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徐永宁带人往搭着戏台的花园子里去,徐婉兮则拉了张眉寿一道儿去定国公夫人的住处。
  定国公夫人今年五十出头,身体还算硬朗,近年来身态发了福,却更显出几分雍贵慈祥来。
  只是原本和眉善目的人,眼下却有些愁眉不展。
  徐婉兮想到路上丫鬟之言,带着张眉寿与定国公夫人行礼罢,先没提戏班子的事情,而是关切地问道:“方才听丫鬟说祖母这两日茶饭不思,可是身子不适?可传季大夫来瞧过了?”
  定国公夫人摇摇头,对身边的婢女挥挥手道:“别扇了,扇得头愈痛了。”
  婢女赶忙将团扇收起。
  定国公夫人这才对孙女说道:“身子本好好地,就是天气燥热,再因那盆魏紫眼瞧着便要撑不住了……我这心中难免烦躁了些。”
  说到魏紫二字时,定国公夫人微圆的脸上显出一丝心疼的神色来。
  徐婉兮这才了然。
  祖母向来是爱花如命的,那盆名贵的魏紫,更是祖母的心头肉,阖府上下也就她能偶尔借去观赏半日而已——二哥曾因调皮摘了一朵,便被祖母骂得掉了层皮,二哥愤愤地问祖母“难道孙儿还不比一盆牡丹来得金贵吗?”,祖母答:“你这皮糙肉厚的玩意儿也敢跟我的花儿相提并论?!”
  二哥气得嚎啕大哭。
  张眉寿下意识地朝着摆在堂门外的那盆牡丹看去。
  “回头再让父亲想法子给祖母寻一株便罢,祖母总不能因此疼坏了身子。”徐婉兮劝道。
  定国公夫人无奈笑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道:“一日日眼睁睁地瞧着它没了生机,我直是觉得半条命也跟着耗干了……”
  徐婉兮哭笑不得。
  定国公夫人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问起孙女的来意。
  徐婉兮知她心情不妙,语气不自觉也有些犹豫起来:“请了些私塾里的小娘子们来吃茶赏花……本想借祖母的戏班子一用。”
  定国公夫人显得兴致缺缺,只点点头道:“这都是小事……既是想听戏,让他们去演一场便是了。”
  现如今除了那盆牡丹的死活外,什么对她而言都是小事。
  徐婉兮也不敢多提其它,乖觉地应下,与张眉寿一同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跨过堂门,张眉寿驻足打量着那盆叶子泛黄,花茎略显枯垂的牡丹。
  “便是它了……我祖母的眼珠子。”徐婉兮压低了声音说道。
  张眉寿小声地道:“我素日里也爱摆弄些花花草草,倒懂些养花之道,若不然让我试试?”
  徐婉兮讶然地看着她:“这瞧着已是不行了,府里头养着好些花匠呢,若能轻易救得活,祖母也不必这般揪心了……”
  “让我试试呗,全当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一来同是爱花之人,她深知老太太的心情,二来这千金难求的名贵品种,眼睁睁地瞧着枯败至死,当真让人不忍心。
  徐婉兮见她神色认真,想了想,便转身回了堂中。
  她跟定国公夫人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定国公夫人朝张眉寿看来,眼中神色不定。
  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似是应允了下来。
  徐婉兮笑着走了出来,对张眉寿笑说着道:“祖母答应了——我回头便让人将花儿给你搬回去,你若真能救得活,那可是在我祖母跟前立了大功了。”
  张眉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立大功不至于,但人活在世,与人为善总是没错的。
  且伺弄花草,本就是她的爱好。
  一旁的阿荔却满眼担忧。
  她不知道姑娘为何要吹牛皮——姑娘自幼爱花,又爱养花,尤爱茉莉,可年年养,年年死,根本无一幸存啊……
  活得好好地且都能被她生生养死,这本即将要死透的……难不成还真能养活了?
