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姐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以林嬷嬷这样玲珑剔透的心思，温婉而大气的行为处事，加上她的外貌，虽不算绝美，可是也不差。如果愿意的话，皇帝的后宫应该有她一席之地才对。
现在的皇帝还是正仁皇帝吧，这位只活到四十五岁的皇帝据说是一个多情的男人……当然，作为儿媳妇之一，她是不应该这么评价对方的，毕竟这样的言论也算是不敬。可是想想后宫中的那些太妃，守皇陵去的妃子、良人什么的，林苏又觉得，其实自己嫁的那个皇帝还算是不错。
不过也只是不错而已，把皇帝当成丈夫，是一个女人最悲惨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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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重见故人
新年过完一转眼就是二月份了，京城地处偏南，到了二月中旬，很多人就换上了比较轻薄的外衫，粉嫩、淡绿、鹅黄、浅紫，跟着母亲苏氏去上香的林苏乖乖的坐在马车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偷偷看着车外那些走动的女子。
“苏姐儿，”苏氏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难得流露出来的活泼表情，心疼的搂住了她，“这些日子，跟着林嬷嬷学规矩，辛苦吧？”
林苏回神，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苏氏摇头，“娘，不辛苦。只要娘，还有爹喜欢，我就不辛苦。”
听到林苏这么懂事的回答，苏氏的眼睛微微红了起来，一把就紧紧把林苏搂在了怀中不肯放。
“若不是你爹爹执意如此……”苏氏低声喃喃，林苏爬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香甜的味道，眼睛酸酸的。前世，在最初进入后宫的时候，她曾经怨恨过自己的父母，为什么那么狠心把她给送进那样看似繁华，实则冰冷到了极点的地方。
只是，其实母亲是不舍得吧？
“娘……”林苏低声叫了一声，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更多。
“我没事，真的。”她反手搂住了自己的母亲，有些笨拙的安慰她，“我很好，娘。”
苏氏抱着自己懂事的女儿，心中犹豫再三，却没有能说出那句“不怕，娘不会让你离去，去皇宫那种地方的”。不是她狠心，贪图荣华富贵，而是她不敢违背自己丈夫的想法。
想到至今尚无一子傍身，苏氏就觉得心虚。丈夫林拙言对她很好，成亲十年来，不要说是妾室，就连通房暖床都没有。因此，她就愈加敬重自己的丈夫。更何况，如今圣上身体不好，宫中秘闻说是皇上再熬也不过是十年的光阴，到时候新皇登基，后宫正值空虚、需要大量填充各色妃子的时候，也许对于女儿来说会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等到马车从侧门进了白鹿寺，林苏母女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都带着完美的妆容，甚至连眼角都没有一丝的哭过的痕迹。
林苏跟着母亲一起进了寺中的佛堂，白鹿寺在京城之中并不是大寺，可是架不住几年前某位贵人曾夸口说此寺灵验，因此也算得上香火鼎盛。
不过在这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京城之中说得上名号的人家的女眷，林家在这里，实在是不够看。
林苏跟在苏氏后面静静的走着，眼睛不是会随着动作自然而然的飘忽起来，在观察周围人的同时却也不会显得轻浮。反而会让人觉得，这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很是可爱。
特别是当看着这孩子这么小，行为举止却一板一眼，带着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大家风范的时候，更多的人对她们母女两个留了心，甚至相熟的人之间还私下询问起了有关林苏的身份。
