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我不是?”
  阑珊心头一悸:“温、温大人,情深缘浅,不过如此,以后……大家兴许再也不会见面,我希望你、能够安好。”
  温益卿道:“安好?”他仿佛笑了声,然后走前一步,看着阑珊道:“姗儿,我是第一次知道,你的心可以狠到如此地步。”
  阑珊抬头。
  温益卿似乎是笑,但眼睛却是红的,他说道:“我知道你先前过的不易,我也体谅,所以才拼命的想要挽回我们曾失去的,你却半点机会也不肯给我,你跟荣王,跟华珍又有什么不同?把我扔下,却叫我‘安好’?——没有你,我如何安好?你告诉我?”
  阑珊不想跟他争执,毕竟很快她就要走了,从此天涯相隔,又何必再度两下生怨。
  眼前的人曾经是她最熟悉的人,但现在……
  “对不起。”最终阑珊只说了这三个字,然后迈步从温益卿身边走过了。
  直到他们上车,温益卿还是站在宫门口,动也没有动过。
  因为突然遇见温益卿,出宫的兴奋给大打折扣。回去的路上,阿沅看阑珊低头不语,便道:“他又说什么了?”
  阑珊摇头。
  阿沅道:“要是说不好听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阑珊看看旁边的言哥儿,忽然问阿沅:“你有没有想过,让言哥儿……认祖归宗?”
  阿沅一震:“什么?”
  阑珊艰难地说道:“我准备离开京城,从此后也不能当官儿了,前途茫然,只怕又有一番辛苦,你和言哥儿跟着我……”
  跟温益卿纵然有缘无分,但到底他在工部前途无量,是正经的朝臣。要是他真心疼爱言哥儿的话……这话阑珊不想说,也很难出口,但仍是要跟阿沅说明白,给阿沅一个做主选择的机会,毕竟她才是言哥儿的亲生母亲。
  第186章
  阿沅呆呆地看着阑珊,慢慢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你总不会是想让我跟言哥儿,跟着温……”
  阿沅没说完,低头看向言哥儿,便猛地打住了。
  阑珊柔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多一条路让你选择,也是给言哥儿多一条路罢了。”
  她停了片刻又道:“虽然我跟温益卿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我知道,这会儿他已经记起了所有,先前他接近言哥儿应该也没有恶意,如果言哥儿跟了他,他应该不会亏待你们。”
  华珍公主的身体毁了,以后都不能再有子女,加上温益卿已经恢复如昔,甚至比先前更加的……总之按照他的心性跟行事,绝不会再给公主拿捏不说,反而是掌控全局的人。
  只要他愿意,自然可以让言哥儿锦衣玉食的长大。
  以后在京中,在朝堂,也是花团锦簇的前程。
  但是若跟着阑珊,虽然先前薄有些积蓄,但总归还没有找到更好的出路,何况南行路上未必就一切顺利。
  从言哥儿极小的时候,阑珊跟阿沅相依为命的,不知吃了多少苦楚跟折磨,现在回想都觉着心有余悸,又觉着亏欠了这小孩子,如今言哥儿渐渐大了,怎么舍得再让他跟着自己去颠沛流离,前途未卜。
  虽然舍不得分开,但到底是应该告诉他们,怎么选择其实才是最好的。
  阿沅看了阑珊半天,终于道抓住她的手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不会亏待……言哥儿不要跟着别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分开!”
  阑珊拍了拍阿沅的手,又看向言哥儿:“你跟他说过了吗?”
  皇帝的旨意昭告天下,言哥儿虽然还小未必就懂,但到底不能再瞒着他。
  阿沅道:“是,我已经都告诉过他。”
  阑珊垂眸道:“你、不如问问言哥儿,横竖他也认识温益卿,之前……”她想到之前言哥儿跟温益卿的相处,似乎也极为融洽的,“之前他们在一起也还不错。”
  阿沅深看了阑珊半晌,并没说话。
  阑珊怕她心里不自在了,便忙又笑道:“不用急着现在,回去再说也是一样的。”
  言哥儿一直在两人身旁非常安静的,直到此刻才看着阑珊,有些惶恐地说道:“爹爹会不要我了吗?”
  阑珊愣住!双眼蓦地睁大,泪很快涌了上来。
  她抬手在眼角迅速拭过,忍着泪道:“不是,可言哥儿知道的,爹爹其实、其实不是你真正的爹爹。我跟你娘是一样的,都是女子,以后也会离开京城,也许会过苦日子,但是温大人,就是之前请你吃糖醋鱼的温大人……”
  言哥儿听到这里,便扑过来抱住阑珊,不由分说地叫道:“你就是爹爹!不管怎么样,都是言哥儿的爹爹。别不要言哥儿啊!”
  阑珊浑身一颤,泪再也忍不住了。
  那边阿沅也早转开头,不住地流泪,此刻便深深呼吸,略带哽咽地说道:“这下你总是安心了吧?”
  阑珊抱着言哥儿,这毕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虽非亲生,却视若亲生,比阿沅更疼三分。
  所以不管当着赵世禛还是温益卿的面儿,就连说一句“不是我亲生的”都不肯,仿佛这对言哥儿是一种伤害。
  又哪里舍得真的放开他?当下便把此事按下不提。
  马车停在了西坊门口,下车的时候,却见许多邻舍之人站在门口,又有很多街坊,不约而同地都向着此处张望,窃窃私语。
  阑珊还没下车,大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葛梅溪站在门口,带笑地看着这一行人。
  王鹏跟飞雪相继下马,王鹏看着葛梅溪,不由想起阿沅说葛梅溪都知道的事情。
  他就先哼了声:“葛公子,真是不够意思。”
  没头没脑的,葛梅溪不知他这句是何意,忙问:“我怎么了?”
