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又是为何?”长宁问。
  “小将军说他久居边疆,京中的铺子他无法打理,也并不善于此道,况且在家有月银军中有军饷,用得到银钱的地方并不多,不如长公主在京中花销得大。”
  “于是他同意把铺子放在他名下,只是所有的收入都还是依照以往的规矩来,也因此现在我还能指挥得动底下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长宁点点头,随即又道,“可是我既已把这里送他,这里所有的收入也该归于他,既然他现下用不到,我们应该只是代为保管,等他以后需要的时候再还给他。”
  “拾风,”长宁轻轻地拉她衣袖,“咱们长公主府应该不缺这点钱,对吧?”
  “不缺,”拾风冷静道,“但多一点总归都是好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情的后续告诉长宁的原因,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条街送出去得容易,要是知道秦深并未真正收下,定然也不许长公主府动用这笔银钱。
  可白花花的银子放着只能蒙尘,动起来却是可以一生二二生三的,所以再多都不该嫌多。
  长公主府不差这点钱,但送出去又拐回来的银子,本来就是自己的,拿来用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马场是长公主府的,收入的银子都是长公主府的,这条街是小将军的,这条街所有的收入也都是长公主府的,这样不对吗?
  谁还能主动把银子往外推。
  “拾风~”长宁拉着拾风的袖子轻晃,“这钱我们就先存着,交给你打理,知道你生财有道,一定能让他财源滚滚来的。”
  长宁先是给她带了一顶高帽子,然后又冲她摊手,弯着眼睛嘿嘿一笑,“你知道我出门不带钱的,可是进了人家的店铺买东西,总不好不给钱吧。”
  “我知道拾风温柔又贴心,今日一定带了钱出门。所以——”
  拾风生无可恋地把钱袋交出去,“都在这了,再多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就知道拾风最好了。”长宁特别上道地哄她,只是感觉错过了一千万两银子的拾风一点不开心不起来。
  还想把钱要回来。
  养个特别能败家的长公主真的好难啊。
  小将军以后要努力才行。
  被她念叨的秦深姗姗来迟。秦深今日又穿着青衣,只是不同那一件,这一身广袖宽襟,将他身上的凌厉漠然的气息压了下去,显出几分文弱的倜傥来。
  “今日这一身也很好看。”长宁对他总是不吝赞美,“更该有一只品色上佳的白玉簪来相配。”
  “那今日的重任就交给你了,”秦深看着她道,“等你来挑。”
  “却之不恭。”长宁笑道。
  只是两人谁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世。
  第46章
  永安街有一家铺子, 极善精巧之物, 能在玉豆上雕山画水, 在猫眼上刻诗作画, 字精画小却都分毫毕现,说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只是如此精巧,必然也难得。
  平常人砸千金下去,不巧之下也许只能得一句“烦请稍等几月”,京中权贵来此求取,也只能客客气气地。
  毕竟宫里几位贵人手中惯常把玩的几个小物件,皆是出自于此处, 谁也不知道铺里掌柜让他们等着的是为哪位大人物准备的贺礼,也谁都不敢凑上去大放厥词。
  这店铺就在神神秘秘的传闻中,背景的资历不断拔高,隐隐有了些神奇的意味,不少人科考前或者大婚前都会来此买些小物件,讨个好彩头。
  长宁压低了声音,有些得意地和秦深说,“偷偷地告诉你, 我送给皇兄皇嫂和安儿的许多东西都是此处精制的, 不管是什么他们都喜欢的很,因此每年的礼物我都不发愁了。”
  秦深侧脸看她, 很轻地笑了一声,问,“那送我的礼物也是这样的吗?”