那些窃窃私语林苏自然是听不到，可是众人看她的眼神变化她却感觉得到。小小的身躯里面二十多岁的成熟灵魂敏感而又圆滑，这些人的目光虽然没有敌意，可是也让她暗暗警惕。
似乎太过于吸引他人的注意了？她低头在心中苦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真不容易改掉，也许林嬷嬷会为她而骄傲，她真的把她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变成了身体的本能。
陪着苏氏求了签，正准备找个老和尚解签的时候一个衣着华丽却颜色却有些老气的女子凑了过来。
“林夫人，你也来这白鹿寺求签啊。”有些热络的声音，不怎么高明的搭讪，林苏双眼盯着对方的裙裾一言不发露出乖巧的笑容。
倒是苏氏略显的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淡然的回应了对方，并且不着痕迹的配合着对方说话，不显山不露水只让对方觉得浑身舒坦。
林苏倒是对母亲的反应有些惊讶，前世的她因为专注于跟林嬷嬷抗争，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母亲竟然还会有这么一面。落落大方，不争不抢却也让人不能忽视。
难怪爹爹虽然野心勃勃，这辈子却也只有母亲一个人。
胡思乱想着，林苏不过走了下神就发现话题不知不觉中就扯到了自己的身上，而解签的师傅身边更是围绕了不少打扮精致的妇人。
有些同情的看着被围绕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中的和尚，林苏感慨，如果是一个年轻的小和尚被环绕在香脂堆中，只怕早已经是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吧？
微笑、耐心、等待，安安静静的林苏很快引起了那些官太太们的好感，加上苏氏大方得体的应对，很快这些人就如同相识多年的闺中姐妹一样坐在寺中提供的客房里休息闲谈。
林苏这才正式见过了各位夫人，经过苏氏的含蓄的介绍，林苏很快就确定这些女人的丈夫官职似乎都比自己的爹爹高那么一点点，可是也没有太过于高的。
嫁的最好的那位夫人，丈夫是三品中级的京官。品级上也不过是比林拙言高了两品，四级而已。林拙言是五品上级了，而一品分上中下三个级别。
看似林拙言跟这里的女人丈夫的品级没差多少，可是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林拙言回京之后的考校成绩还没有下来，林苏自然不会在这里给他添堵，嘴巴甜腻腻的一通叫下来，各个不拉的行了礼。
众夫人只见她小小年纪行为妥帖，行礼之间头发裙裾纹丝不动，近看更是大家风范表露无遗，无一不是喜欢的。一圈子礼行下来，林苏手中倒是被塞了几件不轻不重的见面礼。
至于那些夫人们带来的姑娘，林苏倒还真有一个看着眼熟的。等大人们让她们这些小姑娘一边玩去的时候，她才弄清楚那是谁。
竟然是李茉姗！
比自己大一岁的李茉姗跟她记忆中的有很大的不同，现在的李茉姗有种大姐姐的风范，其他几个人似乎都很听她的话。林苏坐在一旁看她那股子在人群中学着大人应酬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淡了。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在皇宫之中见到李茉姗的情形。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李茉姗一脸狼狈的跑到了她的房门口用力拍打着求她救救她的儿子。
她没有开门，整晚整晚都捂着耳朵不敢入睡。
可是，第二天，还是听到了茉良人抱着刚出生两个月就夭折的三皇子投湖自尽的消息。
为这事，林苏整整几天都没有吃饭，整个人很快就消瘦了下去，直到整个人都瘦脱形了才被屋里的宫女劝着看了太医，意外的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也许，那个孩子没有保住，是死去的李茉姗对她的报复吧。林苏当时那么想着，对冷漠自私的自己产生的深深的厌恶，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过孩子到底是怎么流掉的。
