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1章 楚水君与相氏一族

  正如张启功所猜测的那样,楚水君其实很早就知道平舆君熊琥有加害于他的企图。
  别看楚水君去年在率领诸国联军攻伐魏国的时候表现地颇为不堪,但严格来说其实这位君侯倒也没有犯下什么严重的过失。无论是胁迫卫国加入联军,还是试图让卫国军队与魏国军队自相残杀,楚水君的决断都是有利于联军方的。
  唯一的纰漏,就是与魏王赵润交兵的那两场大战。
  不过仔细想想,这份过错其实倒也并非全然在楚水君身上,谁会想到魏王赵润竟然是个动辄倾尽所有来博取一线生机的疯子呢?——事实上若当时魏国战败,可能局势会全然改变也说不定。
  当然了,最后的结局也说明一个问题,即楚水君的胆魄远不如魏王赵润,优柔寡断使得这位楚国的君侯失去了重创魏国的最佳良机。
  可话说回来,别看楚水君当初那场战役指挥地一团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城府、没有心计,事实上,似楚国丞相溧阳君熊盛,还有如今的楚西之主平舆君熊琥,这些人心中究竟在盘算着什么,楚水君亦是一清二楚。
  正因为如此,当初在抵达平舆县后,只是向平舆君熊琥索要了一些粮食作为前往巴蜀途中的干粮,拒绝了平舆君熊琥想要派人护送他的‘好意’——他可不需要一群时时刻刻盯着取他项上首级的护卫。
  “此番前往巴蜀,途中怕是会遇到我等的老相识。”
  在跨着坐骑向西行的途中,楚水君轻笑着对身边不远处的共工一脉巫女苍青说道。
  一听这话,巫女苍青的脸上浮现几许不自然的神色,她伸手摸了摸左边脸颊上一道很浅的剑痕,用莫名的语气淡淡说道:“君侯指的是芈芮那群贱丫头么?”
  原来,在熊拓成为楚国的君主之后,芈芮曾恳请平舆君熊琥相助,伏杀楚水君与苍青等共工一脉的巫女,结果楚水君识破了平舆君熊琥的诡计,将此事禀告于楚王熊拓,楚王熊拓考虑到当时他初登君主之位,需要得到楚水君等老牌楚东贵族的支持,遂斥责了平舆君熊琥与芈芮,这也使得熊琥、芈芮二人与熊拓的关系不复曾经那般亲近。
  “若无外力,芈芮那群祝融脉的贱丫头,根本不是我共工一脉的对手。”苍青笃定地说道。
  这话,倒不是指芈芮等祝融一脉的巫女单个实力远不如苍青等共工一脉的巫女,事实上,这两拨巫女的本领都极为相近,只不过一方信奉火神祝融、一方信奉水神共工,在信仰上有显著的差异,仅此而已。
  至于实力嘛,其实相差不多。
  就比如祝融脉如今的首领芈芮,早几年就跟苍青这位共工脉的首领打过交道,芈芮也只是稍稍落于下风而已,倘若当时她姐姐芈姜亦在,相信最后落败背叛要逃跑的,恐怕就是苍青了。
  主要还是人数上的差距。
  共工脉因为曾经得到楚水君等楚东贵族的支持,在楚国东部发展地相当不错,如今拢共有大概成百上千名巫女,分布于楚国各地,但祝融一脉,由于曾经时时刻刻被共工一脉所针对,纵使在二十年后的如今,其一脉的巫女也不过寥寥一两百人而已。
  这还不是最惨的时候,最惨的时候,即是芈芮得知其祝融脉的巫女村子被共工一脉袭击时、遂立刻从魏国返回巴国的那会儿,当时祝融一脉的巫女被杀得只剩下寥寥十几二十人,在足足经过了十几年的发展后,才逐渐恢复到上百人。
  因此,苍青有足够的自信碾死芈芮那个她深恨的贱丫头。
  只是,这是在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让苍青感到颇为郁闷的是,芈姜、芈芮那两姐妹的人脉实在是太恐怖了,在楚国有楚王熊拓、平舆君熊琥护着她们姐妹也就算了,在魏国,芈芮那贱丫头的姐姐芈姜,竟然嫁给了魏国的君主赵润,成为了整个魏国的主母。
  这也正是自魏国彻底崛起之后,共工一脉在剿杀祝融一脉巫女的事上收敛了很多的原因之一——她们担心做的太过火,而招惹到芈姜那位魏国皇后的报复。
  别以为她们这些巫女被民众视为神祗的仆从,就真的拥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说到底,她们仍然只是凡人而已,就算剑技再出色,也招架不住魏国的强弩。
  比如去年在攻伐魏国时,为了助楚水君逃离战场,苍青手下的姐妹就有人被魏军、鲁军的军弩射死。
  “若无外力么?”
