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鸿门宴（四）

  用一句话概括，范绍尔家就是座豪宅。
  喷泉、车行道、装饰用植物一应俱全，富丽堂皇的西式建筑美轮美奂，宅邸内随处可见的艺术品，都彰显着主人的优雅品味；而宅邸内外某些别有用心的布置、魔法侦测遭屏蔽的现状与各处若隐若现的身影，也清晰无误传达出一个讯息：
  宅邸的主人，并非任人予取予求的鱼肉，而是能主宰众生命运的刀俎。
  毕竟当了偌大一个家族的领袖，必须做出姿态来保持权威，陈昊倒不是不能理解。可理解不意味着接受，牵着希斯的手跟随女仆穿过走廊，再度开启技能未遂的少年不禁有些紧张。“这是怎么回事，有广域禁魔装置在运作？”
  “不像。”心灵通讯断断续续受阻严重，绿发萝莉不得不久违地开口分析道：“我们的交流源自灵魂，哪怕禁魔也不会受到影响。而且我的扫描感知功能也失效了，就好像——”
  瞄了眼前头引路的女仆，外挂小姐警惕地压低嗓音补充道：“这里有样东西，正在限制我的力量。”
  曾有位名侦探说过，抛弃所有不可能选项，最后那个无论多荒谬都是正确答案。结合自身感受与希斯分析，陈昊很快得出一个对他而言有些不妙地结论。“针对穿越者的反制手段？来者不善嘛…”
  心生警惕的少年暗地里试了试，绷紧的心弦稍稍放松：尽管消耗的魔力大增，呼应的魔素亦不多，但好歹法术依旧能施展。倘若事态真恶化至最糟糕的一步，陈昊好歹有还手之力。
  “待会小心点，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叮嘱小伙伴保持警惕，陈昊把注意力挪回现实，发现引路者正满脸疑惑打量着自己。“呃，什么事。”
  “我们到了，大师。”并未因对方的表现产生不悦，女仆恭敬地行了个抚胸礼，侧退一步抬手示意紧闭的木门。“主人就在里面，请进。”
  条件反射开启视窗，发现除了孤零零的‘把芙蕾德莉卡好感度提升至友善（01）’外依旧没有提示，知晓只能靠自己的陈昊闭眼伫立了几秒钟，再睁眼时脸上已挂着自信的笑容。
  握住门把顺时针转动，隔音良好的木门向两边退下。少年神情轻松迈步踏入，一眼就注意到正在椅子上专注阅读文件的卡多克。
  相较于竞技场里相隔甚远、粗略瞄几眼的笼统印象，现在近距离仔细观察，陈昊才发现对方看起来比预估得更年轻，更英俊：梳理整齐的青丝间，剑眉星目隐约可见；高高隆起的鼻子与略薄的嘴唇，为当事者增添了少许阴郁刻薄的气质，但在好似冠玉的面庞衬托下，反显得有些阴柔美艳；衬衣与贴身夹克凸出了身材的完美，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数不尽的风流倜傥。
  在陈昊推门而入时就注意到他的存在，当少年矗于原地观察时，外貌逾二十的黑发青年也侧过头，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打量着对方。过了约半分钟，他主动起身朝陈昊伸出手。“はじめまして、古い国からのお客様。”
  虽然听不懂，但陈昊对这种语言并不陌生。“呃，扣你及瓦---”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是日本人。”神情间尴尬一闪而逝，青年很自然地走上前，拉住陈昊胳膊将后者往沙发方向带。“重新来一遍吧，‘初次见面，来自中国的客人’。”
  语言？行事风格？不，应该是从姓名做出的推论。猜到了对方的手段，抽手未遂的少年在沙发上坐下，半开玩笑调侃道：“所以你在穿越前是日本人？考虑到现实世界中日两国的关系，我是不是要担心你请我吃饭，桌下会安排刀斧手？”
  “哈，你们中国人有句话，‘独在异乡为异客’。我就是碰到个同胞，想按你们的传统请客吃饭罢了~~”笑嘻嘻地耸耸肩，卡多克摁下桌子上的按钮，房门很快被刚刚引路的女仆推开。“哎，绿茶在这个世界终究是稀罕货。”既像自言自语又像解释，低声嘀咕一句的青年慵懒地朝女仆挥挥手。“两份草莓汁，不加糖。”
  不到五分钟，果汁与琳琅满目的甜品就摆满桌面，直看得陈昊连连感慨，而随着食物入喉，这份情绪很快升华为赞叹。“你有一名不错的厨师呢。”
