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潭水为山上的溪流汇聚而成,十余丈方圆,很是清澈幽深的样子,且四周花草遍布而清香阵阵,再有丝丝凉爽顺着水面吹来,些许的燥热顿时荡然无存,只叫人心怀大畅而快意无双!
无咎在潭边坐下,手上多出一包干果。
夔骨指环的好处很多,至少存储食物不会坏掉。一年多前的果子,还是新鲜香甜如初。
无咎吃罢了果子,摸了摸肚子,随手扔了油纸,又撅着屁股掬了把潭水喝了几口。
嗯,吃饱喝足。
餐霞饮露不过如此。自己算不算是仙人?
修成金丹,方能称为仙人。而所见识过的人仙高手,着实不堪一提!看来自己也成为不了仙人,最多不过是一名方外之士!
无咎胡思乱想之际,看着自己趴在地上的德行,忙正襟危坐,竭力想摆出世外高人的架势。
少顷,他抬手轻点。
一缕火光透指而出,瞬间便将不远处的油纸给烧个精光。随其法力加持,火光消失,原地留下一小片青灰,而草地却是毫发无损。
无咎神情得意,翻眼忖思片刻,五指间法力凝聚,接着举起手来往前一抓。与之瞬间,平静的潭水微微震荡,继而飞起一道细微的水柱,再凭空徐徐飞来。他张口一吞,潭水入腹。接着挥袖轻拂,潭水顿时化作水雾缓缓散去。
抬手举足间,尽显法力玄妙,很有高手的风范,是也不是?法术不外乎所用!
无咎左右睥睨,神态矜持,而不过少顷,又是嘿嘿一笑,顿时恢复了常态。
他长身而起,伸手扯去了长衫,蹬掉了靴子、拔去了发簪,赤条条的舒展一番,接着“扑通”跳入潭水。一阵水花翻腾,还有两只脚乱蹬。
片刻之后,人影露出水面。
无咎头枕着岸边的青草,身子却是漂浮在清澈的潭水之中,难得的舒适与清凉袭来,他禁不住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
如此这般的自由自在,多好啊,没有阴谋算计,再不用担心追杀。
不过,先后得罪了灵霞山、古剑山、紫定山,以及岳华山,惹下的祸端愈来愈大。而想要找到余下的几把神剑,还将继续得罪一家又一家仙门。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纵然神洲广袤,也是难有立足之地。
都是老道害的,不然我此时应该待在有熊的王府之中。而真的留在都城,又能怎样?还是不免参与王族的纷争,并陷入无休无止的尔虞我诈之中。
唉,或许只有离开神洲,带着紫烟远走海外,方能逍遥避世。而神洲又被封禁,敢问路在何方?
无咎尚未逍遥片刻,忽而心绪起伏。
便于此时,一缕神识扫来,还有熟悉的话语声响起:“你在作甚,神剑有无着落?”
无咎猝不及防,慌忙坐起,水花四溅之中,带着几分羞怒嚷嚷道:“我光着屁股呢,非礼勿视……”
神识退去,教训仍在:“哼,黄口小儿,你便不怕玷污了老夫的法眼!”
无咎飞身出潭,两脚落地,随即法力运转,周身上下炸出一层水雾。他又是双手乱抓,转眼之间穿戴完毕,这才梳理着蓬松的长发,不忘反唇相讥:“老道啊,人老不以岁数为能,无非多活了几轮春秋而已,休得倚老卖老!”
“应当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你信口雌黄,枉为读书人!”
“嘿嘿,不知炼丹如何,能否观看一二?”
“你尚未回话?”
“一言难尽啊!”
“哼!”
无咎在头顶挽了个髻,顺手插上木簪,双袖前后挥打几下,看了看渐渐回归寂静的潭水,转而抬脚循声而去。
天塌下来,且顶着。日子艰难,笑着过。所幸还有老道的陪伴,不孤单!
无咎穿过树丛,尚未临近那片野草覆盖的山壁,便有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他手掐法诀,原地失去了身影。与之瞬间,人已到了洞穴之中。
洞穴三丈大小,宽敞许多。洞顶之上,嵌着几粒明珠。黯淡的珠光下,静静坐着一位老者的身影,虽然恢复了真容,却神色稍显疲惫:“我老人家辛苦至今,一刻不得闲,而你倒是快活,竟光屁股嬉水,哼!”
这是祁散人的地盘,同样是四周封闭。
无咎走到近前,低头看了看老道面前的丹炉,满不在乎道:“我光着屁股,干你何事?难得浮生半日闲,古潭濯足达天地。我返璞归真,境界自成哦!”
两尺多高的丹炉,双耳三足大肚子,依然散发着氤氲的炽热,而炉中却是空无一物。
无咎话没说完,忍不住好奇问道:“咦,你炼制的丹药呢,失手了,灵药糟蹋了……?”
