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上书房。
  魏夫子的算术课素来是最令人头疼的课程所在。
  今日也不例外。
  经过了一节大脑高速运转的算术课后, 殷陶捧着茶盏,将萧玉泡好的庐山云雾茶一饮而尽。
  十三看十二哥一口便将那茶饮尽, 好奇今年新出庐山云雾的滋味, 便也叫萧玉给自己另泡了一盏来尝尝。
  两人正在品茶之际,便有毓庆宫奉茶太监王春徊过来请安,说是太子着奴才来请两位阿哥爷下课后过去毓庆宫一趟。
  王春徊传完话后便离开了书房, 十四站在不远处, 听了这话后老大不爽。
  十三哥这几年里一直跟着太子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的,太子看中他也是理所应当, 但十二哥成日里打打酱油人事儿不干, 太子凭什么也那么关注十二?什么好事都落不下他!
  十四想对着二人发作, 但是不好直接发出来, 毕竟这样会显得他容易妒忌心胸狭窄。
  十四冥思苦想地找理由, 突然就想起完颜氏那日所说, 十二哥传播虚假消息,杜撰下月月初行猎的事情。
  十四立时便有了主意。
  他已经给十二哥想好了罪名,给他扣上“惯会胡言乱语, 挑拨夫妻不和”的帽子。
  十四昂首挺胸地走过来之时, 殷陶正在跟十三低声聊着天。
  两位皇子表面看似云淡风轻, 实则这是一次略带痛苦的交流。
  就在上次书房休假之时, 十三被四爷抓去种地了。
  四爷从前冬天是不种菜的, 最近突然爱上了种大白菜, 便约着十三一起去种菜。
  十三虽然也是个聪明人, 但种地这事儿想要弄好了绝不简单,也不是什么人上手便能做好的。
  十三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那儿种了三个时辰的地,依然很是不得要领, 故而今儿过来问问十二有什么种地心得。
  毕竟从前十二哥跟着太后去五台山之时也是曾经种过地的。
  殷陶一听十三这话便直摇头道:“我种的那地……不说也罢。四哥一直嫌我那地卖相不好, 白瞎了那里的气候和好土地,还说要等回京后好好教一教我呢,十三弟还是莫要从我这里取经了。”
  万一再把十三带沟里就不好了。
  十四走了过来,清了清嗓子,对殷陶道:“十二哥,你可知前几日完颜氏又同我闹了一场之事?”
  殷陶:……
  十四福晋和十四关系不好的事在阿哥所不是秘密,十四福晋几乎日日都能跟十四别扭上一场,他哪里就知道十四弟说的是哪一场?
  面对就差把“我是过来找茬儿”写在脸上的十四,殷陶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我并不知……”
  十四道:“这事说来也不能怨十二哥,十二哥不过随口同十二嫂说了一句下月月初要去围场行猎,十二嫂便当真去改了衣裳,完颜氏听了十二嫂这话,便把我怨上了,说我这等大事都不同她商议,是没把她这个福晋放在眼里。十二哥为何要拿这事跟十二嫂开玩笑?倒是闹得我那里都不安宁。”
  那日听福晋说了下月月初要去行围之事后,十四又去打听了一圈儿,八哥九哥也并不知道这事,永和宫的额娘也说从未听闻。
  十四有了底气,觉得十二哥就是在胡言乱语,这才有了今日理直气壮的质问之事。
  十四虽然口中说着不怨殷陶,但字里行间句句都是在怨他。
  十三绕过十四前头那些话,迅速抓住了重点:“十二哥说得也是实情罢了,皇阿玛不是打算下月初三去围场行猎么?哪里就唬你什么了?”
  十四一听这话就急了:“十三哥总是这样向着十二哥,你又是哪里知道的此事?”
  十三道:“是太子殿下前儿同我说的,十二哥又是如何知道的?”