  “‘狄奥多拉’退休的大厨，手艺还算过得去。”当场演绎了‘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一真理，卡多克若无其事报出了一个让陈昊心跳加速的数字。“...考虑到我时不时要宴请朋友，这份价码我觉得还核算。对了，”端着玻璃杯的青年身体前倾，看似不经意瞅着坐在陈昊隔壁、正努力装洋娃娃的希斯。“这是你的系统吗？”
  也许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陈昊始终对日本人有些成见；亦或者是克劳德、芙蕾德莉卡等人的观点先入为主，让他直觉里不信任打从见面就十分热情的黄种人青年。在被问及的刹那，少年电光火石间有了决断：昂首挺胸拍打心脏位置，努力做出一副炫耀模样，陈昊得意洋洋道：“怎么可能，这是我亲手制作的！”
  “亲手制作？”
  “对啊！”一股脑把工具包、希斯修补伤口换下来的配件从物品栏掏出，陈昊甚至连当初从威廉处拿到的海报都没放过，开始扮演一位狂热的傀儡爱好者。“爱因兹社团最新款的‘萝拉’你听说过吧，我爱死那宝贝了！遵照黄金分割率的身体比例，流线型的躯干，近乎完美的能量传输管线----”
  复述着某人肉麻的辞藻，陈昊最终大手一拍，给傀儡的诞生安了个合理的由头。“我实在是买不起，只能仿造这孩子来解馋...顺带一提，她叫萝丽。”
  套用了自己当年玩游戏时钻研副本的热情，陈昊面红耳赤喋喋不休，直说得卡多克一愣一愣。“呃，所以她不是你的系统？”半信半疑打量着连眼皮都不眨、活像雕塑的绿发傀儡，他突然把视线投向房间角落。“这位中国朋友说的是实话吗？”
  直至黑发青年开口，陈昊才发现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白发萝莉正坐在阴影处，面无表情注视着所有人。该死，刚刚大意了！坚信对方与希斯一样是拥有了身躯的系统，觉得自己谎言会被拆穿的陈昊不由咬紧牙关，开始激活隐藏在手臂的法术。就在他准备率先发难之际，一只关节部位有明显人造痕迹的小手猛地探出，如老虎钳般锁死陈昊的手腕，使其悄悄引导魔力的行为被迫中断。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说道个歉当无事发生？陈昊这边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毛萝莉已经停止摆动双腿，脑袋有节奏地上下摆动。“是实话。那个傀儡采用了‘爱因兹’的仿真技术，可惜做工有些粗糙，人工灵魂亦不完善。”
  如果没有刚刚那一出，陈昊此刻多半会笑出声，甚至为对方的分析拍手喝彩。所以...她是在替我打掩护吗？比任何人都清楚希斯这具身体的来历，陈昊虽不明白女孩这么做的缘由，却直觉相信她不是在害自己。“呃...哈哈哈，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嘛！”故作夸张拍着卡多克的肩，陈昊特意压低嗓音，做出一副心领神会的猥琐模样。“这个傀儡看起来太真实了，多少钱买的？”
  “她，她不是傀儡，她是我的系统。”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某人目光中闪过一抹鄙夷，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热情。“所以你的系统还在体内吗？这样挺不方便呐...算了，今天先不谈这些，吃饭要紧！”再度摁响铃铛唤来女仆，叮嘱对方去餐厅做准备，青年随即起身做了个手势。“陈昊先生，你跟茱莉娅先去餐厅吧，我要回房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见状‘不疑有他’点着头，陈昊很快带傀儡离开了房间。待房门与门框刚刚吻合，青年当即收起笑容，恶狠狠地一脚踹中白毛萝莉小腹，让后者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你在骗人！”
  “我没...”又是一脚命中背部，遭遇攻击的女孩蜷成一团，话语亦不得不中断。似乎把对方的沉默视作坦白，卡多克的神情愈发阴郁，拳打脚踢的力度也逐渐增加。
  “你说过他携带有后继型号吧，后继型会比你还弱？迄今都无法塑造躯壳？”
  “没有...”
