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145章 撤职
这篇文章一出,京城再次迎来了久违的文坛之热,回望上一次这样闹腾,还是那篇仁君仁心的大作引起的。
文章所指的袁少安首当其冲的成为这篇文章冲击的对象。有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明明一件事情并非是一个人能做的,但是一旦发生了什么大事,引来了过多的关注,那个被关注的人仿佛就成为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挑选战马,袁少安身为少卿自然职责所在,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未必是他能一锤定音,即便真的是他选出来的战马,也会经过剩下的重重筛选,多方达标之后才会作为幼种来培养,所以就算真的是战马出问题,也绝对不是袁少安这一环出问题,但现在袁少安自身少了几分低调,又刚巧撞到马蹄子上面了,必然就成为了战马培育失误的罪臣。
更何况,这事儿是放在文坛,那就更可怕了,拿笔写字的文人才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始作俑者,你若不是那更好,牵涉几个便笔伐几个,没在怕的!
袁少安是真的慌了,他没想到自己玩玩宠物这种小爱好竟然会被上升到这样的政治高度,思来想去,这事儿唯一可疑地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袁莹玉。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那些小畜生都是顺道给你弄来的,你在那些姐妹面前挣些眼馋也就罢了,不要大张旗鼓的炫耀,都是畜生东西,有什么好炫耀的!”
两人是一母同胞,袁少安自小也疼爱这个妹妹,这样严厉的呵斥,从小到大屈指可数,袁莹玉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委屈的直掉眼泪:“兄长骂我做什么,我何时向旁人说过这些!?莫不是兄长你自己结交狐朋狗友,坑了你一把,你怕父亲母亲责备你,就想污蔑我!”
袁少安:“我污蔑你!?莹玉,做人可要讲良心,从小到大你什么事情求大哥,大哥不是帮你办的妥妥贴贴的,就连此番你瞧上了那位秦侍郎,不甘心这样的青年才俊娶一个商女为妻,不也是我这个大哥在帮你牵线搭桥找关系与秦侍郎认识么!眼下你竟然说得出什么污蔑你这样的话,莹玉,你可真是没良心!”
袁少安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袁莹玉更气:“什么机会!什么机会?我连那位秦大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芙蓉园小宴后我去了你说好的地方,像个傻子一般等了许久,结果秦大人早已经走了!”想起那一日自己瞒着小姐妹不自然的样子,又想想自己空等的傻样子,她深怕那些精明的姐妹看出些什么来,这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只字不提。
袁少安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那一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袁莹玉低头开始抹眼泪。
“在外头就听到你们吵了!吵什么吵!”袁夫人走了进来,呵斥二人。
袁莹玉不敢让母亲知道自己对秦泽的意思,也不敢把这份委屈暴露出来,可是越想就越委屈,眼泪珠子也收不住了。
袁夫人沉声道:“少安,你又欺负妹妹了!”
袁少安:“娘,我怎么敢啊!”
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父亲回来了,正在前厅找你呢。似是有什么急事,你莫要耽误了。”
袁少安心里一沉,觉得事情不妙。
事实上,他的感觉很敏锐。
父亲任职翰林,一向不曾出什么错,他把袁少安放在太仆寺,也是希望他能真的学点东西,若是能入伍锻炼锻炼也是好事,现在直接被一纸文章打成了一个玩物丧志的废物,还因为这些玩物误了朝廷的大事,袁大人看到文章之后一直都是战战兢兢,深怕自己有什么潜藏的对头在这个时候往皇上那边吹什么风。好不容易等到下值回来,提着袁少安就是一顿狂叼。
闻风而来的袁夫人自然是护着儿子的,知道事情难过的来龙去脉之后,袁夫人竟很快冷静下来:“老爷,这事情摆明了是冲着咱们安儿来的,你身为安儿的父亲,不尽快将幕后做手脚的人找出来,在这里怪罪无辜的孩子做什么!?安儿自小就与动物处得来,当初让他去太仆寺也是你允许的,怎么现在都不记得了吗!”
