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潮_48

  知道这段往事的许多人都不得不感慨,要是那个女人当年挣争点气替温正霆生个儿子,今天就真的没有温志诚和温繁什么事了。
  温正霆困倦地摆了摆手,意兴阑珊道,“之前怎么处理这次就怎么处理,交给你了。”
  自从得了这个病,他就鲜少再亲手做这种事,美其名曰不见血光给自己积德。
  “我知道了,新换上的人履历在这里。”
  年轻助理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份鼓鼓囊囊的档案袋,“一共六个,都在这里。”
  温正霆拆开密封取出来一页页地翻看,“你办事我信得过。”
  助理很谦恭地笑了下,似乎没把他的褒奖放在心里,忽然他的目光转到旁边的落地钟,“都这个时间了,您该吃药了。”
  不等温正霆回答,他去柜子里拿出个加锁的小箱子,熟练地输入密码,露出里边摆着的瓶瓶罐罐和纸盒。
  基本都是有钱都不一定能搞到的进口药,他将它们按比例配好,垫在巴掌大小的玻璃纸上递过去。温正霆眼中流露出一丝嫌恶,但还是一仰头全部吞了进去,然后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因为被打了个岔,中间几页温正霆看得不太仔细,就记得是个曾在东南亚做雇佣兵的男人,看完以后他将这份档案丢到一边,“那个尹源的真实身份还没查出来吗?”
  助理没有去捡那几份档案,思索了一下,很谨慎地说,“还没有……我怀疑有人作梗。”
  好巧不巧,当年和聂郗成刺杀徐老刀有牵扯的几个人都出了点小意外,一时半会给不了准信,所以他们只能先从尹源这边查起。
  “查不出来就不查了。”温正霆语气淡淡的,“管他有什么手段,只要他人在荣城就得被我拿捏。”
  这一句话就已经判了尹源这个人的死刑,死人是最安全最不会掀起大风大浪的。
  像当年的聂元盛,时至今日温正霆把干掉他取代上位看做是自己一生中最正确的决策。
  “但他毕竟是夫人……”是夫人找给大少爷的帮手。
  温正霆闭上眼,哼笑了一声,“老大那里我会给他点补偿的,她不就想要这个?鼠目寸光的蠢女人,教出来的儿子也跟她一个德行。”说着他拿起一根雪茄放在鼻子底下,有些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医生要您少抽点。”留意到温正霆在找抽屉最上层的火柴,助理很无奈地按住那只满是老人斑的手,“温总,这件事上就听我一次吧。”
  温正霆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放下雪茄,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这样就能省很多事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毕竟是个很传统守旧的人,把血缘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说跟他毫无血缘的这孩子,哪怕跟他沾亲带故的温繁都难以让他轻易跨过那道坎。
  两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一直看在眼里,庸碌无为的大儿子还没有被做事狠辣的小儿子直接碾死就少不了他的无数次敲打。
  助理很久没说话,许多复杂情愫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有遗憾也有难过,而这些都被温正霆看在眼里,“我妈妈也希望我是,但很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不过我一直都是把您当我的亲生父亲看的。”
  “福气。温繁那兔崽子要是有你一半会哄我开心就好了,他就是做事太极端太不考虑后果,所以我不放心把温家交给他。”
  温正霆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笑意,“下个月底是你妈妈祭日,我们从美国回来就去看她,就这样说定了。”
  “温总有心了,妈妈她一定会高兴的。”
  “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温正霆的面上闪过一丝阴霾,助理仿佛没听懂他的这句暗示,“会的,一定会的,妈妈会在天上保佑您的。”
  ·
  “出院手续办好了。”
  保镖进来的时候,易淮正在扣最后一颗纽扣,他的手指细长、指节匀称,哪怕这么点小事都能做得赏心悦目。小时候不止一个人建议他去弹钢琴,都被他爸爸易昇给拒绝了,理由是男孩子不需要学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要学的话就该好好学学怎么拿枪,免得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之前的衣服沾满了血和呕吐物在被送来的时候就丢了,罗弈记得给他送饭却偏偏忘了给他送衣服,他不得不拜托保镖在来之前先绕路去一趟罗家,从他的衣柜里随便拿两件过来。
  随便拿的结果就是黑衬衣配同色长裤,这样的穿着愈发衬得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死气沉沉。他弯了弯嘴角,那个人同样露出个倦怠疲倦的笑容,仿佛一个偶然间有了实体的鬼魂。
  “麻烦你了。”
  早上他又做了一次检查,医生的建议是将观察时间延长到48小时,免得留下后遗症影响今后的生活,但他没那么多时间静养:罗弈带着费川出差走了,轮班正好轮到他的人,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机会错过一次今后都不会再有了。
  哪怕是他这样的人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他苦涩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心脏漏跳了一拍。
  不论他有多想挽留,那个人的气息已散尽,只留下一点依稀的触感。
  手续办好了,易淮检查了一下没有落下其他东西就跟着保镖离开了医院。
  “回家?”保镖公事公办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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