  “莎夏告诉过我，你曾经和他眉来眼去，没错吧！”
  “没有...”
  “混账东西，我如今是你的主人，今后也永远会是你的主人，休想离开我，明白吗！？”
  “没...”
  或许从对方的矢口否认察觉到什么，亦可能单纯是打累了，衣衫因暴力行为散乱的青年缓缓走到桌边整理着仪容，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平淡。“那个叫萝丽的傀儡，真不是他的系统？”
  “后继型号...是指更优秀的...计算...与分析，并可...在穿越者...失去意识或...其他特殊情况...进行代理...战斗。”两手撑地慢慢坐起身，女孩时不时咳出一口鲜血，让她的说话断断续续。“陈昊的...系统...获得权限...时日尚浅，也许再...过一两年...才能做...到你说的...那一步。”
  一言不发挠着光滑的下巴，黑发青年沉吟半晌这才发出低沉的笑声，配合还跪坐在地毯上鼻青脸肿的萝莉，氛围残忍中带着一缕凋零的美。“很好。看样子那份系统，有保留的价值...”
  从角落的衣柜取出外套，很快将自己打扮得玉树临风的卡多克走到门边，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支那人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如果不懂可以翻数据库，你的上一任主人肯定留有解释。”
  “他一个小小的流浪法师，还是个只会玩傀儡的死宅，没资格参加‘救世主’头衔的争夺。”给不在房内的某人下了定义，卡多克很多摔门而去，把白毛萝莉单独留在房内。“把伤口处理下，换身衣服，别让‘客人’久等。”
  没有哭泣，没有反抗，甚至连辩驳都没有，女孩像个没有动力的傀儡瘫坐在地，任由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消散。待到夕阳彻底离去，头顶吊灯自动被点亮，她这才缓缓站起身，从衣柜里取了套与身上同款式、但做工更精细的女仆装，自行更换了起来......
  并不知晓离开后房间内发生了什么，陈昊此刻正把绿发萝莉托在怀里，借机与之偷偷交流。“欸，你说那个白毛与卡多克没有灵魂链接？”
  “没有，而且她似乎并不排斥我的扫描。”脑袋倚靠着陈昊肩膀，希斯言辞间有着淡淡的懊恼。“可惜我的功能受限严重，为了隐蔽又不敢大张旗鼓激活模块，无法获得更多讯息。对了---”
  话锋一转，某人突然提出个让陈昊啼笑皆非的问题。“你真的很喜欢‘萝拉’那一款傀儡？”
  蛋疼地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场合不对，陈昊绝对会笑得前仰后合。“我还说平安理财红利率百分百呢，你信不？”
  “不信。”
  “那我说‘萝拉’很棒你就信了？你脖子上那是啥，摆设？”直接一句阴阳怪气回敬，注意到站岗的侍卫越来越近，中断话题的陈昊把希斯搂得更紧，同时作疑惑状不经意道：“茱莉娅，宅邸最近有贼光顾吗，要设置这么多卫兵。”
  “那倒不是，大师。”看外貌与陈昊年龄相当，被问及的女仆似乎警惕性不高，避过一位迎面而来的男仆随口道：“只是主人说最近有大事发生，把家族领地的士兵都征召并带来了黑岩城，所以看起来比较挤~~”
  征召领地士兵，然后派到黑岩城？陈昊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随口应了两句没再追问，少年琢磨同时无意间瞥了眼窗外，碧绿色的眼瞳骤然间睁大：十多米开外
  征召领地士兵，然后派到黑岩城？陈昊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随口应了两句没再追问，少年琢磨同时无意间瞥了眼窗外，碧绿色的眼瞳骤然间睁大：十多米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