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们可没漏听大队长说的,大河倾家荡产还找人借了很多钱。
  村民们的算盘打得贼精,大河说能用二十年,又没说拖拉机二十年内都不会坏,不给钱以后车坏了哪有脸找他修啊。
  江河含笑说:“谢谢大家的好意!这点钱我还是乐意为大队出的,咱们红云大队生我育我,是我的故乡,我愿意为故乡尽绵薄之力。”
  夏大志再次说:“大家不要推辞,大河花在拖拉机上的钱没多少,因为它最破。但大河为修理拖拉机,在城里买了不少零件,这些费用得还大河。”
  村民们满怀喜爱地摸着拖拉机,半点意见都没有。
  夏大志趁机取出收据,“大家看看,这是收据,每辆车都有,卡车最贵,大伙看看有没有啥意见……”
  明眼人已经看到收据上的钱,“天啊,两千五百块就将卡车买回来了?大队长也太能干了。”
  “这车全新的至少要三万七。”
  村民们手都在抖,“三万七!那是天文数字啊,钱堆在一起都能成山了!”
  江河加上几句,“各位,我还没检查过,不知修理费要多少,想来应该也不多,拖拉机的修理我就只花五十块钱,主要还是零件问题。”
  所以说,村里只要花个五十块钱就有一辆能使用二十年的拖拉机?
  这叫啥?天上掉的不是馅饼而是金子啊!
  村民们激动得满脸通红,“大队长,再花两千五也值得。”
  出去打听打听,要是谁说五千块可以拥有一辆卡车?人家肯定一耳光打过去,做白日梦哩!
  “大家放心,花不了那么多。”江河解释说,“如果发动机问题不大,不用花太多钱。”
  夏大志压压手让激动的村民冷静下来,“另外,大河作为有功之臣,以后自行车的硬包费咱们也不收了,不过以后车辆出问题,大河得帮忙修,大家有没有意见?”
  村民们完全没意见,当然有意见的也不敢说,他们可没一个人会修车的,得罪大河到时车坏了谁修?
  夏大志:“好了,我到城里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将两辆汽车拉回来!到时大河修好,咱们再来讨论司机的人选。”
  仿佛热锅里倒油,年轻人的心激动得像被烧了把火,“大队长,你看我身强力壮,无论是开拖拉机还是卡车都合适!”
  “我更高壮,比你更合适当司机。”
  “放屁!汽车座位小,太高壮的人不合适,我这身高才合适。”
  夏大志摆摆手,“想开车的人来大队报名,到时车修好后我会请人来教大家。”
  一个年轻人按捺不住,“大队长,大河哥不能教咱们吗?”
  “当然不行!”夏大志竖起眉毛,“当大河没事干吗?他有空当然是修更多的车,要是像自行车一样硬包产……”
  江河无奈地说:“大队长,我本职工作是卫生所的医生。”并没有收购破旧车辆加工后再贩卖的意思。“而且就算是破旧车辆,也很少能买到的,有钱也没地方买。”
  夏大志包括所有村民们顿时十分失望,他们本想像自行车一样,掏钱去买破旧车辆让大河修修,这样他们一家子也有车用。
  话又说回来,汽车或拖拉机可不像是自行车到处都有零件,他们很难买到的。
  像大队长这么有门路在本地都买不到,还得搭上人情,到更大的城市才能买得到,他们没啥门路的老百姓就不用说。
  ——
  一直关注红云村的司机小王一阵风般冲到叔叔家。
  他一脸激动地说:“叔,我和你说,红云大队的那个江河——就是会做竹子自行车的,真的将破拖拉机修好了。”
  王厂长的下巴没掉下来,嘴巴里的烟倒是掉下去。
  “你没看错?确定不是好的拖拉机?”
  “叔啊,那拖拉机全身都是铁锈,也不知被风吹雨打多久,肯定是旧得被人当破烂放着的,好的能这么糟蹋吗?”小王兴奋得满脸通红,“这个江兄弟真的是个奇人!叔,我打算马上出发去帮他将两辆破旧汽车拉回来。”
  破车子都能修好,像他开的这辆只是上了头年的更不用说,以后他就靠这位兄弟。
  他开车的路子野,车又不是新的,老是出问题,每回修理的时候梁师傅将他骂得像孙子,以后拜托大河就不用受这鸟气!
  王厂长狠狠地吸了口从地上捡起来的烟。
  “我和你一块去!咱们的门路更多,也可以买一辆坏的让大河修修。”到时他也是有私家车的人!
  小王一脸憧憬,“对对,以后厂里的车就留给厂里,咱们开自己的车。”
  王厂长看傻小子一眼,如果不贵也给他整一辆吧,都这把年纪了,有车的话,亲事绝对不愁!县长家的闺女都可以肖想。
  傻小子乐呵呵地说:“叔,你看我那天迷路迷得多好,要是不迷路还遇不上江兄弟呢。”
  “是是是,你是福星!”王厂长没好气地说,“走,这事宜早不宜迟。”
  他担心江河能修理报废车辆的事情传出去,以后报废车辆也轮不到他们去买。
  ——
  黑暗中,江河捏碎一个玻璃球。
  “系统,回溯造梦仪我要求用在这三个人身上。”
  第70章 七十年代二流子10
  夜色深沉,江河拎起母亲做好的排骨汤,抱起一只小土狗准备出门。
  于桃花送他出门时,照例叮嘱一声:“大河啊,你小心点。”
  “妈,放心,有土豆呢。”江河指着怀里的中华田园犬——土豆说。
  于桃花瞅了眼丁点大的土豆,不禁忧心忡忡的,“这么小,能看家吗?”
  江河好脾气地说:“又不要它抓贼,只是帮我盯着有没有人过来就成。土豆,这点小事你办得到吧,是不是?”