袁大人当然知道这些,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战马失利也是事实,很多时候,没麻烦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有麻烦,总得有人背锅。所以袁少安是自己弯下腰让人往身上放锅,他在外面做事不要面子哒?当然要先回来发泄一下!
发泄完了,一家人坐下来冷静分析。
身为翰林学士,袁大人也有自己的心腹,文章出来之后,好些人聚在一起研究过,抛开它的针对对象,不管是从行文风格还是剑走偏锋的文意,都像极了之前曾经热闹过一阵子的那篇文章,当初那篇文章的笔者,是如今正被提拔着的齐北侯府世子,镇远侯爷的亲外孙吴敬君。
可是袁学士挤破脑袋都没想明白,齐北侯府有什么一定要针对他们的理由!
“会不会是吴敬君那小子想要进翰林院,所以先给老爷您一个下马威?”袁夫人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盛京城从来不缺少年热血的才子,当初那个穿着状元服的秦泽将京城闹的鸡飞狗跳,自己也惨遭贬谪,如今不还是风风光光的做着自己的侍郎么!
袁大人第一时间觉得不可能,吴敬君是有病么?一只脚还没在翰林院站稳,就想风光无限了?但是……如果……万一……现在的年轻人跳脱又不按照常理出牌,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慎思一晚,袁学士想着明日一早下朝之后主动提着袁少安去跟圣上请罪,万万没想到,圣旨竟然是连夜送到了学士府,将袁大人与袁少卿请进了宫里。
袁少安没想到事情竟然闹的这么大,圣上要亲自面见,战战兢兢的与父亲入宫。
袁大人觉得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篇文章胡言乱语就惹得圣上真的怪罪什么,只能猜想是不是袁少安真的落了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现在罪加一等深夜问罪,一路上差点没用车夫赶马的鞭子把袁少安抽死,可怜兮兮的袁绍安除了爱好宠物,真的交代不出任何错处了。
然而,事情似乎比袁大人想象的要麻烦。
披着龙袍的皇帝齐北斋显然是从龙床上爬起来的。
见到袁氏父子二人,齐北斋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说起了急召的缘故——
就在今夜,一只小畜生忽然出现在寿康宫,将安仁县主吓得心疾复发,此事惊动了嘉荫郡主与太后,郡主当场就要解决了那小畜生,不料小畜生竟然是永宁公主宫里的,得知爱宠走势,也不晓得是脑子抽了还是怎的,跑到寿康宫去要,嘉荫郡主当着永宁公主的面将小畜生血溅三尺,吓得宫人悉数面色惨白跪倒一片。
永宁公主当场就要以污秽太后寝宫之罪将嘉荫郡主拿下,不料太后从容出面,让人将小畜生的尸体剥皮抽筋,等同于将小畜生处死的决定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将永宁公主吓得面无血色。
而后皇上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开玩笑,太后慈悲为怀,是大善大德之人,怎么会杀生!?于是,处死一只小畜生的意思,又被皇帝扯到了自己身上,身为一国之君,他严肃的命皇后以宫规处决那小畜生。
一个晚上,可谓是鸡犬不宁,永宁一腔委屈还没发泄,齐北斋已经亲自问罪。
永宁是先皇后的孩子,齐北斋连容皇后不好过多苛责都想到了,也着实让容皇后感动,顶着天子的盛怒,反而给永宁说了不少好话,让齐北斋有阶梯下转移怒火,果不其然,这怒火顺势就转移到了将小东西送进来的人身上。
宫规也并未严格规定过不许养宠物,宠物即便打理照顾的再好,始终难掩畜生气味与一身畜生毛,爱美的妃子,亦或是随时等待招幸的嫔妃不愿意让自己身上沾染的畜生痕迹惹圣上不快,很少有碰这些的,所以像永宁这样的小辈养宠物的比较多。可是现在畜生吓人,还吓到了最不该吓得人,那宫规也得随之立起来,并且要杀一只鸡,方才显得这宫规立的有威严。
想也知道,袁莹玉与永宁交好,那小畜生的的确确就是袁莹玉托兄长帮忙弄的,袁少安知道是永宁公主的差事,十分热情迅速的给弄了一只,不料竟然惹上了那位煞神!
