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他语气依旧温和,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
  张眉寿竟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这才发现,哪怕前世相处已久,可自己对面前之人的了解,似乎少得可怜。
  “许多事情我皆做错了,可无论如何,我从未疑心过你。”祝又樘又怕她不信一般,重复说道。
  “那为何你也不让我去慈宁宫请安了?”张眉寿问道。
  当初炜儿出事,知道炜儿并非她亲生,却仍爱孙心切的孙太后悲痛之极,且对她变了脸,从此免了她的请安,似不愿再见到她。
  而祝又樘得知此事后,竟也同意了孙太后的提议。
  故而,她才一直认为,他对她,虽无明言,却也有不满。至少,应是怪她看护不周的。
  “我是恐她会迁怒于你,才不让你去。”祝又樘说道:“再者,她既那般不明情理,不识大体,也不值得你再日-日向她请安。”
  且自那之后,便是他,也甚少踏足慈宁宫了。
  他是恐皇后受了委屈,怎到了皇后这里,便成了疑心她?
  太子殿下心下已满是无奈。
  只是这无奈,并非是对小皇后,而是自己,和这似乎极爱捉弄人的天意——
  许多事情,便因少说了一句话,而造成截然不同的后果。
  两个人当中,若都不肯多说,自然而然地便会生出嫌隙来。
  可前世小皇后那般处境,那般性情,自认示好未果,被冷落着,加之他的身份又摆在那里,她自然做不到事事追问。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怪他。
  张眉寿也沉默了下来。
  即便不甘心,可是,她也不得不在心底承认,遗憾的发生,她亦有责任在。
  哪怕不以客观论之,只说一点,她便错了——自己的人生,应由自己来把控。
  遇到不解之事,不能总指望旁人事事言明。
  不过……
  到底是他错的多一些才对!
  “此处没有旁人,你若是不愿动手,便骂一骂,解解气。”祝又樘又讲道。
  眼下当务之急,是决不能让小皇后气坏了身子。
  张眉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又是求咬,又是求骂……她是那般野蛮之人吗?
  不过事实仿佛正是如此啊?
  “该骂的已经骂完了。”她看着渐弱的雨势,极坦诚地说道:“先前你走之后,我是得空便要骂一骂的,积年累月之下,早已骂痛快了。”
  祝又樘愣了愣。
  旋即,赞同地点头道:“骂得好,理应如此。”
  张眉寿偷偷撇了撇嘴。
  话说得再好听也没有用,想做她的知己好友,还差得远呢。
  她站起身,欲离去。
  祝又樘忙道:“待雨停了再走不迟。”
  可他这句话刚落音,再抬头往外看,竟见原本已经转小的雨势竟当真停了。
  “……”太子殿下有着一刻的语结。
  这老天爷……还真是‘有求必应’啊。
  张眉寿抬脚下了石阶。
  祝又樘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张眉寿忽然驻足,头也不回地说道:“君民有别,公子日后,还是少来张家为好,以免受到冲撞。”
  “好。”
  祝又樘爽快地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是少来而已,又不是不让来,了不得他将每月五次改为三次便是。
  但他看得出,小皇后确实需要独处一段时日,故而,他亦会保持界限,决不会过多地去打搅她。
  祝又樘一直目送着张眉寿的身影消失在木桥后。
  不多时,清羽折返回来。
  那个叫阿荔的,当真多管闲事,一直拖着他,不叫他回来。
  且为了拖延他,竟还拉着他玩翻花绳这种幼稚的游戏!
  更可气地是,有一股他竟然怎么也翻不好——
  清羽将脑海中与翻花绳有关的画面挥去,走进了亭中行礼。
  不得不说的是,殿下的表现,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失望啊。
  方才他遇到了张家姑娘。
  张家姑娘眼睛红极了,显然是大哭过一场。
  依他的了解,张姑娘并不是动辄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说起来,他当真好奇,殿下究竟是如何将人家姑娘给惹哭的。
  可,为何殿下反而拿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你手中是何物?”
  “是殿下让属下取回来的书帖。”清羽说着,呈到自家殿下面前。
  即便是这般艰难丢人的任务,可他还是完美地完成了。
  祝又樘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速速送回去。”
  清羽脸上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第352章 怂包殿下
  清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次回到了张鹤龄二人的院子里,又是怎样将书帖交还回去的。
  他只知道,那两个圆滚滚的萝卜头,俱是惊愕无比地看着他,脸上又俱是写满了没敢说出口的话——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哦?
  他们就说,朱家哥哥绝不可能将送了他们的东西再要回去的嘛。
  张鹤龄紧紧抱着书帖,带着弟弟以奇异的目光目送清羽离去。
  阿荔则跟着张眉寿,一路不做停留地回到了愉院。
  “快去打水来——”阿荔走至外间,低声对阿豆说道。
  阿豆忙不迭去了。
  阿枝走来,看了一眼内间的方向,皱眉向阿荔问道:“不是说姑娘往花园子里喂鱼去了么?怎去了这般久?又因何哭成这般模样?”
  姑娘方才回来时,一双红肿的眼睛她看在眼里。
  阿荔神色复杂地答道:“因是忽然落了雨,在亭子里避雨到现下,这才回来的迟了。”
  至于姑娘为何哭?
  她也想找个人问一问呢——
  但机智如她阿荔,应对起这种事情,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姑娘方才在亭子里忽然想老爷了,这才哭了起来,我怎么也劝不住。”
  “当真?”阿枝狐疑地看着她。
  这个阿荔,平日里鬼点子最多,谁知道她话中真假。
  “这岂能有假……”阿荔说着,竟也抹起了眼泪。
  阿枝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这丫头的眼泪,怎么说来便来?
  此时,阿豆已手脚麻利地打了温水过来。
  阿荔接回来,抽泣着道:“阿枝姐姐,我先进去伺候姑娘洗脸了。”
  阿枝叹气道:“进去吧,快将眼泪擦擦,莫要让姑娘瞧见了再跟着你哭起来……”
  阿荔应下来,偏头蹭了蹭眼泪,这才进了内间。
  她绞了帕子,替张眉寿擦罢了脸,又倒了茶水递过去。
  张眉寿接过,一连吃了三盏,方才觉得不那么渴了。
  除了上一世母亲出事时,她还未曾这般哭过。
  此时,阿荔忽然朝着她跪了下去。
  “姑娘,今日之事,都怪奴婢不好。是奴婢脑子发热,太过大意了。”阿荔声音惭愧自责,低着头认错。
  她一心只想着撮合姑娘与朱公子,又认为是在自家园子里,绝不会有什么差池——
  可……万一朱公子他人面兽心呢!
  她实在不该躲那般远的,就连姑娘被欺负了,都没办法及时上前帮忙。
  枉她还自诩是最合格的大丫鬟,可眼下看来,根本不配。
  这般想着,阿荔的眼泪越发汹涌难止。
  “奴婢这般没有分寸,求姑娘处罚奴婢吧!”她抽噎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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