  殷陶道:“是之前去乾清宫同皇阿玛下棋之时,皇阿玛随口提了两句。”
  十四听了两个哥哥这话瞬时悲愤起来。
  两个兄长都知道了此事,就他不知道,还跟个傻子似的在这里质问十二哥。
  如今这么一闹,不光瞬间被打脸,更显得他混得连十二哥都不如了。
  十四站在那里尴尬到不行,恨不能学会土遁之术立马离了这里。
  自从娶了完颜氏后,他的人生便越发不顺,以后出门可万万要看好黄历才是。
  = =
  毓庆宫内,太子叫邢飞取出了几件上好的墨狐皮毛,叫殷陶和十三各自挑了两件,带回去做两件冬装。
  殷陶和十三都表示这实在太叫太子殿下破费了,既然是内务府特地给您送过来的,您自己做了穿得美美的就好,他们也都有份例云云。
  太子却坚持叫他两个收下来:“今年门出得少,自然也不需得那么多衣裳,你两个今年刚刚成婚,正是该捯饬自己的时候。我这儿还有几条火狐和雪狐的皮毛,你俩等会儿一并带回去,给两位弟妹做身衣裳。”
  殷陶见太子坚持,便拉着十三道了谢将衣裳收了下来。
  太子这话说起来看着云淡风轻,实则里头是大大的无奈。
  往年的太子是何等风光,如今却只得用深居简出的法子的对康熙示弱。
  索额图一倒,太子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整大半年的时间依然没有缓过来。
  三人坐下来吃了两盏茶后,十三宫里有人来报,说是瓜尔佳格格身体不适,想请爷过去看一看,能把太医请来是最好的。
  十三的格格瓜尔佳氏日前刚刚查出来有了身孕,此时正是金贵的时候,一点儿头疼脑热也忍不大了,且这次有些腹痛还见了红,故而十分害怕,急忙找人来寻自家爷。
  太子倒是十分体谅,对着十三和气道:“子嗣的事可不是小事,你快些回去看看罢。”
  十三应声告退。
  看着十三远去的背影,太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他想跟十三说的是,如果有条件,第一个孩子最好还是叫福晋生养,毕竟皇阿玛十分重视嫡出,老大就是凭着这个在皇阿玛面前好一阵儿得脸。
  可想到他自己膝下弘皙和弘晋两个也都是庶出,似乎没这个资格说十三什么。
  十三刚刚离开不久,十五和十六又结伴而来。
  十五和十六也是太子召过来的,说是前儿得了两匣上好的碧韫竹枝墨,想着正适合他两个用,正好带回去用功。
  十五和十六的额娘王氏是当年康熙南巡之时带回来的江南美人。
  因着额娘出身不显,又是汉人的缘故,两人平日里十分低调谨慎,吃穿用度方面从不敢享受奢华,也向来不跟内务府问东要西。
  如今上书房中,成年阿哥只有十二、十三和十四三人,又因着早先年王氏曾经嘱咐二人多跟十二亲近的关系,十五和十六一直心中想着同十二哥多多亲近。
  也是到了后来,他两个跟十二哥接触多了才发现,额娘的话说得的确不错,十二哥是个最是古道热肠且好相与的,每次遇上什么难题,十二哥几句话便能叫人心神振奋,将事情轻松解决。
  十五和十六也越发喜欢和十二哥接触起来。
  既然来了毓庆宫,那便都是客人。
  太子也招呼十五十六一起坐下来说话。
  几人言谈之间,太子就发现了,十五和十六都十分想跟十二亲近,言语当中都是极为向着十二说话的。
  太子淡淡一笑,十二弟果然是招人喜欢,就连十五和十六这两个小的也愿意同他要好。
  几个弟弟离开后,弘皙写完大字拿着作业过来请阿玛点评,看桌上放着新的瓜果茶点,一问邢飞才知道,十二叔刚刚走了不久。
  弘皙瞬间有些失落起来。
  “十二叔如今成婚之后也忙了不少,好容易过来一趟,也没去看我。”
  记得小时候,十二叔过来毓庆宫,是经常同他一起玩玩具的。
  太子也没想到弘皙这般喜欢十二,仔细一想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太子对着弘皙温和道:“既然你也喜欢你十二叔,没事便要跟十二叔多学学,尤其他的为人处事,可是大学问呢。你几个叔叔和你皇玛法都喜欢他。”
