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令_54
第45章 严阵以待（倒v）
这是冷烨第一次御驾亲征。
以前不论战况如何, 冷烨都有一个名做“韩萧”的将军可以倚靠，那人为了他,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几经生死，喋血疆场, 用遍身的伤痕却换来了他的一句不信任。
所以他最终遭到业报, 孤身一人，终于再也没有人值得他倚靠了。
十万大军, 从东祁走到西月，费时月余。
“皇上，您看前面就是被称为葫芦口的峡谷。”军队暂时停下来整顿休息的时候，木剑英拿了地形图给冷烨看。
冷烨与几位将军一起坐在一个茂盛的梧桐树下, 分析着地形的利弊和最佳的进军路线。他穿着一件红色的铠甲, 银发束起, 一双凤眸不带丝毫感情，绝美的容颜因为不带表情而显得越发清冷。
几位将军虽然是冷烨一手栽培扶植的, 但是最近一年里他们看着冷烨一点点的变化，开始越发摸不透自家君主的心思, 甚至他们已经开始在心里对冷烨产生畏惧, 毕竟时时与一个看起来阴郁的人待在一起并不算舒服。
冷烨似乎尚未发现自己这一年来的变化，依旧神色清冷的看着地图, 听着众人的分析在心里默默做着决断。
木剑英所指的地方与其说是一个葫芦口，倒不如说是由两个漏斗对接而成的山谷，中间极窄, 两头呈放射状向外扩展开去，两边是千丈有余的悬崖峭壁，地势极为险峻，易守难攻。
“木将军，四年前你曾带兵来过这里，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所以朕想知道你怎么看？”冷烨道，凝视着地图。
木剑英道：“四年前末将随韩将军……”说道一半，木剑英发现自己似乎提了什么不该提的，于是忐忑地住了嘴。
“……”冷烨默然，依地图所指，葫芦口向前五十里的地方就是青峰崖，韩萧坠崖的地方。手不自觉得抚上了地图，指尖轻轻颤抖着，停在了“青峰崖”三个字上，冷烨抿着唇，良久，才收回手来，道：“你继续说吧。”
木剑英斟酌着措辞，道：“四年前末将带兵经过此地，在葫芦口遭受敌人伏击。此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他们的人从山崖上往下丢石头，我们的人避无可避，损失了很多人马。弓箭的射程高度不够，从下往上射箭并不能突围，所以如果他们现在依然设伏的话，恐怕情况不妙。”
“嗯。”冷烨点点头算是赞同了木剑英的看法，道：“之前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之前我们是先派出了小部分军队来探路，得知此处有埋伏后就急速撤退，改道而行。”木剑英道：“但绕道的话要多用十天的时间，如今时间紧迫，恐怕不宜绕道。”
“绕道？”冷烨微微皱眉，他似乎没有听木剑英的后一句分析，而是问道：“怎么个绕法？”
木剑英认为在时间紧迫的时候绕远路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既然冷烨问了他还是回答道：“改走上面，从这里上去，有一条小路。”木剑英指着地图上及不起眼的一条上山的小路，道：“这条小路直通青峰崖，刚好可以避开葫芦口，只要不从崖底过，就算他们有埋伏也威胁不到我们。”顿了顿，他看着冷烨，道：“可是皇上……我们十万大军如果全部走小路上山的话，会耗费很多时间，前线的战况根本等不及啊。”
“大军无需全部绕道而行。”冷烨淡淡道，从他舒展开的眉头就能看出，他已经是胸有成竹了，指着那条小路的某一处，冷烨道：“这里距离葫芦口不过三里，葫芦口上方地势并不平坦，所以即使他们在这里设伏也不会有很多人。只要我们派人从这条路绕到他们身后包抄，解决掉他们埋伏的兵马，这样大军主力再从下面过就不会有危险了。”
“……”木剑英一愣，心道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呢？四年前韩萧也说过这个方法——损失少部分兵力而让主力通过。不过当时因为时间充裕，而且韩萧不希望无辜损失士兵的性命，于是最后舍弃了这个方法。
如今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好，末将立刻去点三千人马从后方对他们进行包抄。”木剑英道，“解决掉他们后末将会放信号弹，到时大军再从下面经过。”
冷烨点头：“万事小心。”