祁散人哼了声,不满道:“你与我没大没小也就罢了,却不能小瞧我老人家的手段!”
他与无咎在风华谷的时候,便相互嫌弃,再结伴闯荡至今,彼此间早已没有规矩礼数可言。好在他也是洒脱随性之人,对此渐渐习以为常。
老道翻手拿出一个丹瓶,淡淡的清香顿时弥漫四周。他举起丹瓶,分说道:“我用去了十日的苦功,炼成两粒神胎丹。此丹有凝液成胎之效,我且送你……”而话没说完,已有人伸手。他得意一笑,将丹瓶扔了过去,谁料质疑声随即传来:“怎会只有一粒神胎丹,还有一粒呢……”
这人性的贪婪,由此可见一斑!我老人家耗时多年,费尽周折,才将勉强炼成两粒丹药,便不能为自己留下一粒?
祁散人笑容一僵,吹起胡子。
而无咎拿着丹瓶,早已是喜笑颜开:“神胎丹,岂非就是成就人仙的仙丹?若是送给紫烟,她筑基轻而易举……”忽而有所察觉,他忙收起丹瓶讨好道:“此丹一粒足矣,你老人家辛苦了!”
祁散人摇了摇头,叹道:“我在帮你提升修为,而你却念念不忘儿女之情。荒唐!”他无意多说,催促道:“且将你的血琼花拿来,我再帮你炼制几粒丹药!”
无咎很是痛快,抬手扔出了装有血琼花的锦囊,犹不作罢,再次大袖一挥,地上顿时多了数十株灵药:“老道啊,不妨多多炼制几瓶丹药!”
祁散人怔怔良久,无力道:“小子,你祸害了项家的园圃不说,还要累死我老人家……”
第二百五十三章 简直疯了
……………………
洞穴内,祁散人居中而坐。
他面前的丹炉,则是被一团火光环绕。虽有禁制笼罩,炽热的气机还是弥漫开来。尚算宽敞的洞穴,顿时变得窒息难耐。而其本人却是浑然不觉,双目微闭,搁在膝头上的两手时不时祭出一道法诀。丹炉在真火的焚烧与法力的加持下,继续淬炼不止。
洞穴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人,原本兴致冲冲而来,如今已是磕头打盹而昏昏欲睡。
炼丹,很无趣!
先是在丹炉内布下符阵,以真火烘焙,名为热炉。其间耗去三两个时辰。接着依次放入灵药,相继焙烧,去芜存菁,名为蕴丹。耗时三两日,长短不等。还要在丹炉内放入灵石、药引等物,这才叫炼丹,至少用去三五日的工夫。最终还有丹熟,出丹等步骤,并以丹药的不同,炼制手法不同,又要耗上一段时日。途中不能稍有分神,否则前功尽弃。
这哪里还是炼丹,简直就是在熬人!
无咎本想着观摩炼丹,即使看不懂其中的门道,也能借机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谁料三日之后,他已是兴趣索然,却不便中途离去,只能强行忍耐。又过两日,他实在是撑不下去,干脆一手握着灵石吸纳灵气,一手托腮默念着《天刑符经》的经文。
他想提升修为,成就一位人仙的高手。而机缘就在眼前,反倒是束手无策。
从项家的祠堂中抢来的那块石头,明明与神剑有关。而如今即使抱着石头睡觉,依然无从发现。就好像那种近在咫尺,而又仿若天涯的郁闷。一日不将神剑吸纳入体,一日叫人不甘不愿啊!
既然《天刑符经》与神剑有关,其中或有不为人知的名堂。且一遍遍背诵,但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又过了四日,忽而阵阵的嗡鸣从丹炉中传来。随即阵阵浓香四溢,使人精神头一振。
无咎从昏昏欲睡中醒来,好奇张望。
只见祁散人双手掐诀,法力加持。与之瞬间,他面前五尺远的丹炉已是火焰散尽。少顷,炽热犹在,而炉口中却是飞出三道微弱的光芒。
老道适时拿出一个玉瓶,趁势将光芒收入其中,接着缓了口气,不无疲惫道:“此丹为血琼炼制,且称之为血琼丹吧,尽数送你,接着——”
他冲着洞穴角落的人影抬眼一瞥,随手扔出了玉瓶,并不忘吩咐:“且以禁制封住瓶口,以免药效外泄!”
无咎急忙坐直了,伸手接过玉瓶,凑着鼻子深深嗅了下,顿觉浓香醉人。他又举起玉瓶,独眼一瞅,喜悦之余,又不禁神色狐疑:“老道啊,我给你二十多朵血琼花呢,你仅仅炼制出三粒丹药……”
祁散人两眼一瞪,就要发作,随即又闷哼一声,苦涩道:“老夫将血琼花浓缩精炼为三枚灵丹,药效之强,远远胜过项家的血琼丹。只须一粒,便可强行提升一层的修为。记住了,所提升的乃是筑基的修为。倘若三粒,提升地仙修为亦非难事。而你无先生……竟然嫌少?”