“安仁县主是天赐之命,太后更是喜欢疼爱的紧,今日不仅吓到了安仁县主,连嘉荫郡主与太后都跟着受累,究其原因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小畜生,实在是叫人恼火。袁卿,你说说看朕要怎么处置?”
袁大人想要辩解,却无从开口。
齐北斋也是心累,他冷哼一声,道:“既然袁卿的爱子对畜生道这般精通,朕倒也不好阻了他的前程,从明日起,就不要在太仆寺中虚度时日了。”
袁大人痛呼一声,不断的为袁少安求情,袁少安自己也忍不住求情,齐北斋大手一挥,赶人了。
太仆寺少卿痴宠一事,随着明德县主病发彻底被落实,第二日,他就被撤了太仆寺少卿的职位,被迫回家牵猫逗狗。但这事情显然没有完。
忽然冒出来的文章入了圣上的眼,吴敬君很快就被找过去了。
拓印的文章送到了吴敬君的面前,齐北斋抱着一杯茶盯着略显慌乱的吴敬君:“你小子,越发没有章法了,这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吴敬君看着这文章,简直有苦说不出,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有了这么个东西,他这段时间的确是打算往翰林院里面钻,只要进了翰林院,就有机会进入权臣的中心圈子,只要打磨历练几年,在内阁混的风生水起,成为最年轻有为的权臣十分有望,结果现在袁少安被撤了职,他进翰林院的事情一直被卡着,想也知道是谁在作怪!
皇帝也没明着说吴敬君这么做有什么罪,但是言辞上没什么嘉奖,说了几句就把人放走了,吴敬君出宫门的时候,腿都在发抖。
当初他完全是机缘巧合下才得到了这个冒名顶替的机会,这段日子他搜刮了不少那个神秘笔者的册子,正在模仿他的文风,结果就出了这个。
吴敬君混沌了多时的脑子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他隐约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阴谋!
……
话分两头,袁家人和吴家人如何如何,丁婕等人并不在乎,反倒是听说丁凝被吓病,狠狠的担心了一把,可是当时丁凝因为授课时间太晚直接被太后留在了寿康宫里,发病之后,人也一直留在宫里,眼下她们想探望都没机会。
就在这时,宫中的马车来到了丁府门口。
太后身边的嬷嬷亲传太后懿旨,要见丁家的三位姑娘。
第146章 考察
丁婕不傻,以华氏与丁永隽女儿的身份,她们这一辈子都难见到太后一次。
现在忽然得到传召,最有可能的还是因为三娘和丁凝。丁凝在宫中被宠物咬伤,太后和皇上皇后都惊动了,那今日进宫,一定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
丁荃不安的坐在一边,“大姐,我没见过太后诶,太后凶不凶啊?会不会不喜欢我们,然后比芙蓉宴会那一日更难受啊!”芙蓉宴那样的场合,已经被丁荃列入了此生不再向往的场合,太要命了。
丁婕慎思片刻,道:“总之,慎言慎行就对了。”
丁素一直坐在一边,老神在在的,好像这事儿和她完全没关系。
马车行至宫门口,是桂嬷嬷亲自把她们领到太后的寝宫的。
花园里,远远地瞧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坐在那里,一旁并无丁凝和三娘的身影时,丁婕心中升起了一些警惕。
万氏和丁凝果然都不在,三人到了太后面前,齐齐行礼,低着头不敢乱看。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经,语气平淡:“来了,都坐吧。”
三人落座,桌上上了一遍新的糕点。
太后:“这里都是蜀地进宫的糕点,想来你们来京来的也匆忙,并没有什么多的准备,尝尝看,味道和家里的是不是一样。”
丁素和丁荃在这个时候都以丁婕马首是瞻,丁婕看着桌上的糕点,竟真的伸手拿了一块品尝。
不是做做样子食之无味的品尝,而是很认真的吃下去,剩下的二丁瞧见了,也跟着应声品尝。
丁婕放下糕点,恭敬道:“回太后,蜀地食材种类繁多,美食不计其数,又因往来商旅熙熙攘攘,为迎合不同地方的商旅,食物的味道反倒做的五花八门,各地的特长都取一些,众口皆可调,所以这糕点,并不只有蜀州人的家乡味道。”
太后的眼神亮了一下。
“哦?那地道的蜀州味道是什么味道?”
