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宫里送来的,还有将军府和齐世子送的贺礼都收在长公主的小库房,有人看管,不会有人随意乱动,其他的大部分在大库房,有些小巧精致的,放在手边方便把玩,那些大件的,没有任何标记又俗气的,有些卖了,有些租出去放在店铺里当招牌。”
拾雨从没听过这些,好奇地问,“租出去?有人要吗?”
拾风好笑道,“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要长公主府出去的东西呢,这些东西咱们看不上,可是拿出去了,哪件不是人人趋之若鹜的。”
“还好有拾风在。”长宁叹道,“这些方法我闻所未闻,要是让我来,说不定长公主府早就一团糟了。”
拾雨傻乎乎地点头,“我也不会。”
长宁把单子全都翻了一遍,最后又落回马场那一页,问拾风,“马场今年赚了多少银子啊?”
“很多,”拾风说,“足够长公主府半年的花销了。”
长宁指尖微顿,即便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也知道,这真的是很多很多了。
长宁不苛待下人,月钱不低,每年都有新衣,饮食两天能吃一顿肉,有时候还要接济城中的妇孺老幼,说一句花钱如流水也不为过。
可是秦深眼也不眨地送给她了,是他娘的陪嫁,他的及冠礼,还抵押了他的零用钱和秦潇的嫁妆。
长宁觉得,她应该有点表示才行。
“拾风,”长宁问,“长公主府名下,最赚钱的街是哪条?我想把那条街的铺子都给秦深。”
“长公主可想好了?”拾风问,并未出声阻拦。
“想好了。”长宁点头。
“既然长公主想好了,此事交给我去办就好。”拾风说,“时间不早,长公主该睡了。”
长宁自己躺好,乖乖地把被子拉到下巴,不忘交代一句,“把那一套夜明珠收捡出来,换一个白玉匣子装好,我明日要用到。”
拾风拾雨记下了。
“还有,皇兄让人送来的君山银针也准备好,我明日带去将军府。”
拾风犹豫,有些心疼,“那君山银针难得,皇上特意嘱咐了,不能让您随意送人,要不,还是留下些吧。”
长宁一口回绝,“秦深不是别人,都要给他。”
作者有话说: 这俩人都是土豪啊,一个送马场,一个出手直接就是一条街,羡慕o(≧v≦)o
第15章
秦深不是别人,他是为大郢抛头颅洒热血的小将军,是戍守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也是她最好的玩伴,从小守护她的秦哥哥。
秦深既不算别人,送给他也不是随便送人,她有很好地听皇兄的话,没有丝毫违背,长宁理直气壮地想。
况且,等拾风拾雨走了,长宁才从裹成蚕茧的被子里,一拱一拱地,艰难伸出两只手。
月光下她手心里躺着的,赫然就是白日里在金珠面前,无人问津的三个铜板。
长宁翻个身,慵懒地趴在床上,修长白皙的两根手指夹着一枚铜钱,通过中间的小孔往外看。
秦潇三个铜板就要把她的秦哥哥卖掉,秦深悄悄给了她三个铜板,意思不言而喻,可是她最后既没有应下,还偷偷扣下秦深给她的钱没有还回去。
她不想还,甚至自己藏起来,拾风和拾雨给她更衣的时候都没发现,不知道她从外面带了东西回来。
长宁把铜板重新藏在枕头底下放好,不放心的拍了拍,躺下去的时候还把一只手压在枕头下面,时不时地摸一下,好确定铜板一直都在。
长宁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时候,突然想到她这样做好像很奇怪,三个铜板而已,连她衣服上的一个扣子值钱都没有,她为什么这么上心?
