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一转攻势（四）
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便使出浑身解数，陈昊依旧没能让莫斯利安给出官方或书面性质的承诺，所得仅仅是些口头上的好处。
“淦，ctm，这个打白条的老狐狸，愿他走路滑倒摔成植物人！”站在教堂外的白玉石走道上，明知对方看不到，陈昊依旧回头比了个中指。在少年认知里，不出动正规作战序列，仅仅是谴责与建议根本无济于事。
当年国联还谴责日本呢，那些混球侵略中国时可曾有过收敛？
作为公主，芙蕾德莉卡对洛斯特的政治生态更了解，其看法也与陈昊相异。“或许大主教是不想多生事端吧。毕竟圣战在即，维持稳定局面比什么都重要，如果让异端审判庭介入，可能会无法收拾......”
毕竟和那群神棍接触不多，陈昊闻言不免有些好奇。“那些家伙...对待矮人很不友善？”
“洛斯特有史以来所有记录在案，针对非人类族群的大屠杀，或多或少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心有余悸扯了扯领口，在对方帮助下登上车厢，等陈昊在身边坐下芙蕾德莉卡才继续道：“相较于外事庭、研习庭、星语庭和护卫庭，异端审判庭是最极端、最激进、最狂热的部分，连教会内部都不怎么待见他们。”
忆及历史书上宗教狂热分子的所作所为，陈昊倒不难想象对方描述的‘盛况’，但与相关人士接触的过往，还是让他心存疑虑。“我以前遇到过‘猩红之刃’，他们虽然傲慢自大，但还蛮讲道理欸~~”
对话同时顺手关上车门，陈昊只觉得身下一阵轻微颤动，随即发现窗外风景正缓缓向后退去。凭目测大致计算了一番，某人很快得出个略悲哀的事实：哪怕拖拽着一个加宽加厚的车厢，大角羊前进速度依旧胜过自己养的洛斯兽。
看来要把‘傻逼’的脚程训练提上日程，否则像它那般走得慢还贪吃，迟早会蜕变成个一无是处的肉球。
倒没有少年那般天马行空的跳脱思维，芙蕾德莉卡轻轻摆首，表示她对异端审判庭的了解亦十分有限。“也许那支部队的指挥官比较通情达理，谁知道呢~~”留意到少年衣襟间残留的少许光点，始终在意对方刚才表现的棕发少女按捺不住，用手抓住陈昊袖口拉扯着。“嘿，再变一次嘛，救世主大人~~”
“我拒绝。”目光落在车外两名护卫身上，正考虑明早的比赛如何排兵布阵，陈昊闻言不假思索否定了芙蕾德莉卡的提议。
“唔呣…我会生气的哟！”
“那真是糟糕呢。”语调未有任何变化，依旧分心的陈昊随口附和了一句，无精打采的面庞突然紧张了起来：在他的感知中，有样东西正以高速笔直朝自己冲来！
而在同一时刻，骑大角羊的警戒者们也高声怒喝拔出了武器。“立即止步…混蛋，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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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普遍在18到21，曾经隶属于银须的羊骑士们以私军标准可谓优秀，加上彼此间的默契、精良的甲械和大角羊出众的冲击力，使他们在诺森格兰德多如繁星的地方部队中脱颖而出，成为媲美王室禁卫的精锐武装。