  弘皙到底还是个孩子,因着是太子长子的缘故,颇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儿在身上,听了这话昂头对太子道:“可大家也都喜欢我啊,比起其他叔伯家的堂兄弟们,皇玛法也是最喜欢我的。”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弘皙是他第一个孩子,真正的天之骄子,而十二弟不是。
  十二弟刚刚出生之时,额娘才刚刚获封了常在,也是后来因着十二弟争气的缘故,一步一步坐上了嫔位。
  在众位皇子当中,十二弟不算是从出生便便握了一手好牌之人,能得众人喜欢,凭的是真心付出和个人魅力。
  = =
  乾清宫。
  一天忙碌下来,康熙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叫梁九功倒了一杯决明子茶来。
  康熙从八岁那年便登基做了皇帝,除了自己本身便爱读书之外,多年来批阅奏章有些用眼过度,近两年来眼疾尤为厉害了些,经常觉得疲惫干涩,也开始时时服用决明子茶等护眼的方子。
  康熙也听太医院原判透露过,十二阿哥正带着制药处李罕等人研究一种护眼的保健用品。
  康熙觉得,这一定是十二想送给自己的礼物,这阖宫里眼睛最需要保健的也就是他了,太后和定嫔都是用不到的。
  康熙对殷陶鼓捣出的新东西十分好奇,但他更享受孩子捧着新奇玩意儿来对他尽孝的过程,故而即便知道了这事也没有多问,就等着十二阿哥亲自将那成果给他送过来。
  五爷最近不知道从哪儿淘弄了好些新鲜话本儿过来,给殷陶送了不少。
  这些话本儿不光有趣而且尺度和脑洞都很是不小,有几本在前朝时候还是禁书。
  殷陶也是前几日晚上看话本儿看得有些晚了,第二天起床后眼睛干涩得厉害,便想用个蒸汽眼罩或是眼贴、眼药水什么的缓解一下。
  蒸汽眼罩原理并不复杂:利用羰基铁粉接触空气后发生反应,快速氧化后发热,再透过医用无纺布将释放的蒸汽传达到眼部,有缓解眼疲劳的作用。
  羰基铁粉若是真想烧制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要将铁粉密闭保存在一个空间内,使它在使用之前不得接触空气。再者,医用无纺布的缺失也是个难题。
  殷陶不得不承认,以如今清朝的生产力而言,蒸汽眼罩的制作的确是有些难度的。
  殷陶只好退而求其次,研制了眼药水和眼贴。
  既然自己随便熬夜看看话本儿都能眼睛酸胀,想来一直以来都用眼过度的康熙也会面临这些问题。
  眼贴是准备进给康熙的,眼药水是他留着自己用的。
  这年头大家观念不够先进,认为只有病人才会在眼睛上贴东西,所以目前太医院还尚未拿出眼睛保健一类的产品。
  眼药水效果也挺好,甚至比眼贴更加直接一些。但是殷陶不敢贸贸然拿去给康熙,万一被人偷偷在里面加硫酸啥的,叫康熙给失明了,他也就不用活了。
  殷陶在制药处测评眼贴和眼药水之时,舒怡在阿哥所也并不得闲。
  大概辰时二刻左右,九福晋便过来了舒怡这边,说是要找十二弟妹说话。
  九爷开府以后,几乎是花钱如流水,年年闹亏空,以今年尤其严重一些。
  最终还是外祖郭络罗家给他送了一大笔银子,将账务补齐了。
  宜妃听了这事后,便把不过日子的九爷叫来翊坤宫说了几句。
  “老九你这都娶亲生子了,一天天的,没个长进也没什么正事。人家都往家里拿银子养老婆孩子,你倒好,就知道往外头扔银子。成日里就知道给家里惹麻烦,便是没有旁人的本事,学学你五哥安分守己也是好的。”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小冤家。