可是直到她睡了一觉起来也没想明白,却被拾风拾雨摁着在桌边上坐下。
桌子上琳琅满目,摆得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她喜欢的,比往日她早上用的还要丰盛些。
拾风挑她爱吃的放在她跟前,招手让人再上些来。拾雨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用清茶漱口。
拾雨叽叽喳喳地说,“长公主,你可算算你都多久没在府里用膳了,府里的厨娘都心慌的不行,担心她做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让你日日忍饥挨饿,找我哭了好几回,说是要回家,让府里再一个手艺更好的厨娘服侍你。”
拾风也说,“长公主在宫里用饭,下人们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宫里饮食用度都比咱府里好,亏待不了长公主,可是将军府素来节俭,长公主肠胃娇嫩,口味也和他们不同,何苦连早饭也不吃,早早的就去呢。”
“就是,”拾雨帮腔数落长宁,“今日要不是我和姐姐早早的就留意着,长公主是不是这会儿已经出了门,要去将军府了?”
长宁有心想要辩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
不过不是为了去将军府蹭早点吃,而是如果让拾风拾雨知道她要出门,那她的出行就不可能从简的起来。
不过现在被抓了个正着,她也只能老实着,在时风时雨的监督下,每种早膳只尝了一口,一圈下来已经饱了。
她最后喝了一口汤,接过是拾风递过来的帕子点点嘴角的汤渍,让拾雨叫厨娘过来,她有话要说。
厨娘惴惴不安了几天,生怕自己委屈了长公主,长公主不爱吃她做的饭菜,却心善,怕她知道了伤心难过,就连着几日不在府里吃饭。
如今突然被传唤了也不会慌张,反而有种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的感觉,哪怕是赶她走也没关系,只要长公主能好好吃饭就行。
她进了长宁用饭的小厅,便是仔细的打量了长宁一番,见她面色红润,既没有消瘦也不曾生病,这才安下心来,冲她行礼。
长宁亲自把她扶起来,态度亲昵又自然,像是对待自己的长辈一样,揽着她的胳膊道,“王婶,今天一定起的特别早吧,早饭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王婶儿笑弯了眉眼,非常受用,“长公主喜欢就好,不过是起得早一点而已,不算什么的。”
“王婶不嫌累,我还心疼呢,”长宁轻蹙着眉头说,“王婶辛辛苦苦为我做这么多好吃的,可是我每次都只能吃一点,剩下的全都浪费了,这不是浪费了王婶的一片心意吗?”
王婶看看桌子上剩下的,讪讪的说,“我担心不和长公主胃口,多做了一些,好让长公主挑选合意的,别饿着肚子了。”
“王婶手艺好,做什么我什么我都爱吃,就是因为都喜欢吃,看着这么多好吃的却吃不下,才更加难受呀。”
拾风拾雨也帮着说,“昨日长公主就念着王婶的手艺,今早起来看见这满满的一桌又惊又喜,要不是我们拦着,不定要吃多少呢,到时候集了食又要难受,请太医长公主又不爱喝药。”
“所以平时劳王婶多管着她些,别一直惯着她,什么都随她的心意来,各种时令果蔬都要轮着来,不用一直只做她喜欢的,不然往后怕是要更加挑嘴儿了。”
王婶连忙点点头,又是感动又是受教,知道是自己一直想岔了,误会了长公主的意思,现在竟然还要让长公主反过来安慰她,宽慰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连连保证,“两位姑娘说的我都记下了,保证以后不会再像今日这样,”说着她看了长宁一眼,笑道,“长公主也放心,长公主爱吃什么我都记在心里,断不会让一桌子都是长公主不喜欢的。”
好不容易把王嫂哄得喜笑颜开送走,长宁看了一眼拾风拾雨,试探道,“早膳我已经吃完了,现在没什么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拾雨捏着帕子愤恨道,“也不知将军府出了什么妖精,勾的长公主魂不守舍的,连长公主府都不想回,一天天的只想往那里跑。”