“锅……”丁荃下意识的就要回答,被丁素狠狠地瞪了一眼,硬生生的憋回去,眼神惶恐的看了看其他人,深怕自己失礼了。
丁婕微微一笑:“太后恕罪,三妹自小好吃,时长与阿凝……与明德县主一同外出,整个蜀州几乎都被她们二人吃遍,谈到吃的,自然会激动些。”
提到丁凝,太后果然更开心了。
“是了是了,那个小丫头,她娘拘着她的吃食,回回见着她都是含着泪花花,抓着哀家一顿诉苦。”
谈到丁凝,丁素犹豫片刻,主动开口:“太后娘娘,听闻明德县主在宫中被宠物咬伤,民女斗胆,求问县主伤势。”
丁素很会抓重点,丁婕与丁荃几乎是同时露出担心的神色,毕竟这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的表情,太后并未去打量,反倒是低头喝了一口茶,“那孩子福大命大,伤势不怎么严重,正在偏殿里头习课,待到皇后授课后,你们便可过去与她说说话了。”
既然还能习课,那就的确是没什么了。
“对了,你方才说,你们蜀州吃什么最好?”太后似乎对吃也很感兴趣,这话是问丁荃的。
看到大姐对自己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丁荃这才大胆道:“吃锅子呀!这么大的锅子,煮上上好的红油料,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切盘,麻油碎料装碟,大家围在一起涮锅子吃,可是顶好吃的!”
太后怔了一下:“这样吃?”
丁素笑了笑:“太后万金之躯,吃食上必然是重重谨慎步步小心,蜀州往来嘈杂,又都是走街串巷的游郎货商,锅子一摆,围桌而坐,哪怕是萍水相逢的江湖朋友,一顿锅子下来也能称兄道弟,吃锅子更多时候不在于吃什么,而在于身处其中的氛围,市井气重,自然是进不得京城贵族的列席的。”
的确,锅子虽然好吃,却绝不是太后娘娘这样的人物能吃的,退一万步,即便是真的要吃,那也是皇上皇后作陪,还不得用同一个锅子,一顿锅子吃下来一定是井然有序声势浩大,完全失去了吃锅子的意义!
太后与她们说话,越说越起劲,最后扭过头问桂嬷嬷:“说起来,你也与宸王妃在蜀州呆了一阵子,可有吃过蜀州的锅子?”
丁婕心中一动,看了桂嬷嬷一眼。
桂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亲信,如果说之前桂嬷嬷就在蜀州待过,那会不会……
桂嬷嬷赧然一笑:“太后莫要取笑老奴,宸王妃饮食清淡,老奴也不擅众口,那蜀州的锅子实在是味道十足,年轻人一定喜欢,老奴却是耐不住的。”
太后的兴趣更浓厚了:“如今乍暖还寒,哀家倒是想尝尝看这个锅子了。正好安仁县主整日吵着要吃点好吃的,你说摆一个蜀州的锅子宴如何?”
蜀州……锅子宴!?
丁婕被太后豪放不拘的做派吓了一跳:“太后娘娘……”
太后已经决定了:“别说了,哀家都是被你们给馋的,要哀家说啊,这宫中的东西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为了调和哀家的胃口,什么都做的均衡,哀家吃多了,都吃不出这东西本该是什么味道。人老了,上了年纪,什么东西的味道都淡了,今儿个哀家就馋上蜀州锅子了,桂嬷嬷,让御膳房去准备,再让人去拟一个名单。”
说到这里,太后看了三女一眼,笑道:“丁府的三位姑娘给添上,安仁县主喜欢锅子,这又是她一起吃到大的姐妹们,一起吃锅子,热闹。”
丁婕忽然觉得,在太后这样的女人面前,做太多的准备反而像是个笑话。来之前,她曾想这次进宫或需要被问责,没想到太后只字片语都不提,而是兴高采烈的着手准备蜀州锅子宴,这样的走向,是她之前怎么都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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