  九爷一时嘴快,反驳宜妃道:“额娘平日里花钱也不少啊!这时新的旗袍,身上的饰品,一个月里都不带重样儿的。郭罗玛法都说了,额娘以前闹亏空时候,也是他补的,兴许我这就是随了额娘罢。”
  在四妃当中,宜妃颜色是最好的,也是如今最还依然能时不时留康熙过夜的高位分嫔妃。
  宜妃爱光鲜,爱折腾,也好出风头,的确也是四妃当中花钱最多的一个。
  九爷要非说自己不过日子是遗传了宜妃,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可以讲得通的。
  宜妃向来只在康熙面前扮柔弱,面对着如此叛逆的九爷,宜妃话不多说,直接把他撵了出去。
  九爷也知道自己乱说话把宜妃给得罪了,不敢过来翊坤宫,便叫九福晋给宜妃过来赔罪。
  结果宜妃正在气头上呢,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压根儿就没叫九福晋进去。
  九福晋那个愁啊。
  九爷脾气不是那多好的,她怕极了回去受九爷埋怨。
  九福晋此时不想回家,大冷天的也不好在宫中闲逛,便过来了舒怡这边说说话,顺便讨杯热茶。
  上次得知她给舒怡送下礼物后,九爷很是高兴,还对她好生夸赞了一番。
  九爷和福晋感情一般,也不大爱同她交流,这还是九福晋今年头一次被九爷这般夸赞。
  而抛却九爷的因素外,九福晋觉得同十二弟妹不过短短见了一面,便很是投缘。
  十二弟妹是那种相处起来叫人十分舒服的女子,她并非健谈之人,但说起话来委婉动听,每句话都能叫人心里舒坦。
  从前九福晋念书之时,曾在《伊洛渊源录》十四卷中看到过一个成语——如沐春风。
  想来就是十二弟妹给人的感觉吧。
  阿哥所里,舒怡听九福晋说了自己的为难之事,想了想,给九福晋出主意道:“听我们爷说,近来五爷和九爷感情越发不错了,为着这事儿,宜妃娘娘还曾当面赞过五爷。既然九嫂觉得为难,那不如就让九爷请五爷帮忙说和吧,娘娘看到九爷同五爷关系好看,心里一高兴,便不会再生九爷的气了。”
  宜妃不见九爷和九福晋,不见得也不见五爷。
  每一个额娘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彼此之间和和气气,相信宜妃娘娘也不例外。
  九福晋捧着茶盏应道:“弟妹这话不错。”
  刚才一直在纠结没完成任务,但只要给九爷出了其他的主意,想来九爷转移注意力后,就不会再怨她了。
  九福晋越发觉得十二弟妹真是个好人,她从上次见面就觉得自己跟十二弟妹特别的投缘。
  九福晋当即打定主意,以后不管九爷和十二爷如何,她都要跟十二弟妹好好的。若是九爷一定要坑十二弟夫妻,她也要暗中想办法帮忙,不叫九爷乱祸害人。
  九福晋临走之前,舒怡又谢了她之前送来的礼物:“我们爷看了都惊呆了,说是京中再没见这么精致的玻璃镜子,九爷能淘弄来这些东西,可见本身也是十分有本事的。”
  九福晋摆手道:“我们爷那算什么?十二爷才是真的厉害,我们爷每每提起十二爷来,都是不住夸赞。”
  舒怡好奇道:“这可真是难得,不知九爷都夸了我们爷些什么?”
  九福晋道:“我们爷一直都说,十二爷是兄弟们当中最是聪慧,悟性最高的那个,西文比洋人们说得都好呢。”
  舒怡惊讶地跟着叹了一声。
  那西文她也不是没接触过,真真是最难学的。
  十二阿哥连这都能学得如此精到,可见是真的厉害啊!
  = =
  殷陶这日下课后便去了制药处,等拿到成品便回来得有些晚了。
  舒怡已经叫人备好了膳,叫殷陶一进门就用上了热乎的饭菜。
  今儿舒怡点的膳是酸菜牛肉锅子,外加几样涮菜和新做好的手擀面。
  今日温度有些低,回来吃上这么一桌正合了殷陶的胃口。
  殷陶拉着舒怡坐了下来:“这样吃倒是好,既方便又暖和。怎么今晚就想着用锅子了?”