  才照面,王鹏也来不及就解释,便先回身把阿沅接了下来,见她眼睛湿润,便问道:“又是为什么哭?”
  阿沅扭头:“哪里哭了,就你眼尖。”
  王鹏努嘴,却也没说别的,只又把言哥儿也抱了下来,最后是飞雪过来扶了阑珊。
  众人进了门,葛梅溪眼睁睁看着阑珊,心中又有千言万语。
  如今总算她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只是仍旧让葛梅溪意外,——他虽知道阑珊是女儿身,却万万想不到,她就是计成春的女儿。
  阑珊知道他心中所想,就也笑道:“葛兄,之前瞒着你是情非得已。”
  葛梅溪摇摇头道:“我当然知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说了这句便道:“怪不得你那么出类拔萃令人望尘莫及的,原来竟是计老先生的千金。”
  本就觉着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头只身闯荡很是不易,却又哪里想到她就是之前成亲之日就惨遭毒害的计姗呢,但是有个国手无双的父亲,她有那般不凡的能耐跟胸襟,也似是理所当然。
  阑珊笑道:“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不必再提,王大哥抱怨过我呢。”
  王鹏才过来,又哼哼着道:“葛公子,你早知道小舒是女子,怎么也不跟我偷偷地说一声呢?”
  葛梅溪哑然失笑:“这种事情又哪里能到处张扬的?”
  王鹏不服:“那你们都知道了只我一个蒙在鼓里,显得我多愚蠢的。”
  阑珊笑道:“这不是愚蠢,这是王大哥心实罢了。”
  王鹏才转恼为喜,笑道:“谁跟你们的花花肠子转来转去的?我才不耐烦,也累的很,有那功夫就多吃两碗饭了。”
  安顿妥当后,阿沅收拾一番要出去买菜做饭,王鹏自告奋勇陪着去了。
  阑珊正洗了手脸,要将杨时毅那件斗篷折起来放好,却发现那斗篷的一角破了个小洞。
  忙细看了看,才想起来应该是失火的那天晚上,给火星迸溅烧坏了的。
  本来想明儿找机会送还杨时毅的,没想到竟烧坏了,倒是有些让她踌躇起来。
  正在发愣,门帘一动,是葛梅溪走了进来。
  于是忙敛神,起身让他坐。
  葛梅溪走到桌边上落座,半晌问道:“以后工部的差事是不能做了?”
  阑珊点头,心想索性一鼓作气,便把打算尽快离京的事情告诉了葛梅溪。
  葛梅溪喉头动了动:“我也正想着跟你说,只是,你为什么要去南边儿?”他踌躇片刻,“小舒,不如、不如就跟我回豫州好不好?”
  阑珊一怔:“葛兄……”
  葛梅溪道:“之前你身份不明,我也不好开这口,但是现在天下皆知,我也不妨再跟你说这话,我的心意从在太平镇到现在,都没有改过。你如今不当官差了,也不必去什么南边,就跟我回豫州,我明媒正娶的把你……”
  “葛兄!”不等葛梅溪说完阑珊便打断了。
  葛梅溪停口:“你不愿意。”
  阑珊道:“我只是不想你、不想你屈就。你毕竟是堂堂的知府公子,自然有名门淑女相配。我身世坎坷,又是曾跟人成亲过的,行事又这样的浪荡不羁……哪里是什么良配。”
  葛梅溪着急道:“我不管那些!难道你不知道?从最初开始我看中的就是你这个人。不是别的!”
  他停了停,又看着阑珊道:“你对我无心我知道的,只是别拿什么不是良配之类的来搪塞,你虽对我无情,我却一直……我只想陪着你,对你好就是了。”
  从在太平镇开始,直到如今,葛梅溪把心思藏得好好的,阑珊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居然一直都并未改变。
  她又是愕然,又有些动容,正在想怎么拒绝他才不伤他的心,就听门外言哥儿叫道:“爹爹!”
  阑珊急忙后退一步,转身道:“葛兄,对不住……我去看看。”
  她就这么忙不迭地出了房门。
  阑珊来到外间,却见言哥儿正站在门口。阑珊忙问:“怎么了?”
  言哥儿眼珠转动,说道:“是小叶哥哥让我叫你的。”
  阑珊一愣,抬头却见飞雪站在门口,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
  半晌阿沅买了菜回来,脸色有些奇异,只是也没说什么,就去厨下收拾了。
  飞雪问道:“是怎么了?”
  王鹏先看阿沅不在,才悄悄地跟她说道:“这满街上的人都指指点点的在议论,菜市场上也是这样,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是看那耍猴的猴子一样。”
  飞雪一笑:“哦,我以为是什么呢。这个没什么,不用管他们。”
  中午吃了饭,王鹏先去大理寺报到,不免又给同僚们围住,问长问短。
  先前阿沅特意叮嘱过王鹏,再加上王鹏的确是心粗的人,哪里知道更多,便一概用“不清楚、不知道”来回答。
  这一夜无事,次日早上起身,洗漱更衣完毕,才吃了早饭,外头便有人叫门。
  王鹏出外开门,认得是之前的那位李墉李大人,寒暄笑道:“杨大人昨儿跟小舒约好了的?我来接人。”
  自打上回因赵元塰一事他受了伤,阑珊还是第一次见,急忙迎了出来,彼此行礼。
  言哥儿闻声跑出来,眨巴着眼睛看李墉,李墉呵呵一笑,从袖子里扯了一根糖葫芦,言哥儿极为高兴:“多谢李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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