠在武青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了。那么后来,自然是武青将她带回了茅屋,安置在了自己房里休息。
  一丝暖意又涌上心头,记忆中还残留着武青的那句话:“不必再那么费心费力,都有我在。”
  真的可以不再费心费力吗?明明知道不可能,但听到他话的那一刻,却似乎真的相信了,也正因为这种内心深处的信任,才会失态到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吧?
  抬眼看向屋外,正一片烟雨霏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但很明显,早就过了她催眠时规定的郑石醒来的清晨……不由得担心起来,郑石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青岚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整理睡皱的衣衫,站在屋子当中,深呼吸了几次,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向屋门走去,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恰在此时,那木门也吱呀一声开了,武青端了一大碗清粥进来,脸上却是阴阴沉沉的,只道:“醒了?给你煮了点粥,时间倒是刚好。”
  青岚没有注意他的神色,看见他,便想到昨晚睡在他怀里的事,脸上飞红了一片。然而立刻又记起昨天两个人聊的那些话题,登时心中百味交陈,昨夜里的悲伤和感慨又都围拢来,只是,那各种各样的情绪之间,多了一丝安稳和暖意,仿佛一艘风里浪里飘摇已久的小船,终于转了个弯,拐进了安全宽稳的河道,安静下来,有了时间和心情,去体会来自阳光的温暖。
  武青把粥碗放在了桌子上,“知道你饿了,但时间仓促,只来得及煮出些红枣白粥,先将就着吃些吧。”顿了顿,又说,“有点烫,小心些。”
  青岚的确是饿了,虽然只是一碗枣粥,在她眼里,已经是无上的美味;但她还是犹豫了下,问:“武青……郑石现在怎么样?”
  武青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先喝粥吧,吃完再说。”
  早听说武青火头军出身,有一手好厨艺,但没想到,一碗粥而已,也能让她吃得香甜若此,如果不是急着知道郑石的情况,只怕她还不会这么快吃完,要慢慢地品尝或是再来一碗也说不定。
  武青看着青岚额上被热粥激起的薄汗和脸上初放桃花一样的红晕,忽然有些出神,仿佛又回到了和师父两个人相处的时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青岚,现在你我既然已经算是兄弟,有些话就不得不提醒你:我们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自幼生长在青郡侯府上,但——自古正邪不两立,青缙当年害得师父失去了双腿,几乎丧命;甚至可能……夺去了师父的娇妻爱子。如今他们那一辈的人先后去了,恩仇无由得报;我只希望你……不要沾染了青郡侯的的邪佞习气,给师父抹黑……”
  青岚碗里还剩下最后几口,却停了箸,抬头盯住武青。而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沉。“武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郑石出了什么事?”
  猜也猜到,武青不是平白无故说这些话的,可是郑石……应该不是那种闹什么三贞九烈、要生要死的人呀?就算是要杀了她报仇雪耻,她不是还好好坐在这里,也不见他打上门来——何况她知道他对端木兴如此忠心,是不会放纵自己伤害端木兴要保护的人的。
  武青脸色越发阴郁,却只淡淡地说:“郑石失踪了。”
  “失踪了?”她松口气,笑了笑。期待中最好的结果就是郑石会在羞愤之中,弃她而去了。没有了郑石,其他几名黑狼卫还好对付,这样她就可以无所顾忌,放手在两湖一带做些大事了。
  “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奇怪。”武青长叹一声,眼中充满了失望,“隆兴府和赤脚军对上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真心为国效命;难道你真的是……在学青缙首鼠两端,私下和拜香教联络么?”
  “我和拜香教私下联络?”青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哪里来的说法?
  武青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卷儿,递了给她。
  而青岚则霎时变了脸色。
  “这是递来给你的消息吧?我不确定是不是血衣卫的人手。行事手法很象,但却是不同的一套暗记标识了。”武青紧紧盯着她那由方才的浅红瞬间变得皙白的面孔,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用特殊手法折叠起来的纸卷儿已经被打开过,里面写的正是她与流丹定下的联络暗语,大致意思就是报告“那个人”已经提前于昨夜抵达古阳村。
  她皱了皱眉,却又抬眸问武青:“你可看懂了里面的内容?这就能说明我和拜香教有联络么?”
  武青不语,却又递上一块青色的方布,明显是从什么人的衣袍上面撕下来的……而这块布,青岚认得,这是郑石昨夜里穿的外袍!
  她没有认错,那块青布粗厚僵硬,手感并不好,和一般市面上的布料不太一样;而且上面还有青草汁液的痕迹,斑斑点点,混着墨痕字迹,仿佛在嘲笑着青岚的疏忽大意……上面写的内容倒简单,只是说拜香教承小侯爷的情,郑石就先带走了,请武将军和小侯爷到湖南的时候,持此物为证,务必往拜香教分舵一见云云。
  分明是一封绑架信,但青岚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郑石真的被人劫走,那么有和她相约在古阳村会面的神秘和尚的确最为可疑;难道,写这信的人,就是提前抵达的辛锋寒和那个神秘人?!他们都是拜香教的么?
  “这信,是什么时候得的?怎么得的?”
  “一刻钟以前,出去寻找郑石的黑狼卫在村外发现的。”
  她放下方布,缓慢而坚定地起身,向外面走去。
  “你要做什么?”
  “和我的人联络下,问问他们还能不能多提供些信息,准备即刻出发,前往湖南。”
  “真的和你无关么?”
  “和我无关。”
  “好,我暂时信你。”武青点点头,“我们一起去湖南,拜访王有德。”
  青岚脚步只是停顿了下,依旧向外面走去,开了门,出了小院,拿出了一支烟花点燃爆响,然后静静站在那里,任由细细的雨丝飘洒在她的身上。
  昨夜一个拥抱得来的那一丝暖意,今日一碗热粥中积累的那一点温柔,在蒙蒙细雨中渐渐远去……让她的心,有钝钝的疼。不知怎地,想起那次醒来之前耳中所听到的——冰炭不同器、日月不并明……
  武青之所以怀疑她,倒也不是没根据的。以郑石的能力,只有保护别人的份,哪里轮得着他被别人捉去了做人质呢?偏偏她昨夜里催眠了郑石,又睡着了被武青带回茅屋,没能守在那里……否则即使神秘人出现,她也有办法让郑石当时醒来。
  当真是她太大意了么?催眠郑石,是想借着这件事乱一乱,以便摆脱他和“神秘和尚”彻底谈上一谈,另外也想过虽有附子酒在,但自己施催眠术之后会有虚弱,制造一个和隆兴都督府中相似的情境,观察观察对方的反应也是好的;不料对方提前到达,而鸣鸾苑的预警又被武青截去……阴差阳错中,竟然反被对方劫走郑石,利用来要挟前往拜香教湖南分舵……
  也许她本该将事情布置得更周密些吧?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神秘人是敌非友,甚至属于拜香教的可能;但对方如果真如血衣卫所探听的,是一个绝顶的高手,又怎么会做出乘人之危这样的事情来?若他真要对她不利,别的不说,就是辛锋寒便有无数机会让她魂归地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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