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串门来

  施家的宅子在凌城的偏处,虽偏远,但清净,而且施老爷鼓捣石头起来,也不用担心吵了别人。
  “施施回来啦。”一进门,就见娘亲挑了一篮子的菜要去厨房,见女儿进门,舒缓了心,“听刘叔说,你让凌府留下来了,没事了吗?”
  施家的下人就两人,家丁刘叔、厨娘刘姨,刘叔和刘姨是两口子,在施家也有十多年了,工作呢也是时辰制的,过了晚饭,收拾好了,便可以回自己家去了,第二日中午来就行。现在形同家人。
  “没什么事。”施墨儿收了伞,老天爷真是爱闹,她一路走回家,这天光打雷,就不下雨......
  “这伞?”一看就是贵的,施夫人看着女儿小心翼翼捧着。
  “天不好,凌府借我的......”
  “凌府的人倒是热心,不像......”施夫人顿了顿,浅浅叹了口气,“施施,你把伞放了,出来吃饭吧。”
  施墨儿点头,“爹爹呢?”
  “你爹,一听隔壁村挖到块好石,急急忙忙出去了,让刘姨给他留口饭就行。”
  施墨儿轻笑,将伞放至房间里,一出里屋,就听到自家厅里有一嗓门,说话之声尖锐。可家里向来没什么宾客的啊。
  踏进厅门,
  “哎唷!姑娘也在呀!”这一声足足穿耳,震的施墨儿都没站稳,果然见娘亲已经食指轻摁着脑额了。
  “您是?”施墨儿出声问,见这老妇人鲜亮的红衣着身,头戴金饰,手串玉珠,一把巾扇,说话时晃着,嗓门大,身上的金银声也大。
  “哎哟哟,您不认得我,我可认得您。”媒婆一脸褶皱,一笑,脂粉全挤在了一起,“我是这凌城里赵媒婆,这凌城呀,经我说媒的人儿,那是数不清啊数不清!”说着,一双狐眼从头到脚地来回扫着施墨儿,“而且呀.......”
  说话还留了三分停顿,抓了一旁的茶杯,润了润喉,继续道,“而且呀,找我做媒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甲绅士。姑娘可是交了好运了,哈哈哈哈哈。”
  一串破锣似的笑声,施夫人本能地扶着木桌,施墨儿偷偷瞄着自家的房梁。
  “咳咳。”媒婆收了笑声,“凌城的江家,可是都认得!”
  一听这姓氏,施家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府台大人江家。
  “江家的大公子,江一郎。看上你啦!你说,是不是好运来了?嗯?”媒婆又喝了口茶,“施夫人啊,这府台大人什么来头,我都不必费口沫,姑娘要是嫁过去,那是锦衣玉食,一辈子荣华富贵!姑娘命好!命好啊!”
  “这位......媒婆啊......”施夫人终于开口,“抱歉啊,我家姑娘呀,配不上这江公子,江媒婆辛苦,这一趟多跑了。”礼貌回拒。
  “我是赵媒婆!”
  “啊是是是,赵媒婆。”施夫人说着起身,大有退客的意图。
  “怎么!嫌江府不够诚意吗!”说着,又吼了一嗓子,屋外几个人捧着几批绸缎、抬了箱珠宝进了大门,“瞧瞧这些,都是大手笔!”
  施夫人摇头,“呵呵呵,哪敢啊,我家墨儿福薄,这些东西都不受用。”给足了颜面和台阶,可这老婆子偏偏不接话。
  “是不是介意做妾呀!”
  什么!居然还是纳妾!
