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林苏稳坐在了司钺的下手处，周淑德亲自端了茶给她，这才坐下低声道：“娘娘，太后的事情，臣妾实在是无能为力。那江贵人……”她略微顿了一下，改口道：“今日臣妾刚刚喂了太后喝下药，正准备扶她去休息江采儿就一头冲了进来，跪在太后的脚边一股脑就说了这么一通的话。臣妾连拦都没有机会拦……”
“好了。”林苏伸手阻止了她往下说，“这些事情皇上和本宫心中都有数，你就不必再说了。如今若是太后安好也就罢了。若是太后不好……”林苏偷偷看了一眼司钺，见他神色阴沉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也就只能够低声叹息了一声。
“我们等着就是了。”
周淑德心中一紧，这才抿着唇坐在林苏手边不再说话。
时间似乎过的越来越慢，就连着林苏心中都是煎熬的。她偶尔偷看了司钺一两眼，却发现自己真的看不透司钺所想。
前世的时候，太后并没有这一次次的受刺激，直到林苏死之前，也是身子安好。不过是日日喝着药，却也没有什么大碍。
当时林苏只是隐隐猜测着司钺不喜太后干涉，力挺娘家蓝家。今生她看的更加清楚，因此有些事情才做的隐秘而果断。周淑德则更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细腻到了让林苏心中隐隐警惕的程度。
若是今次太后出事都不能够完全扳倒她，让这个后宫再也没有德贵人，只怕日后她若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也会被这个不声不响的周淑德给害了也说不定。
如今她膝下一儿一女，再加上李茉姗留下来的阿福这些年来日夜相处，感情也不比自己亲生的阿菱和阿伦差。纵然不是为了自己，她也要为了孩子好好的保全自己。
司钺定然是不喜蓝太后的身份的，更何况之前蓝太后多次为蓝家说话，偏偏与司钺的想法背道而驰。一味的为着娘家的权势，她果然是痛快的日子过久了忘记了小心甚微的重要。
如今司钺虽然脸色难看，只怕心中也是偏着太后一命葬送于此吧？
林苏猜测着，只听得那些太医和那些侍女匆匆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屋子里面一片的静谧，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觉就过了午膳的时辰，林苏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又看了一眼司钺这才起身低声道：“皇上，时辰不早了……”
“朕没有胃口，倒是你宫中还有着阿伦、阿福和阿菱，不能饿着孩子们，先回去看看。”司钺抬头看了林苏一眼，林苏这才发现他双眼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血丝……
“皇上……”她上前一步，看着司钺眼神里面的担忧没有一丝的掩饰。司钺看着她，微微的摇头，疲惫的道：“去吧。朕在这里守着太后……太后毕竟是抚养过朕的，如今她不好……”
林苏行了礼，抬头看了一眼周淑德，对她略微招了下手，两人这才一起退了出去。
“皇上如今心绪不好，不若你先跟着我回去吃些东西吧。只怕太后这边还是有些时候要熬的，若是你自己就撑不住岂不是坏了事。”林苏微微笑着转身对周淑德说：“别强撑着。”
“那臣妾就先回去吃些东西，一个时辰之后，在这里等着娘娘？”周淑德婉拒了林苏邀请她去扶柳殿的事情，“娘娘宫中还有大皇子、大公主和三皇子要照顾，臣妾就不去添乱了。只是到时候还劳烦娘娘过来的时候叫人通传臣妾一下。”
林苏也不勉强，点头道：“你照看好自己就好。”她轻轻的拍了拍周淑德手，“本宫先走了。”
328 离意
林苏回到扶柳殿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三个孩子在奶娘的哄诱下吃了午饭睡下了。林苏进了三人的房间一一看过，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的屋里，疲惫的斜靠在床头，眯着眼睛养神。
之前春燕并没有跟过去，如今见林苏这样，就赶紧递过去一杯温热的茶，“主子还没用午膳呢，先漱漱口，过会儿吃了饭再歇息吧。”
林苏这才睁开双眼，接过茶漱口之后才觉得精神了些，“蓝太后那里情势不好，只怕我也不能够歇多久刘还要过去。”
她语气间带着一丝茫然，片刻之后才又抬起头道，“冬彦呢？让她过来一趟，我有事吩咐她。”
春燕连忙把手中的事情交给了春雀，亲自出去叫了冬彦过来。