回想起往事，林苏双眼微微湿润的看向那个在人群中众星拱月一般，脸色散发着奕奕神采的李茉姗，心中一片惨然。
她扪心自问，再来一次，她会不会帮李茉姗呢？
004 留京和怀孕
林苏被自己的问题给难住了，甚至不敢面对李茉姗那友好的笑容，有些躲避对方的好意。李茉姗似乎浑然不觉，临行的时候还亲昵的拉着林苏的手臂，邀她有空去自家玩。
林苏笑着应下了，上了马车之后才垮下了肩膀收敛了笑容。苏氏见她这样，还以为她是累着了。鉴于下午的时候林苏优秀的表现让她在众夫人面前露了脸，她格外的心疼这个女儿，直摸着她的头说要跟林嬷嬷说把明天的课业停了，让乖女儿好好歇歇。
林苏实在没有心情去想那么多，只是胡乱的点着头依偎在苏氏的怀中伴着马车规律的摇摇晃晃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下去，林苏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一个兰嬷嬷守在她的身旁。
“苏姐儿醒了，这都过了饭点儿了，夫人交代说你醒了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去做……”兰嬷嬷见林苏睁开了眼睛，立刻笑着起身，用簪子把灯芯挑了挑，屋里立刻亮了不少。
林苏只觉得一觉醒过来浑身都没劲儿，仿佛在睡着的时候做了不少的梦，头疼却又想不起来梦到什么。
“现在什么时候了？”一开口，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自己的声音竟然嘶哑的不像样子。
兰嬷嬷看样子也是被吓了一跳，立刻回身按下了准备起身的林苏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苏姐儿这是着凉了呢，额头这么烫！”兰嬷嬷一下子慌了神，“不成，我要给老爷夫人说下！”说着她竟是准备就这么冲出去。
林苏脑袋昏昏沉沉，这会儿只觉得喉咙干，连忙叫住了她。“兰嬷嬷，你先喂我喝点水吧。”
林苏喝了水才觉着舒服了些，她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因为见着了李茉姗回想起了那些事情才病了的。于是，就死死拦住了兰嬷嬷不让她去上房那边找爹娘。
“我真没事，不成明天我要是还没好，你再找爹娘？”林苏一边断断续续的喝着茶一边劝兰嬷嬷，“再说，这都半夜了，不过是额头有点烫，真不值得劳师动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娇气呢。”
兰嬷嬷拿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林苏没办法，只能应了下来，过了会儿才起身道：“苏姐儿从回来到现在都没东西，怕是饿的不轻省，我让厨房给你熬点容易克化的粳米粥，放点枣子什么的，顺便再弄两个清淡的小菜下饭。”
林苏本来没什么胃口，可是听兰嬷嬷这么说也觉着有点饿，于是点了下头就穿着衣服又窝到了被窝里面。
兰嬷嬷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小心的关上门转身就去了上房那边。
这个时候林拙言夫妇肯定是已经睡下了，兰嬷嬷自是不敢轻易打扰了他们休息，可是嘱托守夜的丫鬟第二天一早就把林苏身子不好的事情说一下却是应该的。
不然，真等林拙言夫妇发现林苏病倒了，她也就不用在林府里待了。
结果就因为她转道耽误了些时候，等再次回去的时候，林苏竟然又睡着了，看她这次睡的还算安稳，等夜宵送过来的时候，她也就没有忍心叫醒林苏。
林苏这一病倒，虽然不是大病可是也拖拖拉拉了十多天才又精神了起来。大夫每次过府给她把脉都说是心情郁结，然而她小小年纪又有什么好郁结的，林拙言夫妇，甚至是林嬷嬷、兰嬷嬷都觉着她是累着了，于是就让她好好歇上一个月。
好不容易能放松下来一个月，林苏非但没有恢复之前圆润的样子，反而越来越纤细了。
其他人都担心的不得了，可是林苏还是挺满意的。毕竟八岁了，按着虚岁算她都十岁了，是该到了模样张开的时候，瘦点好，那位还没有登基的皇帝，可是最爱柔弱惹人怜的女子了。
至于李茉姗，在去李府玩了两回之后，林苏也看开了。她既然又活了一次，为什么不能尽量让李茉姗避开那悲剧的结局呢？如果到时候实在避不开，最起码她可以劝解李茉姗本人，让她不要寻短见……