本该如此。
刀不用会锈，人不练会退步，是再简单不过的现实。被石锤冷遇忽略甚至当成仪仗，导致新招募的成员无论反应还是默契都慢了一拍，哪怕队长高声示警，他们依旧迟疑了快五秒钟才回过神，匆匆忙加入了战斗。
除开缺乏训练，惯性思维也导致了他们的懈怠：袭击发生地距离教堂不过一条街，圣·约书亚顶部的鎏金十字架都清晰可见；街道两侧的漂亮别墅，主人多半是拥有领地的实权贵族，几乎每家每户都驻扎有私兵。
但凡有点求生欲，都不会想在这种地方挑起争斗，引来诸方势力关注。
事实上就在陈昊搀扶芙蕾德莉卡下车的功夫，已经有几个装扮各异的男性封锁了附近所有逃逸路线，正拿着弓弩瞄准了兀自战斗不休的目标；而在道路尽头，一队教会骑兵正驱使着武装到牙齿的巨型蜥蜴，有条不紊开始向前推进。
眼看局势对己不利，身材高大且相貌平平的男子神情间多了几许焦虑，攻势也愈发猛烈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手中的长柄战斧舞动间释放出阵阵劲风，迫使围攻者们频频躲避，一时间竟奈何不了他。
担心袭击者只是个诱饵，真正杀招是类似火箭弹或狙击枪的远程打击手段，陈昊早早带领芙蕾德莉卡离开了华丽有余、防御不足的车厢，并开启魔力屏障以确保不会被人暗算。与周边魔素进行沟通尝试了解环境，他不禁有些怀念昔日‘技能一丢、万事大吉’的局面，因为装备时灵时不灵的天使光环，陈昊已经失去了‘感知’与‘专注’的使用权限，仅能凭借魔法元素与个人经验去下判断。
但无论是肉眼观测还是元素给出的反馈，结果都一样：那位突然从旁边街巷冲出，在上城区边缘突袭陈昊一行人的男性，就是个孤身行动的独狼。
经历了开始阶段的混乱，防御一方也终于调整好状态，吹响了反击的号角：收起近身厮杀用的长剑，掏出冲刺用的骑枪，羊骑兵们驾驭身下魔兽灵活走位，避过对手势大力沉的劈砍，枪尖屡屡捅向其要害；经过一段时间判定了敌我，两边建筑的值守人员也见缝插针射出一发发弩箭，热心地给刺客身上添窟窿；至于教会的援军...当陈昊发现之前刁难他们的门卫赫然在队列，并主动伸手打招呼后，剩余的就只是细枝末节而已---
比方说，要不要活捉目标。
考虑到大半天前才有个家伙搞自爆，对自身安危很在意的教会骑士领队和冒险者打扮的私军头目纷纷表示，只要陈昊不介意，他们非常乐意结束袭击者的性命。打扮略轻浮的后者甚至暗示，如果能赶在建筑受损前搞定，他定会在霍尔特家族中替陈昊美言几句。
左顾右盼始终没发现狙击和援军，已经打定主意把此次事件甩锅范绍尔的陈昊同样不想夜长梦多，一番‘深思熟虑’后‘忍痛放弃’了追查真凶的机会。“……就按你们说的做。”面对众人热切的视线，少年无奈地摆摆手退到一旁，袖口却很快被身边人扯了扯。
“你刚刚又变成天使了？”
“我才没必要——”反驳的话语刚开了个头，陈昊突然留意到一个细节。“洛斯特有天使吗？”
“有啊，圣·雷丁每次举办新年祭，保留节目之一就是让应届圣女召唤圣座的守护天使，以女神之名赐予信众祝福。新年祭也因此与秋收祭、帝皇庆齐名，并称为‘洛斯特三大庆典’呢--”明显对祖国充满自豪感，芙蕾德莉卡东拉西扯介绍了一大堆，这才兴致勃勃把话题抛给了对方。“对了，今年的祭典游行你去看了吗？”
“没，我到黑岩城的时候，秋收祭已经进入后半部分了。”
“......”