冬彦向来不怎么和外人接触，唯一的一次却是被蓝嫔给要了过去帮忙。因此她跟伺候在蓝嫔身边的子辛关系不错，偶尔也会见见面说上几句话。
林苏这次要她过来就是想把蓝太后不好的消息传给蓝心。这些年来，蓝心在后宫之中并不算十分得宠，可是也不算是真正的失宠。不管她暗地里到底是不是蓝家的女儿，她都太过于漂亮了。
就算后宫女子都是姿色傲人的，可是能够与她相比较的也只有魏甜甜了。
不过这次林苏并没有打算一起把蓝心给扳倒了。蓝心的心计在她看来从来都是不够用的，这是一个空有外貌而没有多少城府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能够在后宫中存活，可是却从来不会真正的得宠。更何况，她还有着蓝家的血脉？
林苏想要的，不过是她触怒了皇上，最好失口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情，让司钺可以趁机打压蓝家而已。
蓝心留着还有用。
用过了一些简单的饭食，林苏叫秋晏准备着滋补的汤羹，她躺下歇息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重新起身，带着夏妍拎着给司钺的汤羹出了扶柳殿。
蓝太后的宫殿之中依然一片的沉寂，应该说比林苏离开之前更加沉寂了，那些御医大部分都聚在了内殿里面。林苏过去给司钺行了礼，然后才把汤羹端了出来。
“皇上多少吃点，您这个样子，臣妾看着实在是……忧心。”她低声说：“皇上，若是太后倒了，您就更应该提起精神来才行。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需要您……”
司钺这才神色微动，林苏趁机把盛了汤羹的碗塞进他的手里，“皇上多少吃些吧。臣妾先进去看看太后情形……”
司钺点头，慢慢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干涩。“让御医们尽力医治，不论用什么药，只要有的就直接开口。若是没有，只要知道什么地方有，朕也定然尽全力弄来。”
“臣妾明白。”林苏微微行了个礼，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周淑德，这才扶着夏妍的手进了内殿。
一群御医见她进来，忙不迭的行礼。
林苏连忙挥手，“你们只管专心太后的情势就好，我不过是进来看看。”她目光微微转动，看向了封旌，“封御医，不如就你跟本宫说说太后如今情形如何？”
封旌抬头看了林苏一眼，然后才连忙躬身行礼，跟着林苏去了边上人少的地方看着林苏坐下，这才站在一侧。
林苏看了一眼夏妍，夏妍知趣的往旁边走了两步，刚好挡在了他们和御医之间。林苏这才轻声开口：“封御医，你我也不算是外人，我只问你一句。太后的命，你可有把握保住？”
“太后的身子这近一年来已经被完全的拖垮了，今日又被人刺激，怒火伤肝。纵然臣，也是回天乏力。”封旌同样低声应道，只是他的声音怎么听都有着一分迟疑。林苏敏锐的注意到了这点，抬头看着封旌，“你可还有什么瞒着我？”
“这……”这次封旌脸上的迟疑是怎么也掩饰不了了的。林苏微微皱眉，“可是你发现了什么不妥？你放心说就是了，不管太后有什么不妥，这些日子来，伺候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德贵人，与本宫毫无干系的。”
封旌闭了闭眼睛，然后才低声道：“太后中毒已久。只是那毒并不常见，因此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若不是臣给太后下了针，只怕也是发现不了的。”
他说着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叠起来的帕子，然后谨慎的打开送到了林苏的面前。林苏低头，看着雪白的帕子上静静的躺着一根银针，而那银针的顶端已经隐隐发青，看着就让有种不祥的感觉。
她看着那根针半响，然后才抬头看向了封旌。
“难道其他御医下针，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吗？”下针的肯定不止封旌一个人，为何其他御医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封旌微微摇头，想了下才低声道：“臣的银针本身就用了一些药物，在下针的时候能够更加刺激穴位。所以臣才说这毒药下的巧，若不是更好臣下了针，只怕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林苏慢慢舒了一口气，示意封旌重新把针收了起来。“这件事情你不要声张，东西保管好，千万不可落入别人的手中。”