  施夫人冷了脸,可婆子话更多了,“这年头,当富家的小妾,好过当穷小子的妻!呐,我是知道的,姑娘今年已是十九了吧!不是我婆子说话难听,今年一过,便是二十,到时候就是想当妾,都没这份儿了。”好在这丫头生的好,十九的年纪,看起来倒是显小。虽是素色衣衫,却难掩气质。
  “婆子说的是,我已经年迈,入不得江府!”施墨儿浅笑,站在娘亲身侧,一同赶客。
  “你们!”赵媒婆见二人态度绝交,立刻换了张脸,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呵,施夫人啊,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说这拐着弯的话了!江家要的人,还容你说不字?人家是客气,送了些厚礼来,你们要是不识抬举,这凌城,可还要待下去呀!”
  偏偏,施夫人也是暴脾气,吃软呢不吃硬,“啊呀,江媒婆把话说开了就好,我也不装什么客气了,我们家粗鄙,端着说话也累!”说着,找了座,翘起了腿,双手环胸,眼神从头到尾扫着那婆子,鄙夷的神情毫不遮掩,“我们家府上呢,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女儿家绝不为妾!这府台大人的儿子各个都有妻有妾了,不合我家祖宗规矩。你若觉得有商量的余地,就去和我家老祖宗说!”
  “我是赵媒婆!”婆子又一破锣嗓子,  “那就请老祖宗出来谈事吧!”
  施墨儿忍不住一笑,果然就听娘亲语道,“墨儿,给江媒婆递三支香,呐,这能不能请出老祖宗,就看江媒婆本事了!”
  “你!!!”
  施老爷才回府,就见家门口几个下人抬了锦缎、箱子,入门就听见自家夫人和一婆子在吵吵,不过近了,看自家夫人端坐着翘着二郎腿,一副凌人的样子,就知道自家没吃亏,才缓缓出口,“怎么回事?”
  婆子一看主事当家的老爷回来了,立刻回转枪头,声情并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
  “来晚了,我家墨儿,已有婚约!不日要成亲的。”施老爷总结,“请回吧。”
  一句话,哑了三人。
  婆子走后。
  施墨儿急忙问道,“我有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施夫人敲了她脑袋,“你爹瞎说的,早知道我也扯个谎,费了这么多话,吵的我脑瓜子到现在都疼。”说着揉了揉额头。
  施墨儿才放下心就听爹爹说,“我没扯谎!”
  母女两表情一致,眸子圆的形状都一样。
  “夫人不记得了,刚怀施施的时候......”家里人唤施墨儿为施施,也算乳名,施夫人怀的时候,施老爷就说了,不伦男女都叫墨,墨石的墨。施夫人不同意,说要是女儿,叫墨儿,多难听啊。施老爷坚持,说自己的孩子与墨有缘,有何不对;施夫人也坚持;争了许久,也没个结果,于是在怀孕期间,二人便唤肚里的孩子为施施。等孩子出世后,再做定夺。
  结果孩子出生了,施夫人初为人母,太过感动,竟然应允了墨儿的名字。等她感动的劲过了,才觉得对不起女儿,得了这么个难听的名字,所以她还是唤女儿施施。施老爷呢,也跟着夫人叫了,反正大名是定了,他也无遗憾了,叫乳名就乳名了。
  施夫人经老爷点播,终于明了,见女儿盯着自己,解释道,“哎,那哪算啊,当时呀,你在娘肚子里,我们还没搬来这,还在郊外的村里住着,你爹呢经常出村去寻活,娘受隔壁家的夫人照顾,那时两家人就走得近,她家有6岁的男孩,说笑着,给你指腹为婚。不过,后来倒是他们先搬走了,她家老爷一直希望儿子能出人头地,最好能做官!”
  “是啊,早年,还有些消息,后来就断了,我们也搬家了。”施老爷接话。
  三人说着,一同去饭厅吃饭。
  “所以说,爹爹也不算扯谎,要是那婆子不依不饶,我们也有底气!”施老爷断言。
  施夫人轻蹙了眉,“还是老爷想的周到,我看那婆子受了命,也没那么容易打发。施施,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去送货物了,省得碰到。”
  施墨儿点头,唉,最近怎么总是不宜出门......
  结果,媒婆天天来施府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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