  楚水君当然听得懂苍青的言外之意,闻言笑着说道:“魏国目前主要针对的目标,多半是齐国,应该不见得有闲情来这西辟之地,你所说的外力,想来也只有平舆君熊琥而已……”
  说到这里,他微微吐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亦变得阴鸷起来。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平舆君熊琥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要杀他,然而楚水君这等阴狠之人,居然对此无动于衷?
  事实上当然不是,楚水君只是顾忌杀死平舆君熊琥的后果而已。
  平舆君熊琥那是何许人?
  即便如今彼此已经逐渐疏远、但仍然是楚王熊拓最信任的人之一,受后者的嘱咐,治理着偌大的楚西,若他敢杀死熊琥,熊拓绝对饶不了他。
  要知道,如今楚王熊拓已经逐渐坐稳了楚国君主的位置,似项氏、景氏、黄氏、包括楚东的熊氏一族,他们与熊拓的矛盾、或者说因为利益而产生的分歧已逐步减弱,再加上如今面临着魏国的巨大威胁,这使得楚王熊拓已渐渐掌握了整个国家,哪怕失去楚水君这个旧日与楚东熊氏贵族作为沟通桥梁的纽带,亦不至于影响太大。
  可能唯一需要顾及的,仅仅只是共工一脉巫女的报复而已——但说实话,倘若楚王熊拓下令厚待共工一脉的巫女,像苍青这些巫女,到时候也未必会因为楚水君的死而做出报复。
  说到底,楚水君与共工脉巫女的结合,也只不过是利益的结合,而并非真正的上下级。
  一句话,只因楚水君如今实力不足,故而只能小心翼翼、忍气吞声。
  『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骑马走在坎坷的荒道上,楚水君漠然回忆着。
  他从一开始都不支持熊拓,原因很简单,因为熊拓的主观性太强——这性格的君主可以参考魏王赵润,即完全无法掌握的君主,因此他曾经选择了固陵君熊吾,一来是固陵君熊吾乃季连氏之女所生,与他亲份较近,二来也是因为熊吾此人志大才疏,容易把握。
  可是没想到,固陵君熊吾竟然在去年的战争中战死于魏国睢阳,被魏国将领博西勒所杀,这非但全盘打乱了楚水君的谋划,甚至于,还让一部分季连氏、季氏、连氏、黄氏倒向了楚王熊拓。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人效忠的对象死了,再没有选择余地的这些家族,唯有倒向楚王熊拓。
  可以说,楚水君力荐固陵君熊吾作为偏师主帅这件事,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出现了坏了影响,简直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眼下的他,已顾不上在楚国争夺权力,他迫切需要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才能在楚国保留一席之地。
  毕竟楚王熊拓绝非善类,一旦他彻底失去价值,就会立刻抛弃他,用他的人头来改善与熊琥、芈芮的关系——这一点,楚水君深信不疑。
  而此番前往巴蜀之地,就是楚水君准备东山再起的地方。
  不是为了楚国,而是为了他自己。
  说到巴蜀之地,楚水君对这片土地虽然谈不上有多了解,但也不至于过于陌生,至少,巴国内部的纷争他是很清楚的。
  本来嘛,辅佐巴国的王族「巴氏一族」,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问题是,巴氏一族与祝融脉巫女的关系不错,而这迫使楚水君必须放弃。
  说得难听点,若芈芮那帮祝融脉的巫女在巴氏一族面前杀了他们,巴氏一族或许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倘若他们伤害到一名祝融脉的巫女,可能巴氏一族就会视他们为仇敌。
  在这种情况下,楚水君当然不会选择巴氏一族,他准备在其他「樊氏」、「瞫氏」、「相氏」、「郑氏」四支部落中,选择一方或者几方暂时栖身。
