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文英殿里,皇子和大臣们还未到,炭盆已经点上了。
  蒋慕渊算着时辰来的,没有等多久,前头下朝了,人也就陆陆续续到了。
  彼此见了礼。
  孙祈亲切地拍了拍蒋慕渊的肩膀,道:“阿渊辛苦。”
  孙宣跟在后头,心里想问蒋慕渊回京的理由,又怕显得太急切,便压了压心思,总归他不问,很快也会有人问。
  蒋慕渊知道江南事情紧急,倒也没瞒着,与兵部关侍郎商量应对之策。
  当然,他只说征兵,不提东异。
  即便如此,蒋慕渊也在时不时观察孙睿的神色,可孙睿那人,在文英殿里素来端得住,脸上窥不出情绪。
  蒋慕渊暗暗想,他与孙睿的彼此算计,有时候真的有些无奈。
  他们两个还真不是谁走前、谁走后的事儿。
  蒋慕渊能请周五爷在东异一事上多周旋,先前也让五爷在南陵、蜀地出过力,但一旦牵扯上需要朝堂上协力的事儿,他根本瞒不了孙睿。
  孙睿是殿下,又在文英殿里坐着,六部衙门的大动作,他一目了然。
  蒋慕渊想在江南布兵,想把余将军的将士都塞到海防上去,无论用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孙睿都会知道,也明白他的目的在东异。
  同样的,孙睿若是想干官场上的大事,他也瞒不了蒋慕渊。
  彼此制衡,余下的就看那些不在明面上显山露水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关侍郎一脸为难。
  江南海防状况,他岂会不担忧?
  先前傅太师就与他说过战损的事儿,可现在朝廷哪里有精力、有银钱去募兵啊,即便招募了人来,没船了就是没船了,造船可不是上下嘴唇碰一碰的事儿。
  蒋慕渊低声道:“总要募兵的,乔靖没了水师,还有步兵骑兵,蜀地没有那么好打。
  肃宁伯如今麾下的战力,未必能吞下蜀地,到时候还是要调兵的。
  能调的早调得差不多了,彼时再要兵,还不都是新兵?与其到时候头痛,不如江南先操练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关侍郎苦笑,“支撑不住啊。”
  新募兵士,少不得要减免赋税,江南本是朝廷税收与粮食的重要产出地,征了江南兵,那一来一去,赋税减少,只见开支增多。
  蒋慕渊哪里不晓得状况,若非如此,孙睿有怎么会把主意打到东异头上去呢?
  “除了募兵,也从平海关调战船和水师到江南,好歹顶一阵。”蒋慕渊道。
  关侍郎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隐隐品出些不对劲来,他觉得蒋慕渊太急切了。
  乔靖打不起水战了,江南缺了水师,一时半会儿看着不成问题。
  仅仅是募兵事宜,上折子就是了,前头战事紧,哪里需要蒋慕渊亲自回来一趟。
  可蒋慕渊不仅回来了,还想调平海关兵力,这其中就……
  上一次,蒋慕渊提议让肃宁伯借口打南陵,事实屯兵在中原防备乔靖,那么这一次,小公爷又是品出了什么异动吗?
  关侍郎脑子飞快,一下子就想转过来了:“您是说……”
  他没有说全,只拿手指往东指了指。
  蒋慕渊见他猜穿了,便笑了笑。
  关侍郎有了底,自然不再说什么粮草银钱,垂着眼睛思量一番,道:“我回一趟兵部。”
  如此要事,他一个人可安排不过来,他要去找尚书大人商量一番。
  这厢动静,自是人人都看到了。
  孙祈和孙宣听到蒋慕渊建议募兵,亦过来交谈了一番,各抒己见。
  只是各个都说得很克制,不管是不是如关侍郎一般探到了底,但没有一个人说出东异二字。
  孙宣听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孙睿,道:“三皇兄如何看?”
  孙睿道:“阿渊考量得周全。”
  他清楚,若只是募兵,也许是蒋慕渊小心,但要调平海关的战船,就说明蒋慕渊看穿了东异要动。
  孙睿亦是算到了的,他谋划许久,岂能叫平海关乱了局面,只靠平海关借调的战力,江南防不住东异。
  如此要事,蒋慕渊和孙睿交谈极少,这让孙宣越来越疑惑。
  陶昭仪在他心中埋下的种子,又一次冒出了尖,他想,他是不是该试一试?
  午膳时,孙祈笑着与蒋慕渊道:“明日我生辰,阿渊过来吃杯酒?”
