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可别人不是他,两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还是叔侄,便是在上城,这样的身份关系也绝对会被人说闲话的,更别说这儿了。
狐之亦岂会没想到这一点,但他却是一点不急,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藏着掖着,只要小丫头点头,他随时随地都能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他们的感情,不需要隐瞒,更不需要在意区区人类的闲言碎语,他堂堂狐王,喜爱一个人便是要全天下的人都晓得。
所以相较于旺生的忧心,狐之亦本人却很悠哉,打了一个优雅的哈欠后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时辰不早了,你家少爷我要休息了。”
边说,人也边起了身。
旺生就是有一肚子的话想提醒,见他这样也不好开口,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帮自家少爷把床铺好后退下去。
旺生一走,黑凌就出现了,将手中的信笺递交到男人面前,然后不发一语地站在一旁。
修长灵活的手指动作优雅地将信拆开,抽出里面的信纸,散去附着在上头的灵气,狐之亦眯了眯眸。
便是只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放下信片刻后又重新拿起来看了一遍,之后只是一收掌,那封信就在顷刻间化成了灰烬。
黑凌见其面色凝重,一看就只是为了祝姑娘的事,于是抿了抿唇问:“主上,可是右相查出了眉目?”
也就是身为狐之亦的心腹,换做别人,哪里敢这般的提出问题。
男人下颚紧绷,黑凌的话并未将他的视线拉回来,散去祝弧的形态,那双风流韵致的桃花眼里写满了阴寒,眉宇间的那朵鲜红的桃花也燃了起来。
“该死的女人,竟然又跟孤提条件!”气极的狐王大人一改自身优雅的做派开始骂人。
黑凌一听,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一张蒙着面纱的脸来,也跟着狐之亦皱起了眉,“主上已然将半生修为转至她身,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作为灵兽一族,最重要的便是本身的修为,其中以千年三色银狐的修为在世间最为强大罕见,得狐王半生修为,足以撼动整个神灵界,这也是为何三色银狐在世间罕存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人身为神王,可以说已经是神灵界的主宰了,为何还不满足于现状,难道非得将他们主子的修为耗尽么?
“你以为,她是要孤的另外半生修为?”眸中带火地看向黑凌,狐之亦似笑非笑,唇边的笑有些渗人。
黑凌神情一凝,“难道不是?”
还有什么比得上狐王的修为来得更为罕见稀奇,更诱人,神王唯利是图,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纳为己有,主子她奈何不得,便借祝姑娘来束着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卑鄙的。
“自然,”狐之亦冷笑,雪白的牙齿跟那殷红的唇形成诡异的对比,“她的心,可不止这么大,她想要的,乃孤的子嗣!”
三色银狐的子嗣啊,千年难求的真正神狐,自出生起便带了一身的强大,若能将三色银狐幼崽从一开始便收在身边养着,日后定能成为自身的强大助力。
那些人拥有管制天下灵兽族的能力,寿命却极短,便是拥有那么灵力又如何,得不到永久生命的他们还是得受到约束。
圣雪狼族当年的吟风将那能使人永生的雪晶果吞下肚,那些人不就将圣雪的所有族人都贬至人类间,让他们生生世世都得为那一方的人类贡献么?
于灵兽而言,再灵也是兽,再有能力各凭本事造福人类也不甘愿被束缚。
人类乃万物之主,他们的力量不过看似渺小,实则凝聚起来却是个庞大的主体,没有人类,他们这些灵兽也将不复存在,他们便是因人类的诞生而诞生的。
所以他们必须要护着人类,必须要庇佑他们不彻底走向灭亡,他是不知为何要有这样的相生,也厌恶如此相生相承的关系。
可无奈的是他们灵兽与人类的这层关系,却是连他也无法扭转的。
圣雪没有能力彻底对抗那些人,只得束缚了自己的自由在那一方天地间,可是他呢?
