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飘萍阁的杀手终于发现自己似乎被狐狸缠住了,他皱皱眉迅速换了个地方躲藏。
  秃狐狸不断地派出自家另外三只狐狸潜行埋伏,每次瞅准杀手的位置后它就颠颠地来给孟戚领路,就这样数次之后它已经机智地藏身黑暗,成功地躲开了飘萍阁杀手的视线范围。
  孟戚:“……”
  飘萍阁的分舵没找到,培养出一窝专门埋伏潜行揭穿杀手老底的狐狸。
  真是意外之喜。
  才怪!
  孟戚揉了两下额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抄起了秃狐狸。
  秃狐狸惊呆了,这个人明明在十几步开外,是怎么忽然到眼前的?
  它正要挣扎,眼前猛地一黑,再睁开的时候赫然发现孟戚的左手提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狐狸,这是秃狐狸的孙辈,此刻惊慌的爪子乱刨。
  余下的两只大狐狸慌忙出来营救,一家四口想要发出叫声,忽然感到一股可怕的气息笼罩在头顶。
  还能叫?直接瑟瑟发抖。
  秃狐狸满眼绝望地看着孟戚。
  结果孟戚拎着它跟小狐狸晃了晃,像是在威胁另外两只,然后就维持着一手一只狐狸的状态,慢吞吞地继续去找那个杀手了。
  不出孟戚所料,飘萍阁的杀手这次出来后没有继续“躲猫猫”,而是趁着夜色开始赶路。
  “他是没看到你们,可是你们闹出的气氛让他不安,像他这样的杀手有直觉。”孟戚对着两只狐狸说。
  这算自言自语,因为狐狸根本听不懂孟戚在说什么。
  龙脉喜欢有灵性的生物不假,然而孟戚更喜欢欺负它们,这毛病源于沙鼠总是被欺负。
  变成人形的太京龙脉会不报复?不可能的。
  孟戚恐吓完了,把手里两只僵硬发抖的狐狸往草丛里一丢,施施然地走了。
  飘萍阁杀手完全不知道围绕着自己上演了这么一出戏,他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一边张望一边施展轻功急奔。
  孟戚的气息已然跟周围天地融为一体,他的步伐看似迟缓,转眼就到了杀手身后三丈远的地方。
  如果不是月光下的影子可能暴露自己,孟戚直接站在这杀手背后都不会被察觉。
  月上中天,孟戚依稀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孤庙。
  庙很小,四面墙一个院子。
  不见供奉舍利的小塔,倒是庙后竖着一排绣有经文的长幡。
  长幡有黄有白,不少都已经褪色了。
  孟戚看着那杀手绕过小庙,掠进长幡后面阴森森的林子。
  “原来躲在墓穴里。”
  孟戚恍然,这座庙其实是家庙,乡绅宗族常在自家祖坟旁边修一座庙,请附近的高僧或者名寺里的和尚做住持。家庙日常所用的油盐米布均由族中公出,这种家庙的规模通常不会太大,也不出名。
  除非这族里出过一品大员,或者宗族在地方上赫赫有名,家中科举应试之辈层出不穷。
  一般的家庙不会被人上赶着奉承,除了族人谁都不会去烧香,平日里更是很少去。庙里有三个僧人都算多了,还通常是一个老和尚带着两个小沙弥,老和尚是年老体衰找个地方安心念经养老,小沙弥则是被收留的孤儿。
  钱是没有的,只有缸里存的米粮。
  除非饿急了,否则没人去打劫他们。再者江湖人也不愿碰这些家庙,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一家出过什么样的人。
  建得了庙供得了僧人念经的宗族,不敢说有钱有势,至少不会穷,这样人家的孩子如果不去读书科举,就是送去附近最有名望的武林门派学本事。除了寻仇,谁想惹?
  偏僻、阴森荒芜、大部分人还绕着走。
  真是上好的藏身处,就不知飘萍阁是瞒着庙僧偷掘了墓穴,还是跟僧人里外勾结。
  孟戚看着小庙里忽然亮起的烛火,心里有了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 胖鼠:横行霸道
  狐狸:瑟瑟发抖
  第220章 其谬
  烛光微微摇曳。
  这豆大的火光没法照亮佛堂, 门槛内依旧一片昏暗, 甚至连佛像的模样都看不清。
  一张小小的供桌, 上面摆着两盘罩着香灰的果子。
  佛像的面孔隐藏在黑暗里, 石像的膝头因为年代久远乌黑发亮。供桌旁边的木架上,整齐地放置着几十个牌位,投在墙壁上的阴影被拉得老长。没有丝毫庄严肃穆之感,反倒显得阴森诡秘。
  因为佛堂里没有人,蒲团是空的。
  ——谁点亮的蜡烛?此刻人去哪儿?
