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四章 临死之前
第两百六十四章临死之前
李适这一辈子从未赶过如此急的路，从长安到洛阳，他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只是在潼关调兵、安排事务又耽搁一天。怕耽搁时间，他连马车也没坐。走到洛阳城门前时，为了形象，他没有下马，挥手让跪一地的人站起来。
“从即日起，暂时封闭四门，只准进不准出。”
悲催的洛阳居民和游客再次被封禁，大家都知道因为什么事，也不知要等什么时候才解禁，还不敢问。
李适带着五千兵马进城后，城卫比上次更积极，不待大家求情，将吊桥升起，城门再一次关闭。
未到留守府，张延赏、钟涛领着众官员在大街上将他截住。
“拜见太子殿下，”看着向他拜礼的众官员，他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各位大人勿需多礼，”从马上跳下，来到二王身边，将正要见礼的李遐止住。
“拜见七皇叔，”李侹侧过身，只受了他半个礼：
“太子，先去义王府还是留守府？”
这些人以为他肯定会先去义王府祭拜，他想也没想就说：
“先去留守府吧！一路风尘，梳洗一番再去祭拜二十四皇爷。”
来的路上他想过很多，难得出京办事，他比多数人想的更谨慎。一大群人来到留守府，张延赏几人将这里发生之事介绍一遍。这些事和他奏章上写的没什么出入，李遐见他左看右看，知道他在想什么：
“今日是洛阳商报首次刊发，他们在西贡园那边举行庆典，有些官员到那边去了。何将军不便出行，还在我府上。”
“这也不是办法，他一到洛阳就遇刺，想来一些事情还未办好。”李适对大家说：
“无论出什么事，有些事情总得要办，不可耽搁。本宫已命人封锁四城门，暂时准进不准出。这样吧！让何将军出来办他负责之事，先让他来见本宫，问问他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众官员没什么意见，李侹皱了皱眉头，好意提醒：
“太子，现在洛阳城有不少赶来吊丧的王侯，如十六叔、二十一叔都亲自赶来，这时候放何将军出来怕是不好吧？”
李适想了想也知道不好，他并不是真想让何浩然出来办事。在来的路上已经碰见一些赶来的王侯，和他老爹一样，越想事情越严重。想让何浩然出来，给他当幕后军师。
“七皇叔，他们找过你吧？有没有说过什么事？”
李侹是最得李豫信任的兄弟，所以才得委以重任，来东都管理百官。他显得十分为难，半晌才说：
“一些王爷找过我，也没说什么事，只说一切等义王之事处理完再谈。”
得到的答案令李适很不满意，怀疑对方有什么事瞒着他，当着这么多官员不好追问，问张延赏：
“张相，你觉得放何将军出来合不合适？他也是奉父皇之命来此办事，那些事你也知道，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此时让何将军出来不合适，”张延赏想也不想反对：
“大家也都知道，此事原本并不严重，只因义王临死时之言。我们先不说谁对谁错，那些王侯一定会深究此事。要是放他出来，让那些王侯忍不住闹事怎么办？”
没什么借口放何浩然出来，他有些心烦：
“那张相有什么办法处理好此事，说来听听？”
张延赏没有推脱，不过说的方法不新鲜，他同来的军师已经说过：
“太子殿下，先去义王府祭拜，安抚好他们及众王侯。再将一干人等叫到公堂上一一审理，本着实事求是，不偏袒任何一方。太子只是查清此案，最终处罚还要由皇上决定。”
“张相说得是，如果公证处理还有人闹事，那理就站在太子这边。”和众人一样，张万福知道李适父子都会偏袒何浩然，忍不住提醒：
“何将军遇刺一案，义王前前后后都参预其中，无私查案大家也看见的。义王无罪，罪在其孙。”
李适眼睛一亮，这些话很新鲜，也很靠谱。只要撇开义王和几位郡王，查他的孙子李树群，他天真认为，那些王侯就不会说什么了。
“大家都去做事吧！本宫要梳洗一番，去祭拜二十四皇爷。”
他起身朝李遐递了个眼色，对方会意，随他一起进入内院。
“七弟，你给浩然说清楚眼下的情况，问问他有什么主意？”
……
李玼死亡，相关亲人无论远近必须赶到。只有一人，近在洛阳，却没能参预他的丧礼。
李树群刚被带回义王府，李默手中长枪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抄起长枪将他打了个半死，所有亲人都没有招呼。他的那些妻妾虽有心，却无胆上前去阻止。