  长宁顿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她找补道,“虽然我送的礼物大都出于这里,但每一个都是我不假手他人精挑细选的,绝无丝毫轻慢。”
  “我知道你不是那般意思,”秦深抬手扶在她背上,“当心台阶。我只是随口一言罢了,只是没想到,”他抬眼看长宁,“之前是我把自己想的太重了,自觉你送我的礼物,该和别人不同。”
  “你……”长宁听得心又酸又软,只是却无话可说。
  皇兄皇嫂小太子是她的家人,秦深秦潇齐岸是她的至交好友,在她看来他们都没有什么分别,也因此她都是一视同仁的,谁也不过分偏袒,谁也不偏爱。
  可是秦深如今不同了,他既是好友,也是——家人,长宁偷偷地看他一眼,思忖,那以后送他的礼物也该不同些。
  那就都送成双份的吧。
  秦深不知她内心所想,也并不十分在意她送的东西,哪怕长宁只是折了路边挡路的桃花枝送他,他也是喜欢的。
  他在意的不过是其中长宁待他的情谊而已。
  两人进了铺子,自有小厮过来引着他们去了隔间雅座,上了香茗点心,拾风不假手他人自己伺候,头也不抬地对小厮吩咐,“让王掌柜自来伺候,你下去吧。”
  “是。”那人拱手应道,“王掌柜尚在清点库房里的一应簪子,稍后便至,还请拾风姑娘及两位贵客稍待片刻。”
  “让他赶紧些,”拾风冷道,“难道平日对着客人就是这般举动?轻慢无礼,他这些年就长了这些本事?”
  “这……”他惶恐道,“拾风姑娘息怒,我这就让掌柜过来。”
  长宁和秦深在背后小声说着话,秦深捏一块点心递给长宁,轻声道,“有眼光也有手腕,你挑侍女的眼光倒是很好。”
  “我眼光什么时候不好了?”长宁接过点心,笑眯眯地看着秦深,意有所指,只是想到某人她顿了一下,“我和拾风一起长大,不管她是如何性情能力,她今日都会是长公主府的管家。”
  “所以我不仅眼光好,还很深情。”长宁看着他说,于是秦深也笑了,回视她道,“是,是我有幸了。”
  他俩等的不着急,掌柜却急的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背后跟着一长串的人,手里捧着锦盒,盒里铺着红丝绸,丝绸上放着各不相同的簪子。
  他进来人还尚未看清楚,就连忙躬身行一大礼,“姑娘赎罪,赎罪!非是我怠慢了,而是原本库房收着的一对簪子今儿却不见了,因此耽搁了些时间,还请姑娘见谅,见谅。”
  拾风往边上避了避,有长宁和秦深在,她便不该喧宾夺主,因此只是淡道,“那找到了吗?”
  能做到掌柜的,他也并非愚笨之人,见着拾风的动作就知她身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贵人,只是拾风不曾介绍,他也只当不知,拱手道,“找到了。”
  “那边呈上来吧。”拾风一挥手,一水儿的锦盒便排好放在长宁和秦深面前。
  长宁和秦深自幼所见所用皆是不凡,见着此间的物件也不得不赞一声,即便不是所有的东西都称得上珍品,至少也都是精品。
  掌柜嘿嘿一笑,有些得意,这可是把他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敢说京中比他这里的东西还好的,寥寥无几。
  他一一对长宁和秦深介绍道,“这是南海乌金木,刀枪不入水火不浸,可百年不朽千年不腐,这形状是自然而生,无一丝修饰,然日光下隐隐可见乌黑中的金光流动,堪说是极为难得。”
  “此簪名玄冰玉隐,触手生凉,三九伏天也是如此,最适合在炎炎夏日佩戴。”
  “这是……”
  每一件簪子他都信手拈来,由他口中说来便如稀世珍宝件件难得,长宁有些知道这里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好了。
  一十八件簪子,各有千秋,长宁一一看过仍然意犹未尽,主要是旁白太过生动,听得人心驰神往,恨不得尽数收下。
  也正是因此,到了最后一件,长宁的好奇心被吊的高高的,锦盒还未打开,她已经心痒难耐了。
  掌柜手扶着锦盒的盖子,有些迟疑。
  “怎么?”秦深开口,眼睛看着他道,“最后这一件是有何不同吗?”