  而据他所知,目前在巴国,就属「樊氏」与「相氏」两族势力最强大,不过具体情况如何,也得他亲眼见过之后再做评价。
  最终,楚水君选择了「相氏一族」,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从楚国最西部的「巫郡」往西进入巴蜀,相氏一族的领地是必经之地。
  相氏一族,生活在巫山西部的群岭以及山南的沿河盆地,其辖下城池有「鱼复」、「巫山」、「平昌」、「垫江」等等,这块土地在「巴楚战争」中是作为前线,但在「巴蜀战争」中却属于后方。
  鉴于巴楚两国自两百余年前就鲜有战争,至此之后便是长达百余年的巴蜀战争,因此,相氏一族在这场战争中受到的损失最小,故而发展地也最快。
  因为相氏一族的都城在「垫江(临江境)」,楚水君遂朝着垫江而去。『注:资料上说五座都城都在沿河,作者姑且将垫江划入五座都城之一,实在是找不到其余两座了。』
  很快地,楚水君便撞见了巴国的士卒。
  与中原国家的士卒不同,巴国的士卒,大抵仍然有将兽皮、藤枝等物制作成甲胄的习俗,他们将兽皮、藤条等物用油浸透,然后放在烈日下暴晒,反复几次过后,再编制成甲胄,既轻便又等抵挡弓弩。
  当然,不是说巴国就不懂得像中原那般用金属矿石打造甲胄,只是因为地域关系,导致沉重的甲胄在这里并不流行而已——毕竟巴蜀境内山道坎坷,又多无数溪流,若穿戴着沉重的甲胄与敌人作战,搞不好还没瞧见敌人的影子,自己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是故,巴蜀两国士卒的甲胄,一般都选用轻便且结实的材料。
  而事实上,巴蜀两国的冶铜技术,并不逊色于楚国,甚至于,亦早早就在尝试冶炼铁矿。
  由于语言不通,这些不知在巡逻还是在狩猎的相氏一族的战士,与楚水君这边的巫女们产生了一些冲突,但最终,楚水君还是顺利地在这些士卒地带领下,前往垫江见到了相氏一族的首领「鱳(le)」,或者说,相鱳。
  在得知楚水君乃是楚国的邑君后,相鱳设宴款待了前者。
  在筵席间,楚水君见识到了巴人对于「美金(黄金)」的喜爱,这不,碗筷、菜盆、烛台等等,楚水君见到了太多太多的黄金制物,简直比他楚国最殷富的贵族还要奢华。
  甚至于,就连相氏一族首领相鱳的手上,亦带满了金物。
  话说回来,看着一个身上仍穿着兽皮制衣,且脸上、手臂等地方还纹着纹身(图腾)的西僻之夷身上带满了金物,说实话感觉挺违和的。
  不过事实上,蜀国也好、巴国也罢,巴蜀之地的人并没有中原人想象的那般荒蛮落后,甚至于还因此传出什么食人的传说,其实这大多都是谣传而已。
  食人的部落不是没有,但那并非是真的喜好食人,除了缺少粮食外,只要还有因为某些习俗所致。
  比如在某些部落,他们将会将死去的勇士的心脏,赐予年轻人,认为这名年轻人在食用了那名勇士的心脏后,亦会向后者那般勇猛;再比如年老的巫,他们会在死前留下叮嘱,让继承者吞下他的脑子,表示智慧的传承。
  至于那名勇士以及那名巫其余的身体,其族人还会恭恭顺顺地将其厚葬。
  所以说,这并非是真正的喜好食人,只是某些习俗文化而已,只是这些习俗文化,中原那边无法接受。
  就拿相氏一族的首领相鱳来说,他就会楚国、羯族、蜀国三方的语言与文字,绝非是落后荒蛮之地的土著。
  而这,也方便了他与楚水君的交流。
  在款待楚水君的期间,相鱳终于询问楚水君道:“来自楚国的上使,不知有何贵干。”
  对待楚水君,相鱳还是比较客气的,毕竟巴人在数百年前,就是被楚人从巫山东边赶到巫山西边的,并且在后来鲜见的几场楚巴战争中,巴人只能凭借巫山、大江等天然屏障对抗强盛的楚国。
  “听说贵国,并没有战胜一个叫魏国的国家?”相鱳随口又说了一句。
  楚水君愣了愣,旋即镇定地说道:“这只是暂时,我泱泱大楚,日后终将战胜魏国。”
  “唔。”相鱳点点头,端起金杯饮了一口酒。
  他并未质疑楚水君的回答,因为巴国地处西辟、消息闭塞,他们并不清楚如今的中原乃是魏国称霸,仍以为是楚国强盛的年代。
  这也难怪,毕竟魏国是不会与巴国互通有无的,两者唯一的联系,就是南阳羯族那些如今充当着魏国爪牙的「巴郡侵入者」,而楚国虽与巴国有一定的贸易来往,但相信平舆君熊琥手底下的人,也不会刻意将中原的消息透露给巴国——难道说他们楚国被魏国打地落花流水?
