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38章
  苏霁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提着一口气,才来这养心殿的。可见了穿着家常服饰,泰然倚在榻上的成帝,还有周围侍立着的两个儿子,仿佛成帝此刻真的只是个慈爱的老父亲。
  苏霁先向外面侍立的两位问安,道:“太子殿下、梁王殿下安泰。”
  “好俊亮的女子!”梁王只瞧了苏霁一眼,便感叹道,“太后病愈时,我还心道是怎个神医,如今得见一面,年纪竟这般小,尚是个芳华正盛的妙龄女子。”
  太子清咳了一声,打断了梁王继续要说的话,眼中似有一片冰霜,冷冷地看着苏霁,问:“你来了?”
  太子心中心中不免忧虑:这梁王好色,府上略平头正脸的女子都被他收用,就算是在宫里,他也不知收敛,与好几个宫女有染。成帝宠他,也不甚在意这些风流史,只当看不见。
  没成想他的胆子竟越来越大,敢在父皇面前勾搭女人,而这个女子还是宫里有品秩的女官。
  太子侧头看向梁王,带有威慑性地扫了一眼,复又看向苏霁。
  苏霁回道:“太子殿下,苏霁来了,有什么事吗?”
  太子殿下道:“无事,你去里头瞧瞧父皇罢。”
  苏霁闻言称是,便向前走了十几步,到了成帝榻前,瞧着成帝几日间,一下子瘦了许多,头发苍白了,唇角泛着白皮,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只是精神还不错。
  苏霁行礼问安道:“陛下安康,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多了。”
  皇上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又道:“既来了,便替朕先把把脉。”
  于是赐座,苏霁坐在了檀木圆凳上,手抚在成帝的手腕上,细细把脉,只听成帝道:“想当年,朕在北境上作战,在冰冷的乌龙江水里泡了一天一夜,那时候觉得虽冷,倒也无碍,怎么如今就这般娇贵了,不过是沾了些水,竟就病了?”
  苏霁一边听着成帝念着,一边把脉。
  “李太医说,这次大病虽痊愈了,却耗空了内里,说朕现在虚弱得很,还劝朕不要再吃龙虎丹了。简直一派胡言!朕现在好好儿的,怎么就内里虚空了!”成帝复又叹了口气,对着苏霁道,“苏医女,你说说,朕现在如何?”
  苏霁显出为难神色,终是道:“臣女觉得,李太医说的挺对的。”
  李太医在太医院奉差十几年,为人正直,医术精湛,他一般不会虚言。而方才苏霁给成帝诊脉,脉象虚浮得很,一如李太医所言。
  成帝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苏霁又道:“其实若是臣女劝,也会劝陛下莫要再吃那龙虎丹了,里头掺着水银,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像这种又含铅又含汞,再给你掺点的兴奋剂的丸药,可以说是毒丸了。可是历朝历代的皇帝中,迷信这些的数不胜数,甚至还有吃了丸药当场去世的。
  成帝道:“我只觉吃了畅意许多,精神也强了,像是回到年轻时候。”
  苏霁摇摇头,叹道:“陛下,这都是假象。”
  苏霁待要在说些什么,却见太子凑近了来,手中拿着一块半湿的方巾帕子,递给了成帝,道:“父皇,这苏医女可是个姑娘家,说起劳什子龙虎丹、狮虎丹的,岂不怕羞?”
  成帝用递过来的帕子揩了揩脸,便放下了,道:“也是,那就说说太后生辰宴上的事罢。”
  苏霁倒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上一刻还在闲话家常,下一刻就这么简单粗暴地直入主题。
  “昨夜赵贵人来侍疾,已同朕说了。”成帝道,“苏霁,你为何预先知道了舞雩台会倒?”