二人闲言碎语的功夫，得到允诺的防御者们也一转策略，由‘阻截’变成了‘击杀’。本就双拳难敌四手的袭击者很快陷入险境，并不算强壮的身躯出现了愈来愈多创口。
始终摸不到‘元素之心’，让陈昊与魔法元素的交涉始终有些滞后，而随着一波波反馈抵达，他终于有了新发现。“小心，我在这家伙身上感到了...邪恶的气息。”
有若在呼应少年的提醒，已经千疮百孔的男性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伤口处喷出黑色的雾气。伴随它依附在全身各处，犹如穿上黑色盔甲的袭击者很快恢复了活力，再度嗷嗷叫着与围剿者们战作一团。与之前相比，此刻的他力气更大，速度更快，身体的防御力也显著提高。陈昊亲眼看见一名大角羊骑兵从侧面冲锋，用骑枪刺中了男子右肩，但他硬是用肌肉夹紧了枪尖，随即挥舞战斧把骑兵连人带羊砸飞。
和阿里交锋的画面犹在眼前，陈昊立马看穿了陌生人的底细，不过相较他只是警惕，在场的另伙人因立场问题，当即像看到红布的公牛般陷入了狂怒中。“法师，请放心。”直到刚才都作壁上观的教会骑士领队拔出长剑，紧绷的面部肌肉充满不怒而威的气势，以及毫不退让的坚持。“那是恶魔的胚胎，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他的肉身，避免恶魔的力量污染这个世界。”
胚胎？肉身？细究对方的遣词用句，陈昊才发现那不过是‘怨灵铠甲宿体’的文雅描述，本质上与希斯当初的判断并无区别。“呃，请便~”想了想并没有阻止对方的理由，目视领队全身洋溢着光元素加入战局，希斯不在身边的少年唯有求助于外挂二号。“珍妮，还醒着吗？帮我收集下袭击者的数据。”
“呜唔~~”语调中带着慵懒，好似午睡被吵醒的小女仆在意识里呢喃了一下，随即哦了声权当回应。发现对方再度陷入沉默，担心误伤不便插手的陈昊边继续旁观，边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很显然，哪怕拥有‘怨灵之铠’般自我愈合与增幅的力量，面对‘专业人士’的出手袭击者依旧讨不了好。但也正是这份顺利，让陈昊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说早上与斯坎德培同归于尽的，是位目标明确心思缜密、抱着殉道者想法的死士；那么如今又开始陷入下风的高个男，就像个喝高后拎着酒瓶满街跑，逮着人就想打架的屌丝。
用一个词来概括，叫业余。
卡多克哪怕再小瞧自己，陈昊也不信那位日本人会派此等货色搞刺杀，更何况还是选在教会地盘上动手，简直是给他拉拢教会创造条件。毕竟教会一直致力于清剿黑暗，单独冒险者使用恶魔的力量，还可以推给冒险者公会；倘若一个不慎被发现与黑暗势力有染，教会于情于理都会拿卡多克开刀。
目睹男子被切断四肢动弹不得，几位教会骑士正驱散人群，摆出独特阵型念念有词，似乎在清除他身上的黑气，始终想不通个中缘由的陈昊干脆放弃。与芙蕾德莉卡又聊了几句，注意到全身已经大半被光元素吞没的男子始终盯着自己，少年莫名其妙与之对视了片刻，最终感到无趣挪开了视线。“芙蕾德莉卡，你觉得他是范绍尔派来的刺客吗？”
“不像，太弱了。”与陈昊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棕发少女打着呵欠，俏目下意识扫过围观的人群。“早上那位有五六成可能，这位最多......”
等了几秒没等来答案，眼看刺客最终化作光点消散于空气，陈昊好奇地扭过头，发现公主殿下正表情怪异瞪着某个方向。“最多几成啊？”随口询问同时沿对方视线望去，视野里出现的某个身影很快让陈昊吹了个口哨。“呵，这家伙果然没走~~”
震惊于某人堂而皇之现身，回过神的芙蕾德莉卡听见陈昊自言自语，当即不顾三七二十一拉住了他的袖口。“你认识她？”
“是啊，我们以前一起参加过委托的。还有---”发现围观者们有多起来的趋势，陈昊边加固屏障以防万一，边抽回手疑惑地反问道：“格林明明是男性，你为什么用女性的‘她’来称呼，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从紧张到疑惑，从了然到戏谑，表情如万花筒般一秒数变，最终化作了意味深长的坏笑。“也是，毕竟刚刚遭遇袭击，紧张之下不小心弄错称谓了~”替自己的错误找了个说辞，朝还在指挥的羊骑兵队长交待了两句，芙蕾德莉卡推着陈昊的背，将之引到私兵们架设的隔离带边缘，与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格林。”注意到对方手里拎着一截绳头，陈昊不解地眨了眨眼。“所以你骗安妮说有委托，其实是去...买绳子？”
“那倒不是，法师老爷，公主殿下。”装作没看见某人挤眉弄眼的模样，冒险者掏出匕首，将绳头切碎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刚刚来的路上看见一头被栓住的狗，没忍住把它释放了出来，没想到它二话不说就跑去找骨头了呢~~”
“呃---”一时不知怎么接话，陈昊只能挠着头撇开视线。“祝它好运吧。”
“好运倒不必。”嘴角微微上翘，格林有意无意看了眼袭击者躺倒的位置。“反正生命终究有一死，不过...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