  张眉寿与徐婉兮在前往花园的路上,遇到了世子夫人万氏。
  此番相遇,却是不太平。
  第131章 老气横秋太子殿下
  徐婉兮原本连行礼也不愿行,全当没看见万氏。
  万氏却喊住了她。
  “听闻二姑娘请了小娘子们来府里赏花,我特地命人在园子里摆了瓜果点心,还有避暑的绿豆汤……”万氏年纪轻,笑起来温柔极了。
  徐婉兮皱着眉,低声说了句:“假惺惺。”
  万氏面上笑容一僵,显得有些尴尬。
  她看向张眉寿,缓解气氛一般笑着说道:“这便是张家的三姑娘吧?果真是个可人儿,我听老爷说了,现如今二小姐与张三姑娘最是交好的,平日里得了空,只管来玩儿……”
  张眉寿对她福了一礼,轻声应下。
  徐婉兮却恼了。
  “谁要你成日紧盯着我不放了?我愿意跟谁交好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你也不必成日白费心机了,我不理你,你也别来理我便是!”
  她说话间,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万氏便要离去。
  万氏被她一推,脚下踩着鹅卵石小径有些打滑,身形一歪,眼见便要摔倒。
  丫鬟连忙去扶,却是晚了一步。
  万氏摔倒在地,手掌心擦破出了血,蹙起眉心看起来有些痛苦。
  丫鬟大惊失色,连忙对另一名同样慌了神的绿衣丫鬟道:“快,快去请季大夫!”
  “……做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摔了一跤么?”徐婉兮本还有些愧疚,但见丫鬟这般,只觉得厌烦了。
  谁知那丫鬟张口便道:“二小姐怕是不知,夫人如今怀有身孕,可不比寻常人!”
  徐婉兮顿时愣住了。
  万氏有了身孕?
  她怎么不曾听说!
  万氏被扶回院子里,徐婉兮回过神来,也带着张眉寿跟了过去。
  季大夫从房间出来时,脸色不大轻松。
  “如何了……”徐婉兮语气复杂地问。
  “世子夫人身子本就偏弱,身孕不足三月,胎元尚且不稳……如今又动了胎气,见了红。”
  “季大夫,你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作何?”徐婉兮急道:“且说她的肚子如何了?”
  季大夫顿了顿,道:“只能先开些安胎的药,暂在床上歇养着。”
  这便是不敢保证的意思了。
  徐婉兮无力地跌坐回椅子里。
  一道男人的身影着急地闪进了房内。
  徐婉兮抬起头,有些怔怔地喊了句:“父亲……”
  定国公世子却没看她,连忙向季大夫询问情况。
  季大夫将方才对徐婉兮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定国公世子大步走进了内间。
  “世子回来了……”
  “快躺好,不必起身了!”
  徐婉兮听着内间传出的话音,红着眼睛离开了此处。
  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命大丫鬟莲姑将房门一关,才抱住张眉寿大哭了起来。
  “我哪里知道她一推便倒,又哪里知道她竟有了身孕……”她哭得委屈之余,又十分懊恼。
  “谁让她偏偏往我面前凑,明知我讨厌她……人人暗下都说她待我好,说我不领情还百般针对,可我又不曾让她对我好!我不肯接受这份不知真假的好,倒成了天大的罪过了……可我若同她好了,有谁还记得我母亲?”
  “现如今她与父亲有了孩子,我与二哥要怎么办……”
  张眉寿忙道:“这话可说不得,若传了出去,你今日此举即便是无意却也会成了有心。”
  “我只是与你说而已,这般没骨气的话,我还能与谁说?二哥根本不在意……”
  听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不安,眼泪啪嗒嗒地往下砸,张眉寿拍了拍她的背,却一时不知要如何安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上辈子她与婉兮至死都有许许多多无法释怀的事情……
  她得试着慢慢想个法子帮帮婉兮。
  “我嘴笨,你若想哭,只管靠在我肩膀上哭个够……”
  她这般一说,徐婉兮果真哭得更凶了,仿佛要将积攒了许久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
  定国公府的花园子里,戏已唱了起来。
  公子姑娘们坐在戏台下,手边是精致的点心茶水。
  不爱听戏的,则三三两两地在花园子里赏景说笑。
  王守仁久等不到张眉寿过来,但因见徐婉兮也不在,只当二人是去别处说话了,便也没有在意。
  太子殿下频频看向他,眼神似有暗示。
  王守仁便一会儿递茶,一会儿递点心,并在心中腹诽:有这工夫给我使眼神,怎不自己拿?分明就在手边而已……
  三五番后,祝又樘败下阵来。
  “怎不让张家小姐也来听戏?”他干脆直言道。
  他记得清楚,皇后是最爱听这道秦腔的。
  难不成幼时尚不喜欢?
  不喜欢倒也正常,到底听戏是个略为老气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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