“父王葬期那天，就是你偿命之时。我义王府没你这个不孝子孙，到了阴曹地府，别说姓李，别说是我义王府之人。”
此时在一幢四楼高楼中的李树群，趟在床上仍想着那天他父亲的话。义王府为了体面，总算答应他的母亲庞氏，扔了瓶疗伤药给他，给他换下血迹满满的衣服。
被暴揍一顿，他没一点怨言，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反而心里更放开不少。另两个下人早就在奈何桥上等他，想到这里，他一阵苦笑。
外面正是锣鼓喧天，哭声喊声也能听见。这些事情现在都与他无关，他现在的任务，是等到下葬时体面死去。
想得太多，很能打发时间。外面传来一阵锁链声，很快一个下人端着一份菜饭进来。
“大少爷，吃些东西吧！”
进来之人是个老者，他认识，这个人叫蒋六，是他父亲府上一个打杂的下人，有些胆小，他们小的时候经常吓唬对方。有一次他和妹妹在假山后面，一人穿着白衣，一人身穿黑衣，带着面具扮黑白无常，差点没将这个蒋六吓晕过去，现在他还记忆犹新。
为了能体面死去，他没有搞绝食，挣扎起身来到桌前。
“蒋六，外面怎么清静下来了？”
外面的声音小了很多，让听久嘈杂声的他有些不习惯。蒋六朝外面看了眼，轻声说：
“大少爷，太子殿下来到。”
“来得好快，”他呆了呆，放下手中筷子，想了一会，走过去将门关上，出口就让蒋六吓一大跳：
“蒋六，你相信人死后会化成鬼魂吗？”
蒋六扫了四周一眼，紧紧身子：
“信，这东西很邪，大少爷还是不要说了。”
“哈哈哈哈，看来你还是那么胆小。”他笑了笑，从腰带中取下一块玉佩：
“这东西至少能值好几千两，你要是拿去卖了，以后不用再做下人，可以安享晚年。”
蒋六比见鬼更惊，见他将玉佩递来，吓得退了几大步：
“少爷，你可别吓我，我怎敢要你的东西？”
“让你拿着就拿着，少爷我还有事吩咐，你只需跑一趟，就能安心得到它。”他走过去将玉佩硬塞到对方手中，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你们也知道我风流成性，在外面有不少女子，但真正让我动心的只有一个。你将这封信亲自送到春风楼，必须要亲手交给、交给戴尤娜的贴身丫鬟海琴。多日不见很想她，看来我也活不长了。写些心事，能让她留个念想也好。”
蒋六没敢接面前的封，颤声说：
“少爷别为难小的了，老爷说过，任何人不得听少爷的吩咐，甚至连交流也不可以。今日小人已经破例，少爷还是快些吃饭吧！小人等会来收拾。”
蒋六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被他从后面一把抓住肩膀。
“蒋六，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吓你之事？那时候只是人吓人，过几天我就要变成真正的鬼魂，要是再来找你叙叙旧，你可千万不要不理我啊！”
“少爷你可别来吓我啊！”蒋六转身朝他跪下，哭丧着脸：
“少爷真要是去了，小的一定每年给你烧香钱，决不敢忘记。”
站得有些久，他感觉全身疼痛，坐在凳子上：
“人都死了，要那些何用？蒋伯，看在我是你从小看着成大的份上，你就帮我了这份心愿吧！这玉佩对我已经无用，你拿着。”
他从来没叫过下人叔伯之类的，这句蒋伯叫得十分自然，听得蒋六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滴，颤手接过信：
“好，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将这封信亲自送到。少爷保重，送完信小的再来看少爷。”
蒋六离去后，房门再次被锁上。他没有吃饭，将饭菜端到地上。摆好纸墨，提笔呆了好久，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是锦衣富贵，却不得长久下去？有的人不过是奴才，反而能成为人上之人？唉罢了，以后的事都与我无关。兰儿，我不是个好丈夫，舒儿、蝶儿，我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好儿子，更不是个好孙子。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只希望我这一去，能让你们免受牵连，将他带走。”
他下笔的速度很快，整整写了两大篇纸，分别用镇纸压好。走到窗前，可惜窗也被钉死，听了一会外面的声音，朝床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