  长宁好奇地探头看去,掌柜硬着头皮道,“是,是有些不同。”
  他缓缓地打开盒子,长宁起身离开椅子,屏住呼吸满含期待地看着,旋即皱着眉失望道,“这是什么啊,一张纸,簪子呢?”
  “这——”掌柜抹一把头上的冷汗,小心地看了拾风一眼。
  拾风立刻皱紧眉头走过来,看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我昨日不是特意嘱咐过了,簪子呢?”
  掌柜头上冷汗涔涔,“簪子,簪子倒是还在,只是昨日管事的排布出了差错,将簪子给了今日来的客人相看,偏生客人今日来得早,此时已在隔壁。”
  “管事出了差错是他不对,可是来者皆是客,此事该有个先来后到,那对客人在先,那簪子就该由他们先行挑选。”
  掌柜梗着脖子艰难道,“小店虽小,但也以信誉为先,那客人几日前就约好了今日上门鉴赏,小店实在不该推辞。”
  “这是那对玉簪的图样,两位贵人可先看看是否合眼,要是……要是,”他踌躇道,“要是尚能入眼,我可再去问询那两位客人。”
  拾风脸色不好,但也未说什么,长宁自己拣出两张图样,翻看看了一眼,递给秦深,“我觉得这个很是不错,你看呢?”
  秦深不在意道,“今日不是听你的吗,你做主就好。”
  长宁把两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合心意。
  两只簪子一长一短,一为男饰一为女饰,短簪形似一柄长剑,长剑上附着嶙峋的花枝,剑柄簪着一浅粉的花,是桃花,长簪则是梨花枝上挂着一弯弦月,白得几近透明的海棠花和着一抹昏黄的弯月,相得益彰。
  “这是缓缓归,还有我送你的桃花。”长宁指着短簪说,“这是一树梨花一溪月,是你赠我的那句诗。”她指着长簪图样道。
  于是秦深也看了一遍,确实很恰当,怪不得拾风那这个放在最后。
  他问掌柜,“隔壁是何人?”
  掌柜抹一把额头上的汗,不敢抬头看他,“隔壁,隔壁是王大人家的小姐,和今朝恩科的探花郎,如今的正六品翰林院修撰陈世陈大人。”
  他话音刚落,此地的温度肉眼可见地降了,他惶恐不安地看了一眼拾风,想要从她脸色上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可是拾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再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长公主,是我安排不周,”拾风请罪道,“我并不知晓已经有人定下此物,还会是……是他。”
  这个名字似乎都不该出现在长宁耳边,拾风隐去名字,皱眉道。
  长宁也有些意外在这里也会遇上他,但许是这套簪子太过契合她的心意,此时放弃也有些不舍。
  她扭头看秦深,秦深目光温柔地望着她,问,“喜欢?”
  长宁迟疑着点点头,“喜欢。”她如实道,“可是一想到簪子被他碰过了,就也没那么喜欢了。”
  掌柜如绝处逢生,立刻殷勤地说,“图样还在,照着再打一件出来也不算难事,长公主既喜欢,我这就去寻巧匠为长公主再雕一件出来。”
  “不急。”秦深突然出声,他缓缓道,“长宁喜欢的东西,这世间该是独一无二的。”
  这意思……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赔笑,小心问道,“那就还是要这件?不重新打了?”
  “打。”秦深沉声道,“至少新打出来的没被人摸过,尚是干净的。”
  “那……”掌柜茫然道,“隔壁的那对簪子?”
  “砸了。”秦深云淡风轻道。
  他牵着长宁的手腕,拉着她往隔壁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被那双手摸过的东西,还想戴在长宁头上。”
  “简直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说:  居然没写到陈世露面!
  缓缓等明天再。
  秦深今天霸气又帅气!
  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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