封旌点头，略微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林苏，半响才低声道：“这些日子，皇贵妃清减了不少。”
林苏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一愣，然后才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睛，低声道：“不过是天气冷热不定，所以胃口不好罢了。”略微顿了顿，她突然抬头看向了封旌，“前些日子为先皇守陵的陈太妃已经‘殁’了，此后，封御医可有什么打算吗？”
封旌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低声道：“臣想着，这后宫杏林高手如云，而臣还年轻，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游遍我朝大江南北，多些见识，也多救治一些人才算是不辜负了我师父当年教会我这一身医术时所说的‘悬壶济世’四字。”
“你……”林苏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半响才放松，“你终究是要走的，既然如此，此次太后的事情就是一个好的契机……只是，我不知道若是你离开了这皇宫之后，我在这里又该是何等的寂寥落寞。封旌，我并没有多少的朋友，可是你……我从心底是把你当成可以交心朋友的。”
329 太后薨
封旌脸上的表情顿时一片的空白，半响他才像是回过了神，微微勾起唇角道：“能够被皇贵妃视为朋友，是微臣的福气。”他说着躬身行礼，后退了两步重新回到一群御医之中不再回头。林苏坐在那里看了他的身影半天，这才眨了眨酸疼的眼睛，拿着帕子微微擦拭了眼角，这才起身扶着夏妍的手出了内殿。
见她重新回到外间，周淑德连忙站了起来。
林苏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过去挥手示意她坐下，这才重新坐在了司钺身边，看了下左右等他们都后退两步，这才低声道：“臣妾问过了封御医，封御医说太后只怕这次真的要不好了。”
司钺浑身略微一僵，脸上最后的血色也消退的干干净净。
“皇上。”林苏略微上前，伸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胳膊，“无论如何，御医们正在殿内尽力……”司钺抬头看了林苏一眼，半响才低声道：“爱妃知朕之深，让朕感慨。”
他说着轻轻握住了林苏的手，拉着她坐在了身边，“自小我就被抱到太后身边抚养，太后一生无子，小时候确实是把我当成了亲生儿子一样看顾。”司钺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疲惫，握着林苏的手越来越紧，“朕自然与她有着母子之情，只是太后太过于奢求了，早已经忘记了她是司家的皇后……她只怕只惦记着自己是蓝家的女儿了。”
“皇上……”林苏低头，“臣妾明白，臣妾懂皇上……”
司钺向来是一个有抱负的皇帝，他志向高大，又怎么可能会受制于后宫，受制于自己的养母呢？只怕向来，纵然是他的亲生母亲，若是阻拦了他，只怕他也会有些手段的。
更何况蓝太后的死，不管是跟司钺，还是跟她林苏都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蓝太后实际上算是死于了周淑德之手，死在了江采儿的刺激之下。
这么想着，林苏就轻轻的回握着司钺的手，“皇上，还是多做打算，是否先晓谕六宫让众位妃嫔前来侍疾？”
略微顿了一下，她才又道：“还有皇后娘娘那里，是否告知一二？”
“六宫、皇后……”司钺沉吟了片刻，还没有来得及下决断就看到常富贵匆匆进来，行礼道：“皇上，蓝嫔娘娘在太后宫外求见……”
“蓝嫔？”司钺抬头，看了一眼常富贵，然后才挥手道：“让她进来，顺便晓谕六宫，太后身体不适让她们前来侍疾。”
常富贵沉声应了，后退两步正准备出去就听到司钺又开口：“你亲自去朝凤殿，请了皇后一起过来。”
“这……”常富贵抬头，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司钺，又看了一眼林苏这才低头道：“奴才领旨。”他匆匆退了出去。林苏看了看司钺，拿了空碗过去又盛了办完的汤羹，这才递了过去，“皇上再吃些吧。”
司钺接过了碗，慢慢把里面的汤羹吃了个干净这才放在一旁，低声对进来半天跪在下首的蓝嫔开口：“起身吧，你倒是个孝顺的，特意跑过来给太后请安。”