  更没料到的是,赵嘉柔竟将事情和盘托出,就连苏霁的预先警告也一字不落地告诉成帝了。
  苏霁沉吟了会子,便道:“其实臣女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舞雩台建在水上,却不用硬木制造,偏用松木这种材质稍软些的。而且,臣女同王尚宫说了会子闲话,只隐隐觉得王尚宫神情不对。臣女恐赵贵人纯善,被小人陷害,便将自己的推测说与赵贵人听。”
  “那为何赵贵人仍是去舞了呢?”成帝又问。
  “那都是因为赵贵人太过爱慕陛下了。”苏霁叹息道,“赵贵人想给皇上献舞,欲博皇上一笑,最终决定以身犯险,最终酿此祸事。”
  成帝满是疑虑地瞧了苏霁一眼,问:“当真?”
  “真的,比真金都真。”苏霁极力证明着自己。
  如果让她编瞎话,她肯定能编得比这个理由更加合情合理,可问题是——这个理由是真实的,赵嘉柔当初的确是这么想的。
  成帝仍旧狐疑地看着苏霁,脸上分明写满了不相信。
  苏霁不得不道:“且不论赵贵人是怎么想的,或是爱慕陛下,或是为了争宠,或是不相信臣女。反正她最后决定去献舞,并掉了下去——那舞雩台倒了,是有人暗中做手脚,有人趁着赵贵人上台,便在水下锯着舞雩台下的柱腿,被臣女捉个正着,现下那太监押在慎刑司手上。”
  成帝摆摆手,王公公便召了那太监入内,道:“奴才查过了,这太监是太后宫中的。”
  成帝冷哼一声,问:“看着是用刑了,他可曾招了?”
  王公公道:“招了。只用了三道刑,烙铁烫在他身上,他吓得晕过去,醒来后便什么都招了。”
  那太监头发蓬乱地散着,衣裳半破,露出来的皮肤上没有一处好地方,脸上亦是鼻青脸肿,他连忙磕头,口中不住地道:“是萧贵妃,是萧贵妃。”
  梁王听此,不由得恼怒,道:“这又怎么牵扯到我母妃头上了?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那小太监又道:“陛下,奴才什么都说,只求您留奴才一条狗命。奴才本就是萧贵妃派到太后宫里的细作,一应事情,全是萧贵妃的意思。”
  成帝青冷着脸,嫌恶地看着那太监,道:“拖下去,杖二百。”
  梁王只得噤声,这下小太监死了,死无对证,可如何是好?
  “你们都下去罢,朕想一个人躺会儿。”成帝挥了挥手,太子、梁王与苏霁便全都退下了。
  出了养心殿,方才兄友弟恭的二人,立时疏远地离着丈远。梁王沉郁地看着前面的太子,眸中满是恨意,终于抑制不住,走上了前去,冷笑道:“太子殿下,我这个好弟弟,对女人稚嫩得很,可是深宫里这些诡谲算计,倒是没人能胜过您啊。”
  太子殿下沉眸,略想了想,只看向旁边自走着的苏霁,眼神中透露着质问。
  苏霁看着对峙的兄弟二人,这下可好——梁王以为是太子干的,太子以为是苏霁干的。
  可天地良心,这事的确不是苏霁干的啊。
  太子温声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皇兄何出此言?”
  梁王最不屑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西,冷哼道:“太子殿下又不知道了,那兄长我就无话可说了。”
  说罢,梁王愤愤地走出了宫。
  “你做得很好。”梁王离去,太子的神情冷淡,定定地看着苏霁,道,“只是为何不同本宫事先商量?”
  他也不知自己的心绪如何,他的下属替他铲除着敌手的党羽,他本该高兴的,可是却像个莲子般,心里苦涩极了。
  本来心中存了一冀希望,现在的苏霁起码是良善的,对人是怀柔的。
  可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用着阴冷而又精巧的手段,让人不设防地陷入她布下的陷阱。
  苏霁叹了口气,这该怎么同太子解释?或者直接不解释?
  “这事啊,说起来很是复杂,等事情尘埃落定我再同您解释。”苏霁解释道,略带好奇的目光望向太子,问,“太子殿下,皇上和您那天使的是什么功夫?能在水上漂着,也太厉害了!”