  舒怡道:“今儿九嫂过来了,说是他们府上腌制的酸菜味道不错,做成酸菜锅子最是好吃,改日要给咱们送些过来。我一听便有些馋了,便叫膳房也做了酸菜锅子送了过来。”
  殷陶点了点头。
  没想到舒怡竟跟九嫂玩得这样的好。
  阿哥所膳房进上来的酸菜锅味道很足,两人用完膳后,都觉得身上也沾了不少,便先沐浴更衣后再去了寝屋。
  需要交流之事基本都在饭桌上说完了,平日里到了这个时候,殷陶都是看书写大字,而舒怡则是给殷陶做点针线或者理一理库房册子。
  屋子里很静,只有桌上的烛火偶尔发出几声来自灯花的爆响,倒也很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今日却与往日不同。
  殷陶取了一盒眼贴成品回来,给舒怡试用。
  舒怡今日刚刚听了九嫂说十二阿哥擅长西文,如今又看到十二阿哥着人做了眼贴来用,且试用过后感觉眼睛的确舒服了不少,更加觉得自家丈夫是个很有思想和创造力的人。
  且十二阿哥至诚至孝,接管制药处后便想着替皇上分忧,做了眼贴进献给皇上。
  十二阿哥有这份心意在,长此以往,必当会感动圣上,也会有很好的前途和发展。
  她作为妻子,现在要做的就是支持十二阿哥的事业,多多鼓励他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也让自家阿玛等人看看,十二阿哥未来可期,绝不是他们口中那等连差事都要挑别人剩下的皇子,
  舒怡对着殷陶的眼贴连带着他的人大力称赞了一番,搞得殷陶都有些晕了。
  这眼贴效果真的有这么好么?怎么自家福晋只用了一次便这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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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好梦过后,殷陶欢快地去了书房,下课后便带着眼贴去了乾清宫给康熙请安。
  康熙最近心情很是不错。
  自从精准打击索额图势力后,太子也开始安分守己起来,很多事情不用他多说什么,便已经有了行动。
  他养的儿子他自己心里知道,太子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人,这不过是他一时的蛰伏,而今能有这般作为,更多的是为了叫他对索额图及其家人宽大处理一些。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儿子能有一时听话也是好的,即便不知后续如何,但这也并不影响康熙近来的好心情。
  而老大那里,自从授意托合齐配合自己做了一番打压后,老大和纳兰明珠一系也都收敛了不少。
  朝中近来并无大事发生,除了几处堤坝还有待修缮加固和户部亏空需要理顺之外,别的都可以暂且放他一放。
  康熙正在乾清宫同四爷说着永定河修坝之事,梁九功前来奏报,说是十二阿哥求见,如今就在乾清宫外。
  心情好的康熙自然将这个素来宠爱的小儿子叫了进来。
  殷陶对着康熙行了礼,又跟四哥打了招呼,便将那眼贴拿了出来。
  康熙是皇帝,用膳之前都是要侍膳太监尝过之后才能入口,这眼贴跟药草沾边,自然不能贸然给康熙使用。
  殷陶进上眼贴后,又主动提议叫小太监们试试看看。
  康熙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十二爷在万岁心中与别个儿皇子不同,虽及不上太子在万岁心中地位,但比起五爷等人却又高得海了去。
  十二爷回丨回过来都是献孝心的,从不跟万岁问东要西,也从不结党营私惹得万岁心烦。
  对于这样的十二爷,他们自然是要好好捧着的。
  几个小太监试用过眼贴后,都对着康熙拼命捧场,把殷陶的眼贴夸出了花儿来。
  为着怕康熙心里有什么不服老的想法,不愿养生,殷陶甚至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这眼贴并不是药物,而是保健用品,就跟皇阿玛从前交给他们上的养生茶一样,是可以在日常当中提升身体素质的东西。
  四爷听懂了殷陶的意思,帮着殷陶对康熙进言。
  皇阿玛龙体康健,这是万民之福,故而更加应该注意保养,毕竟身体是万事之本,养好身体才能更好地造福万民。
  康熙对着两个儿子摆手道:“朕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不会等到身子真出了问题才会用药。朕有自己的养生之道,也知道保重自身的好处,若想保重自身,最基本的就是,食需规,衣需洁,饮有度,心当静。”
  说到这里,康熙似乎感慨良多,他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继续道:“说起来,朕这些年身子的确是亏着了些,但也都是为了万民和朝事操劳所累,都到了这个年纪了,朕的确是该为了自己保重自身了。”
  康熙情绪上来了,在前头一边踱步一边发表演讲,殷陶在康熙看不见的地方和四爷对视了一眼,从彼此脸上都看出了几分无奈。
  四爷突然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十四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毛病,多半是从康熙身上随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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