  庙门敞开, 香炉里插的三炷香断了两根,只剩下最中间的那根冉冉冒起白烟。
  这儿本就是坟地, 如此阴森森的布置,足够吓跑过路的人。
  “装神弄鬼。”孟戚轻嗤。
  在一个统帅过十万大军的人面前玩“空城计”, 简直是班门弄斧。
  佛堂里看似无人,不代表没有机关。
  而且佛像后能藏人, 门后的死角处也能站人,还有漆黑一片的房梁。
  这是飘萍阁布的最后一重陷阱,防止有人真的跟踪到这里。因为需要回来的杀手不是一个,从第一个回来的时候,飘萍阁就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可惜的是, 这些伎俩在孟戚面前毫无用处。
  ——他的目光没法穿透石头雕刻的佛像, 墙壁也一样,可房梁就不同了。
  其实飘萍阁点一根蜡烛的做法很聪明:在漆黑一片的地方,江湖高手的目力或许能辨别出隐隐绰绰的影子。有了蜡烛后,目力会受到光的影响, 无法控制地被光源吸引,而这光如此昏暗,光照不到的地方更黑了。
  黑暗仿若一张欲噬人的巨口。
  孟戚清楚地看到房梁上的人打了个哈欠。
  这人仗着地利之便(莫须有的敌人看不到他,自己人也看不见他),蹲一会儿之后就靠着主梁打起了瞌睡。
  飘萍阁为了保持神秘,做得面面俱到有什么用?真正实施的时候,还不是得看人?人不分高低贵贱三五九等,可是人的脑子分啊,前有抢牛车钻狐狸洞暴露自己的杀手,后有态度敷衍甚至打起瞌睡的埋伏接应者,杀手组织的秘密还怎么继续维持下去?
  想楚朝煌煌盛世,能臣不尽智士如云,制定好的国策还愣是推行不下去,推行了也没法持之以恒的运转维持,隔三差五总要闹出点事,治理国家就像补锅匠似的,整天补东填西的没个消停。飘萍阁一个江湖杀手组织能把手下的所有人管束得妥妥帖帖?
  呵。
  孟戚暗暗嘲了一声,随即便没了好心情。
  还是赶紧把这里的事了结,去跟大夫见面。
  佛堂里的蜡烛忽然像是被风吹到,晃了一晃。
  刹那间埋伏的人就抄起了兵器,探出半个身子,然而佛堂里的机关没有一个被触动,令他们面面相觑。这时房梁上的人慢半拍地弯腰查看,半晌忍不住低喝道:“你们毛毛躁躁的,出什么事了?”
  “好像有阵风……”
  说话的人自己也不确定,没准是灯芯作怪呢?可这蜡烛才点没多久,还不到剪灯花的时候。
  “胡扯什么,天热得人都要熟了,哪儿来的风?”
  房梁上的人长了一脸麻子,他伸头望向庙外的经文长幡。
  这些东西看似普通,其实杆子上都装有机关,需要按照特别的顺序踩过地面的石板才能顺利通行。机关枢纽在佛堂里,刚才第一个杀手回来,机关就已经开了,现在里外都没有动静,想来不是敌人。
  “屠头,你说是什么?”
  “可能是一只鸟,不然就是山鸡。”
  躲在佛像后面的是个中年僧人,长得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手里却拿着一把巨大的枭首弯刀。
  “行了,都警醒着些。”房梁上的人不耐烦地说。
  “麻老九你这什么口气?等首领回来,有你好瞧的,别以为你在上面偷懒我们就不知道。”
  和尚眼睛一瞪,发怒了。
  房梁的人不愿跟他争吵,缩着脑袋躺回去了。
  和尚正要再骂,被其他人劝住,说今儿晚上是“鹞子回巢”的日子,闹出事谁都兜不住,和尚听了这才消停。
  孟戚站在佛堂窗外暗处听完了全程。
  家庙里的和尚果然是假的。
  飘萍阁行事“力求稳妥”,即使是一个小小的落脚点,也不肯留下隐患。
  如果家庙里的僧人因为钱财或者别的什么,与飘萍阁勾结,那这个和尚估计活不了多久了。庙里的老和尚死了,衣钵自然传给弟子,弟子的真实身份,大概只有飘萍阁知道。
  更大的可能是,飘萍阁看上一座家庙,该庙的僧人“意外去世”。
  而乡绅宗族再次“慕名”上门延请回自己家庙的大师,早就被人取而代之了。
  这样的落脚点,不知飘萍阁还有多少处。
  孟戚神情冷厉,屠头跟麻老九的名号他是知道的。
  倒不是这二人武功高,名声响的缘故,而是孟戚了解江湖,要不就是在酒楼茶馆野店等江湖人聚集的地方被动听了一耳朵八卦,就是当年找锦衣卫麻烦的时候,翻文书翻通缉令看到的。
  长满脸麻子,恰好排在第九被称呼为麻老九的人可能很多,使一把巨刀绰号屠头鬼的凶人就不是哪儿都能遇到着的了。
  屠头鬼是江湖上有名的恶匪,早年纠集了一帮声名狼藉的家伙,在水道上打劫度日。
  他们专找富户跟官船动手,一动手就不留活口。
  后来齐朝下了海捕文书,官府跟锦衣卫追得急,这群水匪又因分赃不均闹内讧,便拆了伙各奔东西。如今五六年过去了,水匪里有的人被锦衣卫抓了,有的人死在江湖殴斗里,还有一些人始终下落不明。
  屠头鬼就属于下落不明的,而麻老九就是同一伙水匪里另一个不知所踪的人。
  看来飘萍阁里的人,并不像传闻里那样像地里蹦出来的,照旧有脉络可寻。
  孟戚正思量着,耳边忽然听得一阵破空声。
  佛堂前来了两个庄稼汉打扮的农人,穿着补丁衣服,时不时回头张望。
  待见到佛堂点着一盏灯,四下里安安静静的时候,他们松口气沿着石板路走进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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