  就跟电影里的大侠一样,使用轻功飘来飘去。苏霁小时候看电视可羡慕了,等到长大了,才知道那些画面都是用一根细线吊着威亚拍成的。
  “苏司药是在宫中待久了,连轻功都不省得了?”太子微微蹙眉,冷冷地看向苏霁。
  苏霁一愣,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着轻功。
  于是苏霁看着太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太子殿下,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教教我?”
  苏霁忆起初来宫廷,宫中人都不愿意教她一个女子写字,只有太子耐心细致地每日辅导她。那时候,她还不懂得这么多规矩,这么多尊卑之分,只像朋友般待他。两人相处也最融洽,最亲近。
  可是不知何时,太子就变了,变得疏远,变得冷淡。
  可有这份温暖的回忆撑着,苏霁不知怎的,竟厚着脸皮开了口。
  毕竟,她真的好想像古代大侠那样飞来飞去啊。
  “你,本来就会的。”太子似是也回忆起了什么,眸色中万千情绪,终是软了语气,道,“不过,你久未练习,生疏也在所难免。若是你想学,明日便往东宫荷花池,等着本宫。”
  苏霁欣喜地满口答应着。
  第39章
  辰时,苏霁如约至东宫。晚春的荷花池上,只有几支枯黄残破的旧叶,偶尔能看到荷花新叶露出水面。
  太子一身劲装,腰上只用软绸束身,并无任何金玉之物,他负手而立,在荷花池旁远远地眺望着远方,见苏霁来了,朗声道:“你来了,那就开始罢。”
  苏霁走近太子,道:“提前声明,轻功这个玩意儿,我忘得可能有点多。”
  太子居高临下地瞥了苏霁一眼,终是道:“那本宫来演示一遍,你可要看好了。”
  太子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了下来,轻点水面,三两步便跨过了小小的荷花池,足底轻旋,转过身来,立于荷花池的围栏上,对着苏霁道:“你来试试。”
  这就……完事了?她完全没有看明白,为什么太子能凌波微步,忽视重力,越到对面呢?
  苏霁挠挠头,站上了方才太子起势的位置,向下看了深不见底的荷花池,却迟迟不敢向前。
  “在那里磨蹭什么?”太子眉头微蹙,催促着苏霁。
  或许她和太子做同样的动作,就也能无视重力,跳过去呢?
  苏霁深吸了一口气,只得硬着头皮,足尖轻轻地踮起来,照着太子的姿势,向荷花池中扑去。
  空中同样划过了一道抛物线,然后就是一阵巨响——“扑通”一声,苏霁掉到了荷花池中。池水浸没了苏霁的脑袋,晚春的池水虽然不算很冷,但冷得苏霁打颤。
  苏霁双手双脚并用,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拼命吸吮着水面上的空气,呼救道:“啊!我不会游泳啊!”
  太子忙不迭飞过来,下水抱住了苏霁的身体,双腿控制着方向,将她缓缓地推到了池边,自己先上岸,再将她轻扶着上了岸。
  春风吹拂,苏霁全身湿漉漉地,冷得瑟缩。苏霁只觉得鼻子痒痒的,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太子不知道是气是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嗔怪道:“你不会,怎么不同本宫讲明呢?”
  苏霁抬头看向太子,道:“我在一开始就说了,我可能忘得有点儿多。”
  这哪是忘得有点儿多?这分明是全忘了!
  不,这是根本没学过。
  太子见怪不怪地道:“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那你还教我吗?”苏霁问。
  若是太子见自己零基础,知难而退了,这可怎么办?
  “会。”太子本已走远,听她这样说,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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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苏霁在耳室重换了一身桃粉琉纱衣裳,任由身后的宫女为自己簪红戴绿,苏霁看着镜中的自己——棕黄的铜镜久未打磨,只隐约现出个脸型来,勉强能分清鼻子脸罢了。
  这古代的制镜技术也太差了。
  “姑娘簪上这花,真好看。”宫女为苏霁簪了一支桃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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