他有,他有与之对抗的能力,却全然不能随心,一则是因为对千年前遇上的那个人的承诺,如今则是为了他的繁儿。
繁儿的变化太过异常,他已然让人查了一段时间,自己也了解过许多,可偏生到最后还是得依靠管制灵兽族的那些人。
一想到这,狐之亦就恨不得现在就去将那些人给全部吞下肚去,也省得再受牵制!
屋里好些物件已经因狐王大人的怒意被寒冰给封住了,黑凌的眸比平日里睁大了许多。
“主上,万万不可!”黑凌道,“以主上的身份,绝不能将将来的小主子交到她手里!”
那样,只会将灵兽陷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狐之亦嘴角一片寒意,看着黑凌道:“你以为,孤是傻的?可繁儿呢?你也看到了,繁儿变成那般模样,魔不像魔鬼不像鬼的,你让孤能怎么办?孤能怎么办?”
灵力,子嗣,他都可以不要,但唯独她,他是如何也不能舍弃的。
三色银狐,性本浪,然爱上了却是一辈子的事,没有那个人,他便从此真孤独终老了。
沧海桑田,他无法结束自己的性命,怀揣对她的思念苟且。
呵,这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才不轻易爱人,所以他才不屑于那愚蠢的感情。
可偏生,千年一劫,谁又会料到他千年来的这一劫一开始便是她。
黑凌被他眼底的决然吓到了,身为狐王身边最信任的人,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主子,他是如何也不想看他变成这副模样的。
想了想,黑凌道:“主上,既然祝姑娘是存着记忆回来的,何不将实情告知于她呢?祝姑娘力量不若,相信她也能……”
“不,”狐之亦未做多想,轻笑道:“黑凌,你何时见过孤让她为孤做过半分事,祝弧不会,孤亦然。”
除了让她将心交于他,他不会要求她为他做任何事,任何事。
“主上!”黑凌有些急,很不赞同自家主子打算扛起所有事的决心。
狐之亦看向他,走近后在他肩上拍了拍,“黑凌,没办法的事,性子使然,你该了解孤的,日后若有不测,孤也只想与她一同死了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遵令,狐族左右二相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可黑凌却从他这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决绝的誓言,听得他的心猛地一紧。
“主上,您不……”
“勿需多言,”狐之亦打断他的话,再开口时唇角又是一片冷然,“她不就是想要孤的子嗣么,孤给她便是。”
黑凌大惊,想出言相劝,却听得那人说道:“左右也是以后的事了不是么?她现今要的只是一个承诺,黑凌,孤身为王,何时连一个承诺也做不下了?”
黑凌不苟同,“话虽如此,可主上,与那些人之间的承诺是要立神契的,违反神契的后果……”
“孤明白,”狐之亦冷笑,斜眸朝他看去,“你相信孤么?”
一句话,问的黑凌愣住了,但须臾后却突然反应过来了,抿了抿唇,黑凌再没说话。
狐之亦晓得他是懂了,勾唇一笑,嘴角绽放得弧度仿若一朵嗜血的花,“回了右相的消息,就说孤愿以子嗣为筹码换得消息,让他们尽快。”
只要能找到救繁儿的法子,便是难得一求的银狐幼崽又如何。
黑凌已知无法改变这人的想法,无力之下只好领命而去,将他的意思告知了狐宫为此事奔波的右相大人姬叶青。
姬叶青接到消息时正与左相慕容凤说起此事,慕容芸在一边旁听。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姬叶青一张娃娃脸绷得紧紧的,看完信后将信重重拍在桌子上,有些气急败坏了。
慕容凤随手将那信拿起来扫了一眼,慕容芸也跟着看了过去。
“我天,王上也太痴情了吧?”看完后,慕容芸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家兄长与姬叶青,“这要是被喜欢王上的那些女人晓得了,芳心岂不是要碎一地?”
姬叶青没心情跟她说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后就看向慕容凤,问:“木头,你怎么看?”