  蒋慕渊刚要拒绝,孙祈又道:“自家兄弟,不用备那些礼数,我也不请其他人,就全是自家人,吃个酒就散了,知道你回京忙碌,兄弟之间也无需应酬。”
  话说到这个份上,蒋慕渊也不能一味不给面子。
  正巧,他也想知道这几兄弟暗潮涌动如何了,听风从外头打听的,总不及他亲眼看一看的准确。
  第958章 兄友弟恭
  孙祈的生辰办得格外简单。
  不是整数,朝廷又接连战事,孙祈自不会在这个当口上铺张。
  中午时,孙祈以茶代酒,与文英殿里的众位大人饮了一杯,谢过他们这些时日的提点。
  场面话说得颇为真切,气氛和睦,如此算不得拉拢,也不至于怠慢了谁。
  口头上的一句恭贺,亦不会让“不偏不倚”的臣子们有负担。
  饮过了,孙祈匆匆去了刘婕妤那儿,宋氏与孙仕也在,一道用了午膳。
  而后,几人又一块去了慈心宫,听了皇太后一番指点,得了个不大不小的生辰礼。
  圣上在下午时单独召见了孙祈,和颜悦色说了番鼓励的话。
  皆是好话,听得孙祈轻飘飘的,脸上的笑容都大胆了许多。
  以至于散值后,他请自家兄弟们回府吃酒时,兴致都极好。
  孙祈没有诓蒋慕渊,席面间,一个外人都没有请,只孙淼、孙宣、孙骆、孙禛,以及孙恪。
  孙睿没有来,理由倒也实在,他畏寒。
  下午时起了大风,吹得人很不舒服,孙睿双腿难受,就不想在孙祈这儿吃了酒后再深夜回府,便自罚了三杯茶。
  孙祈哪里会因为这些事儿对孙睿不满?
  说白了,不办生辰不合适,显得他这个皇长子人缘差,但也不能大肆操办,一来奢侈,二来有拉帮结派之嫌。
  孙祈也就只请兄弟一道,热闹过了,亦不张扬。
  如此兄弟和睦的场面,也能叫圣上和皇太后喜欢。
  不管水下到底有无暗涌,但明面上一定要和煦,他们远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可若是孙睿在他的席面上受了凉,孙祈就是吃力不讨好,既然孙睿以此推托,他自是应了。
  一副兄友弟恭模样,好言关照他身体要紧,至于吃酒,亲兄弟哪天不能吃酒了,没必要非凑在这大冷天里。
  孙禛在一旁听着,见那两人你来我往,没有忍住情绪,嗤得笑了声。
  他想,端的是一副好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孙睿和孙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
  孙禛这声冷笑,当然瞒不过在场的人。
  各个都听见了,各个都当没听见。
  孙禛觉得他们无趣得紧,催着孙祈出发,这大冷的天,不坐下来吃热酒,挨冻有个什么意思。
  而孙恪不入文英殿,自然就直直去了孙祈府里,他拿捏着时间,不早不晚。
  孙恪是为着蒋慕渊来的。
  小王爷知道他时间紧,在京里能待的天数不多,也就不让他去素香楼说话,免得耽搁了蒋慕渊陪伴妻儿的机会。
  既然孙祈设宴,他也就一块来,反正都是堂兄弟,又没人能吃了他。
  至于不能当着孙祈等人说的话……
  小王爷也压根不想说。
  不掺合,不搅和,他乐得自在。
  席面摆在花厅,只留了几个人伺候,席间可以算是格外放松的了。
  喝了几盏,蒋慕渊就拿茶水换下了酒。
  孙祈笑着冲他摇头:“你的酒量不用如此吧?”
  蒋慕渊也笑,说得坦诚:“染了一身酒味回去,祐哥儿就不让我抱了,难得回京来,儿子还没有抱够。”
  孙祈闻言哈哈大笑,让人泡了壶好茶,又打趣道:“是弟妹不喜酒味吧?”
  蒋慕渊不多解释。
  有他在前换了茶,孙淼也就不喝了,有样学样推到了孙栩头上。
  孙恪也要换,孙祈赶忙拦了:“你又不用抱儿子!”
  小王爷比脸皮从来不输任何人,得意地扬了扬眉:“可我有媳妇儿,你弟妹是真不喜!”
  孙祈被噎得正着,气笑了,转头与孙宣、孙骆、孙禛道:“你们三个就再陪我饮两杯吧。”
  孙宣无所谓,孙骆和气,孙禛贪酒,就应了。
  席间,孙宣倒是想问蒋慕渊一些朝堂事,但到底是孙祈的地盘,最后还是忍下了。
  这顿晚饭,其实吃得并不糟心,没有什么试探,也不提任何正事,仅仅就是吃酒。
  若非蒋慕渊清楚几兄弟对皇位虎视眈眈,如此场面,倒真的是兄弟和睦的典范了。
  不吃酒的几个散得早,孙禛吃得半醉,晃晃悠悠的,由孙骆带回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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