春末的时候，林拙言拖了许久的考评终于下来，竟然是一个优。而且新的职务也安排了下来，竟然是升了一级成了四品，并因为官声好而留守京城进了吏部。
这样的结果让林拙言喜出望外，也依稀意识到了女人之间友谊的重要性，更是鼓励苏氏抽空就带着林苏出去走动走动。
所谓春去秋来，又是一年。林苏在最初的时候虽然在最初知道林拙言没有像前世一样又一任外放出去，不过在最初的不安和恐慌之后却高兴起来。
前世的她，因为林拙言总是外放不在他们身边，又因为林嬷嬷最初严格管教的关系，跟父母关系并不是多么的融洽。这辈子，难得父母能多留在身边一段时间，她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而且，这也意味着，很多事情是可以改变的。
她相信，林拙言之所以能够留在京城，更多的是那几位现在已经跟苏氏交好的夫人在自己丈夫耳边美言了，让他们留心了的结果。
一转眼，林苏就过了九岁生日，又是一年新年。她个子拔高了不少，加上之前断断续续病一场瘦了不少，整个人站在那里真的有种亭亭玉立的感觉。
过年跟着苏氏去各个府上拜年应酬的时候，不免又被那些夫人拉着说了一些夸奖的话。每逢这个时候，她便脸色羞红低头落落大方的回应着，再让人没口子的夸一声林家的姑娘不简单，一看就是大门大户里面出来的。
整个年过完，林氏夫妇几乎乐得合不拢嘴，不光是林苏在名门之中的名声越来越好，更因为苏氏有孕了。
林拙言跟苏氏成亲也有十年了，除了头一年剩下了林苏之外，之后也曾经有过两个孩子，可是因为外放的缘故，都没有保住。之后的六七年里面苏氏就再没有怀孕过。现在林拙言都年过三十，而苏氏也有二十七八，能够再次有孕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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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买丫头
林苏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娘怀孕之后，就表现的格外殷勤，并且以此为借口询问林嬷嬷怀孕的女人应该的避忌。林嬷嬷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九岁的小女孩会有多少弯弯绕绕的心思，只以为她为即将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高兴，懂事的想要照顾自己的娘亲而已。
她讲的详细而认真，包括孕妇用的香料，药材，食物，甚至是适用于孕妇的布料都一一给林苏说了个清清楚楚。林苏认真的记着，甚至是找来了纸笔写下来。林嬷嬷见她认真，索性又把自己知道的有关食物相克，花草相克的东西给林苏讲了一遍。
林苏这次算是收获颇丰，看着记得慢慢一叠的纸张，找来了兰嬷嬷让她整理成册子。
正月间过完，三年一次的选秀就开始了。林苏心中清楚这次选秀跟自己无关，可是心中依然有些不同的感觉。
上辈子她是被林拙言、苏氏形容的美好未来所吸引，一往直前的想要入宫的。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就那么懵懵懂懂的进了皇宫，开始直接面对一群女人那不见血的战争。
“唉，听说张家的大女儿今年十七，也被征兆入宫了。”苏氏拉着林苏在房檐下晒太阳，一边摸着微微鼓起并不明显的肚子，一边低声叹息，“若是被选中，只怕她爹娘就高兴了。”
林苏歪头想了一下，“娘，是过年时来家中拜年的那位张大人吗？”林苏比划了一下，“我听爹说，他也是吏部，官位比爹还要低两级？”
苏氏点了下头，“就是那位张大人，他女儿你也见过一次的，叫做素巧，一个挺乖巧的女孩子。”
素巧？林苏微微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位之前紧紧见过一面的姑娘，闺名竟然叫做素巧。
难道说是巧合？她依稀记得，曾经看过的皇族典籍上曾经记载，张氏素巧，温顺敦厚，贤良淑德，颇得先帝喜爱，封为巧夫人。于先帝崩后自愿守灵，追封为巧贵人……
前世那个在她进宫就已经去太庙苦寒之地守灵的巧贵人，难不成就是那个做事泼辣，万事有主张的张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