  而在巴人的印象中,楚国是非常强盛且不可战胜的。
  就像「上党战役」后的魏人那样,谈韩色变,直到魏国几次三番击败韩国,魏人们这才逐渐摆脱对韩国的畏惧。
  见相鱳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楚水君就知道这帮人偏安一隅,并不清楚中原的变化。
  他正色说道:“在下此番是奉我大楚国君之命,前来与首领谈论要事。”
  “要事?”相鱳微微皱了皱眉。
  “是的。”楚水君正色说道:“我大楚君主希望贵方能支持我大楚,战胜魏国。”
  听了这话,相鱳不禁有些惊讶,问道:“那个叫做「魏」的国家,当真这般强大么,连你们楚人都无法战胜?”
  『事实上,自魏公子润出现起,我大楚就没赢过……』
  楚水君暗自吐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说道:“其实并非魏国太过强盛,而是因为我大楚缺少粮食……”
  “哦哦。”相鱳恍然地点点头,举着金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水君问道:“原来贵国希望与我巴国交易粮食?”
  “是的,大量的粮食。”楚水君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至少能养活两百万兵卒一年的粮食!”
  “咳、咳咳。”
  正喝着酒的相鱳听闻此言,被呛地连连咳嗽。
  他抹了抹嘴,惊骇地看着楚水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方要多少粮食?足够养活两百万兵卒一年的粮食?
  就算倾尽巴蜀之地所有的存粮,也未必拿得出来吧?
  看着相鱳惊骇的表情,楚水君心中暗笑。
  他当然知道巴国未必拿得出这巨额的粮草,他只是为了借机示威而已,以此证明他楚国仍然有可出动至少两百万士卒的实力,免得眼前的巴人产生别的心思。
  良久,相鱳张了张嘴,惊愕地问道:“贵、贵国需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与那个叫做魏的国家开战?”
  楚水君并没有直接回答相鱳,而是开始抹黑魏国,直将魏王赵润说得荒淫暴虐无道,甚至于,还点明了「南阳羯族」的事,即魏国授意南阳羯人进攻巴国,成功地让相鱳对魏国的印象变得极差。
  这也难怪,毕竟南阳羯族人攻入巴国,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相氏一族。
  别看羯族人比相氏一族人少,但前者通过川雒联盟与川北联盟,亦能得到魏国淘汰下来的武器与甲胄,这让相氏一族在跟南阳羯族的战争中讨不到丝毫便宜,日复一日地承受着后者的抢掠。
  “这场仗,虽事关我大楚的存亡,实则亦关乎巴蜀,若我大楚战败,以魏王的贪婪,魏国必将顺势侵入巴蜀,介时,恐巴蜀合力亦无法战胜魏国。”楚水君危言耸听地说道。
  相鱳闻言沉思了片刻。
  说实话,他并不是太乐意介入中原的战争,魏国与楚国打生打死,也与他相氏一族无关。
  但南阳羯族这个隐患,却让他不得不思考魏国的威胁。
  想了想,他皱着眉头说道:“我可以帮助贵方打败魏国,但如今我巴国内部亦征战不断,其他几方的决定,我却无法左右……”说到这里,他眼珠微转,笑着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尊使意下如何。”
  楚水君岂会猜不到相鱳心中所想,毕竟这正是他前来垫江的目的。
  不过他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请首领示下。”
  只见相鱳沉吟了片刻,沉声说道:“巴氏一族如今的首领巴鷿,只是一个贪图享乐的懦夫,他不配作为我巴地的王,若是贵方能支持我相氏一族击败「樊氏」、「瞫氏」、「郑氏」,取代巴氏一族,我必定鼎力相助贵国与魏国的战争。”
  『正合我意!』
  楚水君闻言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故意皱着眉头思忖了许久,这才勉强答应。
  当日,楚水君与相氏一族的相鱳达成协议,且相鱳亦按照楚水君的要求,写下了契约,由楚水君的人日夜兼程送往楚国的王都寿郢,交给楚王熊拓。
  在达成协议之后,楚水君故意对相鱳说道:“首领,事实上,我大楚并非只派了在下前来巴地,我的政敌,亦有一支队伍进入了巴地,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会选择与巴氏一族交涉……为了相氏一族,这支人,还是让他消失为妙,您说呢?”
  相鱳深深看了一眼楚水君,最终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上使放心,我相氏一族的战士,会替你我除掉那些隐患。”
  得到了相鱳的承诺,楚水君心下暗暗冷笑。
  虽然他不便出手除掉平舆君熊琥与芈芮等人,但若是由相氏一族的人动手,那就与他无关了。
  纵使日后楚王熊拓得知了此事,难道会因为熊琥、芈芮等人,而放弃与相氏一族合作?
  哦,不对,不能说是合作,因为相氏一族,也不过是他楚水君棋盘中的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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