一粒丹药,一层修为;三粒丹药,便是三层修为。真乃仙丹也!
无咎大喜过望,掐出一道禁制,笨手笨脚封住玉瓶,再将其收起来,嘿嘿笑道:“不少、不少……”
祁散人拈着胡须,耐着性子又道:“却不知那块剑石如何,神剑有无着落?”
无咎笑脸依旧,耸耸肩头:“那块石头便是剑石?实不相瞒,至今尚无收获!”
祁散人似有失落,无奈道:“有关神剑,只能由你独自参悟,而老夫还要闭关,以期恢复人仙的修为……”
“哎、老道,别忙着闭关啊!”
无咎张口打断,接着提醒道:“我给你数十株灵药呢,还有冰螭的内丹,何不一并炼成仙丹……”而话没说完,老道已是面带怒容。他急忙连连摆手,善解人意道:“您老人家辛苦了,改日炼丹不迟,嘿嘿!”
祁散人喘了口粗气,语重心长道:“老夫隐忍百年之久,至今内患未愈。侥幸丹成,再不闭关恢复几成修为,倘若有变,只怕是自身难保啊!况且你小子独力难支,却没人帮你……”
接连得罪了四家仙门,无论换成是谁,都将寝食难安,所幸某人看似胆小,逼急了反倒是浑天不怕。却不想老道的担忧,竟然如此的深远且又感人至深!
无咎咧咧嘴角,满不在乎道:“老道你闭关就是,不必管我……”
与其想来,只要躲在这个山谷之中,便可远离凶险,每日里睡个懒觉,倒也轻松自在。
祁散人却是摆了摆手:“老夫闭关之际,你不能闲着!”
无咎不解:“还能怎地?”
祁散人沉吟了片刻,不容置疑道:“老夫闭关,绝非三五日之功,或许长达半年之久,也未可知。在此期间,你要设法吸纳神剑。倘若不成,不妨服下丹药强行提升修为。你并非修士出身,没有修行的阻碍,借助神胎丹与血琼丹,修至人仙的境界应该不难。之后,你要前往黄元山。据我所知,黄元山藏有一把神剑……”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那两瓶仙丹我还要留给紫烟呢!”
无咎的脑袋摇得像个小儿玩耍的拨浪鼓,理所当然又道:“即使黄元山藏有神剑,又能如何?我此时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啊,要知道我已经得罪了四家仙门,想必各家早已互通消息。只要本人稍稍露头,顿时成了老鼠过街。你老道又在坑我!”
祁散人的胡须猛然吹起,又缓缓落下,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他稍作沉默,神色中透着一丝不屑:“你的修为或有不济,而神剑之强,左右无敌,先后斩杀了三位筑基高手便是明证,缘何还是这般怯懦,当年的那个无敌的将军哪里去了……
“并非我一己之力,而是你在暗中偷袭!”
“闭嘴!老人家说话,小辈乖乖听着!”
无咎还想分辨,却被祁散人蛮横打断:“纵然没有老夫的相助,你难道便杀不了那三个筑基修士?而你隐忍在前,谋定而后动,接连斩杀强敌,随即又灭掉了更为凶狠的冰螭。试问,神洲筑基之士无数,谁人方能如此的悍勇,谁人方能这般的临危不惧?”
嗯,这话倒也公允!
无咎禁不住点了点头,只见老道缓了一缓,不屑的神态专为满脸的赞赏,接着拈须又道:“九星神剑,可谓举世无双,数千年以降,从未有人将其据为己有。而又是你这个神奇的小子,不仅踏破红尘纠葛,在公子、书生、将军、修士之间转换自如,且能人所不能,竟然先后寻到四把神剑。如此境界,如此机缘,如此的不可思议,且又如此的自然而然。且待来日,谁敢与你争锋?”
嗯,老道是个有眼光的前辈!
无咎的嘴角露出笑容,继续聆听:“不管你是凭借丹药,还是神剑,成就人仙境界,可谓轻而易举。到那时候,九国仙门也不过尔尔。没人再敢追杀你,便是老夫也要仰仗你哩……”
“嘿嘿,老道又在骗我!”
无咎虽然心存疑惑,而脸上的笑容却是颇为舒畅。
“老夫骗你?时至今日,你是吃亏了,还是占便宜了,你小子的心头应该有数啊!”
祁散人感慨过罢,接着说道:“总而言之,只要你小子出手,天下无难事。记住了,老夫信你!”
“嘿嘿,老道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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