慕容凤身形高壮,平日里不苟言笑,从小脑子就是一根筋,两人一起长大至今,姬叶青便是这般唤他,他也习惯了。
将信笺以灵力毁掉,慕容凤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王上有令,你我只需遵令便是。”
那个人做的决定,即便有人反对,也从来都是无用的,他们又何必做无谓之争。
姬叶青火上头了,“腾”地起身瞪着那果真如木头一样的男人,没好气道:“遵令遵令遵令!你就知道遵令!王上脑子有坑,你的脑子也有坑么?!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又明不明白那群人的目的是什么?!你是想害死他么?!”
那些人自诩为神,做的事却从来不是身为神该做的。
圣雪族不过就吃了一颗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神族的果子就被剥夺了多年的自由,就只因那颗果子能给他们带去长久的生命。
如今,王上为了区区一个人类女子放弃了自身的半生修为不说,眼下竟是要以自己将来的子嗣做交换条件来换取事关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的消息。
呵,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个男人因为一个承诺,守在狐宫几百年,分明有与那些对抗的能力却不得为之,分明就晓得那些人想要除掉他,人家给他挖了一个坑,精明如他竟然还傻乎乎地往里面跳。
他……他!
“注意你的言辞,”慕容凤冷冷地抬起眸子看他,未做多说。
但就是这么几个字彻底激起了姬叶青心头的怒气,几乎想也没想就聚起一记掌风朝慕容凤攻去。
“啊!”慕容芸大惊,被眼疾手快的慕容凤给推到了一边。
“你又发什么疯?!”慕容凤跟他一同长大,几乎是被他这么多年打过来的,对他的招数了若指掌,三两下就将人给困住了。
姬叶青被他捉住了双手,脚下却不松懈,抬脚就朝他的脚面上踩去。
慕容凤生生受了他这么一脚,眯着眸子咬牙切齿,“王上做事何时没有分寸了?你当王上好受么?像你如此不知情爱为何的人,根本就不懂他的心情!”
说完,慕容凤便将人重重地推了出去,眼眶有些发红,盯着姬叶青的眼就跟要吃人一样。
姬叶青被他推搡得老远,站稳后脾气却没有丝毫的收敛,“是,我是不懂,也不想懂!作为一个木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大不了大家到时候一起死!”
吼完,姬叶青转身就走,也没有去想这个木头今天为什么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咚!”
园子里的石桌应声而碎,慕容芸吓了一跳,瞧了瞧那人离去的方向,后战战兢兢地走到自家兄长跟前,“哥,找个时间……告诉他吧。”
都多少年了,总是这么打打闹闹也不是个办法,姬叶青能力很强,但脾气却是出了名的不好,放眼整个狐族,他也就只有不敢在王上面前放肆,而能受得住他脾气的人,除了她这木头大哥也再没有别人了。
慕容凤已经缓了过来,斜眸看了一眼边上的妹子,自嘲一笑,“算了,由着他去吧,左右等王上回来,我也不会在这了。”
说完,也负手离去,留下慕容芸在园子里看着那堆碎成渣的桌无奈叹气。
当真应是那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还好,她还不用经历这些……
……
“你在做什么?”
第二日中午,厨房里,祝繁方才将东西放进汤碗里,身后就传来了曹春花的声音。
她一惊,连忙将手里的纸捏成团,然后趁着端汤出去的档儿将东西给扔到了柴堆里,然后冲曹春花翻了一个白眼,说了句“要你管”就越过她走出去了。
曹春花被她这副样子气得不轻,两个鼻孔都大了,但转眼瞧见混在柴堆里的那个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的纸团时,她的气几乎立马就消了。
竖着耳朵听了听,没有人往这屋里来,曹春花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两步走过去弯腰就把那玩意儿给捡到手里装进了袖子里。
吃过午饭后,曹春花送走祝谏后就去了祝华屋里,见人已经醒了,她便皱眉说:“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昨天还好好的,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不饿?”
早上喊人吃饭的时候她说她不想吃,说不舒服,进来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发烧了。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就是再嫌弃她没出息心里也还是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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