木剑英与另一位姓李的将军一起带着三千精兵从小路登山而去。
如果只是三千精兵轻装上阵的话，从这里走到西月设伏的地方，最快也要两天时间。从东祁出发至今已有月余，将士们马不停歇一路急行，走到现在已经是疲累到极限了。这两天正好可以休息一下，恢复体力，为几日后的大战做好准备。
“传令下去，在此地安营扎寨，除了哨兵之外，其他将士进账休息整顿，两日后进军葫芦口。”冷烨沉声下令。
听到终于可以休息了，将士们多日来一直紧绷的精神稍微得到放松，一个个忙蹲到地上原地休息，偶尔几个累了渴了，走动着寻找吃食。不过冷烨发现，无论是在地上坐着的还是躺着的，或者是走着找水和食物的，每一个士兵手里都依然拿着自己的兵器，谁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这一点，倒让冷烨有些意外。
看到有六七个士兵围在一起坐着聊天，冷烨走了过去。
这几日士兵们虽然吃睡都与冷烨在一起，但他们这辈子都从没有离天子这么近的时候，见冷烨朝他们走过来，一个个都很紧张。
“皇上……”有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小兵小声对冷烨行了礼，他往旁边挪了挪，给冷烨让出了一个位置。
冷烨很自然的与他们坐在了一起，看了眼对方从不离手的兵器——一杆红樱枪，忍不住问道：“既然朕已经下令让你们休息了，为何你们依然人人都拿着兵器？”
“皇上说这个？”一个长得黑瘦的小兵掂了掂手中的红樱枪，解释道：“韩将军说过，兵器就是士兵的命，别说是坐下休息了，就算是睡觉，也要放在手边一下就能够到的地方，这样就算敌人突袭，也不至于慌里慌张连自己的兵器都找不到。”
“韩萧……”冷烨已经许久没有念出这个名字，今日却一再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韩萧的一切。他以为韩萧已经彻底离开了自己，却没想到，对方早已用独特的方式影响着他周围的一切。
或许，他此次来西月御驾亲征本就是天意，天意让他经历一遍韩萧所经历过的，天意让他在韩萧离开后依旧占有着对方留下的一切。
冷烨失神地朝青峰崖的方向望去，那是方圆几百里最高的一处山崖，冷烨依稀可以看到一片云海之上，崖顶陡峭的风光。
四年前，韩萧就是在此处，被自己逼到绝境，最终心死成殇，选择了跳崖。
如果，当初自己早一点儿放下戒心，早一点儿学会去爱，结果是否会不一样呢？
“韩萧……”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烨眼中的阴郁一点点褪去，稍稍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柔情，轻轻握拳，他用仅够自己听到的声音低喃：“我……想你了。”
冷烨掌心握着的，是永远也不可能修补完整的半块玉佩。
麒麟佩，祝长寿，保平安。
自从韩萧离开后，冷烨就将那半块玉佩日日悬在手腕处，已经成为与他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最后的最后，冷烨仅存的与韩萧有关的一点儿东西，也只剩下这半块亲手被对方摔碎的玉佩了。
很快就有人搭好了帐篷，火堆也生了起来，上面架起了锅烧着热水，煮着一锅锅热汤。
有个火头兵端了一碗东坡肉以及一碗白米饭过来送给冷烨，冷烨没怎么有胃口，于是将其赏给了刚才的那几名小兵，然后起身走进了自己的营帐。
与此同时，青峰崖上站着两名男子。
一人身着黑色锦服，面色略白，高鼻鹰目，姿容俊逸，带着三分异域的独特气质，淡褐色的眼珠映烁着淡淡的光晕，透出种说不出的邪魅。
一人身穿藏蓝色长衫，头戴玉冠，青丝半挽。他的皮肤相对于黑衣男子显得粗黄一些，没有那么细腻，棱角分明的脸庞谈不上俊美，却是另一种明媚的俊朗。一双黑沉的眸子毫无焦距，他的神情却比眼神更加空洞。
黑衣男子手中拿着一把远目镜向远处看着，但看到葫芦口入口之外数里的地方有类似于大批人马的迹象时，才放下手中的镜子，勾起凉薄的嘴唇笑得阴冷：“诺，他们来了。”
远目镜是一种专门用来查看远处敌情的工具，站在高处，目视距离可达到百里以上。
“师兄。”蓝衣男子面无表情，声音机械的不带一丝情绪，因为眼睛看不到，他只是目光空洞地对着崖顶的云海，道：“这一战交给我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