  他点了点小狗湿润的鼻子,引来小狗呜呜叫着,信赖地用鼻子蹭蹭他的指尖。
  送走儿子后,于桃花坐在椅子上叹气。
  牛棚里的都是儿子的老师,儿子一身本事从人家那里学的,得尊师重教。
  这世道究竟怎么了?儿子才学多久,又能造自行车还能修好报废的拖拉机汽车,他的老师们肯定更有本事,怎么就被打成牛鬼蛇神了呢?
  ——
  江河来到牛棚时,宁教授一群人已经等在那里。
  “怎么带只小狗过来?”宁夫人惊讶地看着江河手上的小狗,“有三个月了吗?”
  “大林叔家的狗生了好几只狗崽,养不了这么多到处送人,我就要一只过来。”江河摸了摸狗头,没说大林叔原本的打算是将狗崽们溺死的,这年头人都养不活,更不用说养狗,也是无奈之举。
  幸好他开口要了一只,才保全这些狗崽。
  现在村民们就喜欢跟风,觉得他做的事都是对的,也跟着养小狗,小狗全都有着落。
  江河将小狗放到地上,“放门口警戒,省得你们每回都匀出一个人在外面盯梢。”
  “这么小能顶事?”宁夫人喜爱地摸了摸围着她转的小狗。
  “我的狗我有自信。”江河说着,将带来的饭盒递给宁夫人,“师母,这是今晚的宵夜。”
  宁夫人打开超大号的饭盒,满满一大盒排骨汤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她不由得叨念,“我说不要每回都拿肉过来,肉多难得啊……”
  大河老说他们身体虚要多补,每次过来不是鱼就是肉,明明他们都没痛没病的,被他用中药调理过的身体比几年前还强些呢。
  江河并不搭这话,适当地转移话题,“师母,你没注意到吗?我今天将拖拉机修好了。而且这次我还用上宁老师教的物理知识,对发动机稍微改造了下。”
  “用了哪种知识?”宁教授听得心痒难耐,“下午时我们都注意到动静,只是不好靠近。”
  他们是被村子放逐的人,不管和谁靠近都会给那些人带来危险,不如自己识趣些,没有特地和谁接近,更不会往村里人多的地方跑。
  等听江河说完后,宁教授惊住,“你是将发动机改造了,不是化油器?”
  江河道:“电喷发动机更省油,还能改善燃烧不充分、产生黑烟、马力不足等情况。”
  在知道这年代的汽车、拉拖机的耗油量时,江河简直是眼前一黑。
  就算是产油国也经不起这么耗啊!后世有“车买得起、用不起”的说法,这年头简直就是不仅车买不起、油更用不起,发动机吃的不是油,是黄金!
  “咱们国家是贫油国。”宁教授的手都在抖,“几年前脚盆国的东洋公司取得转子发动机的专利,将发动机的耗油减少百分之四十,我们国家太穷、底子太薄,外界还封锁技术,导致咱们国产的发动机都是耗油大户,你改进的电喷发动机燃油供给更精确,更省油……这是走到所有国家的前面啊。”
  江河笑了笑没说话。
  算不上贫油国,只是还没发现罢了!算了,石油是不可再生资源,能省就省吧。
  宁教授激动地抓住江河的手,语无伦次地说:“大河,我马上找人将消息传到京城……”
  只是找谁呢,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冒险,还得搭上人情。
  “老师您别急。”江河端起桌上水递给宁教授,让他别那么激动。
  宁教授的年纪大了,万一岔气可不好。
  宁教授猛地灌了一大口水,才勉强冷静下来。
  “大河,你不愿意?”他急切地说,“大河,单是这个发动机就让你能进入国家研发中心……国家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咱们国产的汽车,那些外国人压根看不上,原因就在于发动机,这个发动机如果深入研究说不定可以用在航天上,我们国家的航天事业刚开始起步。大河,你一定得将研究图纸上交国家……”
  “不是,我乐意将图纸上交国家。”江河轻拍着宁教授的手,坚定地说,“我只是想说,宁老师,我将这份功劳让给您,你们现在的处境能改善吗?”
  宁教授愣住,他傻傻地看着江河,突然想起和小儿子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小儿子当时说:“你说你为什么那么蠢?!!当初你们待在米国多好,有汽车、有洋房还有佣人,你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国家,傻瓜一样过着清贫的日子,死守着那点工资勤勤恳恳的为国家输送人才……你看你对你的学生多好啊,结果你被打倒时,谁会认你?”
  小儿子歇斯底里地喊着:“都是你的错!如果我们留在米国,你还是我尊重的爸爸,我们过得体面又有尊严,不愁吃和穿,更不用担心哪天被当成臭老九打倒……别恨我举报你,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那时他的心都碎了,浑身如坠冰窑。
  冰冷的风一直在吹,身体仿佛被冰冻,永远都没有解冻的一天。
  不仅小儿子举报他,细心教导的学生也背叛他……
  后来大儿子下落不明,孙子不知流落何方,妻子在暗中哭泣……
  这些都是煎熬啊!
  他的心被反复地煎熬着,熬尽了一生的苦水,化为命运的枷锁让他动弹不得。
  可他仍是没有怨言!这是他的国家,抚育他祖祖辈辈的国家,先贤们洒下热血、耗干眼泪,牺牲性命仍百折不挠的国家。
  他这辈子对不起妻儿,可从来都对得起立在足下的土地!他可以拍着胸脯说,即使他死了,他的傲骨也写在这片土地、千百年不屈的灵魂里。
  终于,宁教授眨去眼里浮现的泪意。
  “大河啊,老师这辈子还是值得的。”他叹息道,“只是大河,老师不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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