蓝心这才慢慢起了身，走了过于越过周淑德站在了林苏的下手处，低声道：“臣妾住的地方巧，恰好看到了今日里面御医匆匆忙忙的样子，听着宫女说是来了太后这里。想着太后近些天来身子一直不太痛快，就趁着午休后过来探望。”
司钺并不说话，林苏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才扭头对蓝心道：“你进去看看吧。”
蓝心这才行礼去了内殿，司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内殿的帘子后，这才垂下眼帘不再言语。以皇后为首的众女很快就聚集在了太后宫殿之中，林苏看着周淑娴，脸上这才带着脸上的笑容慢慢起身，“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周淑娴慢慢的伸出了手，走到林苏的跟前，这才道：“妹妹快起身。”说着，就把手送到了林苏的跟前。
林苏看着那只手，消瘦的没有一丝圆润的感觉，单薄的皮肉裹着突起的骨头看着让人有些心惊。她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只觉得那骨头咯得她的手心生疼。
“谢皇后娘娘。”她顺势站了起来，看着周淑娴坐在之前自己坐的位置上，然后众妃嫔行礼。
司钺不过是略微看了一眼，然后就道：“魏宸妃身怀六甲不必行礼，赐座。”
林苏看了一眼夏妍，夏妍立刻机灵的搬了布墩子扶着魏甜甜坐了下来，并且低声在她耳边言语了寥寥数句，就立刻退开了。
除了魏甜甜之外，司钺竟然再也没有让众女起身的意思。众女跪着，时间久了不免有些心慌意乱，不时的交换一下目光。最终王琉莲这才抬头看向了林苏，试探性的用眼神询问了一二。
林苏略微摇头，看了一眼整张脸完全紧绷的司钺，又看了看消瘦得让人怜惜的周淑娴，慢慢垂下了眼帘。
司钺对周淑娴的想法是她不敢确定的，林苏只确定司钺忌讳周淑娴背后的周、蓝两家，因此连带忌讳周淑娴，不想要有一个蓝家、周家血脉的孩子。这才是当年她与李茉姗敢对于周淑娴腹中的儿子动手的原因，若是司钺在乎周淑娴的孩子，那么当初身为侧妃的她们自然会多了更加的忌讳……
看着如今周淑娴落魄的样子，她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当初她才十三岁，跟着李茉姗一起嫁给还是信王的时候，那时候的李茉姗天真烂漫，周淑娴高高在上，而她那个时候就满怀着心计，揣测着司钺的喜好，为自己，为将来筹谋。
如今一晃十年过去，李茉姗留下了阿福撒手人寰，而周淑娴如今被幽静朝凤殿多日，虚顶着皇后的名号，却早已经败落了。
只是……
她扭头看着司钺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中不止是一次的迷茫，她真的要一辈子都伴随在这个帝王的身边吗？若说无情，司钺待她确实是好，后宫中的宠爱，她绝对是第一份。而信任，更是独一份的。只是，她贪心，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恋……
“皇上，皇后，诸位娘娘……”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冲了出来，一头跪在了众人的面前，“太后娘娘她……她薨了！”
330 守陵
“太后娘娘她……她薨了！”
整个外间顿时冷了下来，司钺猛然起身，低头看着那个小太监，“你说什么？”
“太后薨了，皇上。”小太监抬头，带着一丝颤音重复。
“你下去吧，朕、朕去看看太后。”司钺说着向前迈脚，一旁的周淑娴立刻上前伸手想要扶着他，却不想司钺直接拨开了她的手，“皇贵妃，你过来。”
林苏看都没有看周淑娴一眼，立刻上前扶着了司钺，低声道：“皇上，你要节哀啊。”
她这话像是提醒了在场的众女一样，屋子里面顿时哭声一片。
司钺厌烦的看了一眼这些女人，这才扶着林苏的手朝着内殿走去。周淑娴落在了后面，恨得眼睛都通红了起来，半响才冷声道：“都哭什么哭！还不赶紧起身去看看太后……”
她说着跟了上去，倒是林苏听了她的话，猛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道：“其他人也就罢了，魏宸妃毕竟怀中龙嗣，还是避忌一些，不要进去了。”
司钺听得她的话，点了下头，“还是你想的清楚。”说着，冰冷的目光才第一次落在了周淑娴的身上。周淑娴浑身微微颤抖，这才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