拾风没说什么,只指挥着人赶出马车,再把准备好的软枕暖衾,手炉香薰熏搬到马车上,还有厨房热腾腾刚出炉的点心,装了整整一个食盒。
长宁揣着袖子袖手旁观,感觉自己不像是去串门,反而像是搬家,还是搬到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的那种。
拾风林林丛丛的把一切安排好,还不放心,除了除了赶车的马夫之外,又点了两个侍卫随行。让她确定一切都妥当了,才来请长宁上车。
长宁生无可恋,甚至有些不想出门了。
可是将军府还是要去的。
走到半路长宁才想起来,忘了吩咐他们把那一套夜明珠带上了,库房的的金镶玉九连环也该备着,拿来送给秦潇再合适不过了,她都为了马场把自己的嫁妆都抵押了,自己也该有所表示才行。
长宁在马场里翻了翻,不由地对拾风更加满意了,拾风简直就是长在她心里啊,她想什么拾风都知道。
长宁怕拾风忘了,拾风也怕长宁不记得她昨晚说过的话,不仅把这都准备好了,夜明珠照她的吩咐放在白玉匣子里,九连环也用红丝绒的盒子装了,茶叶也全都带上了,怕她看不见,还都放在她眼底下。
简直不能更贴心了。
于是长宁一下马车,不顾拾风的嘱托,把车夫和侍卫都赶回去了。
两个侍卫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听谁的,车夫倒是早就习以为常,招呼他们说,“走吧,找个地方喝酒去,等中午再过来一趟就行,不过中午很可能见不到人,要等到晚上了。”
他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谆谆教导,语重心长道,“这些事情等你们以后跟这场公主出门就经常见到了,放松点,这可是将军府,有小将军在,谁还敢欺负到长公主头上。”
两个肩负着拾风重托的侍卫很快倒戈,毕竟小将军的威名他们早就听过了,那可是能止小儿夜哭的人物,有他在,他们这些小人物就可以退后了。
于是三个人飞快的统一战线,勾肩搭背乐呵呵的自己找地方消遣去了。
将军府守门的下人帮着长宁把两个匣子搬到小院,自觉地告退。
秦深坐在树下的石桌边看书,微风吹过,手边一只竹蜻蜓的翅膀动了动,好像要飞起来了。
长宁把手摊开,十指伸到他面前,嘟囔道,“那盒子好重啊,我的手指都被压红了,你为什么不帮我啊?”
秦深头也不抬地把竹蜻蜓递给她,手指摁着装着十七个夜明珠的白玉匣一错,一根手指稳稳地把并不算轻的匣子举起来。
“因为,我并不觉得它重,况且,不是有下人替你拿吗,你拿的盒子应该更轻才是。”他终于从书上移开目光,落到长宁脸上,在她笑意盈盈的眼睛停顿一瞬,最终落在她手指被压出的红痕上。
于是他要说的话就转了个弯,变成,“是我的不是,你可以叫我一声的,不必亲自动手。”
长宁甩甩手,不怎么在意,其实也不疼,她只是想撒个娇而已,现在秦深看着她,她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她叹气道,“其实一点都不重的,是我太娇气了。”
“娇气没什么不好,”秦深合上书看着她,淡淡道,“你就该一生荣宠,被人捧在手心了仔细呵护,免你惊免你苦,免你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你生来当如此,此前有你兄嫂护你安稳,此后也会有人倾其所有,护你一世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把自己写感动了,呜呜呜秦深怎么这么好呢,(づ ●─● )づ你俩要一直好好的啊
第16章
“你生来当如此,此前有你兄嫂护你安稳,此后也会有人倾其所有,护你一世平安喜乐。”
秦深语气寻常,却说的坚定。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可是他却那样笃定,会这么一个人,无论风雨都挡在她身前,护她安稳,护她平安喜乐。
长宁有些出神。
皇兄和皇嫂对她很好,母后居于深宫醉心礼佛,从小是皇兄和皇嫂把她抱在膝上,教她诗书礼乐,教她为人处事,把她从整夜整夜充满血色的哭喊挣扎中带了出来,让她安稳平和地长到现在。
可是他们不只是长宁的皇兄皇嫂。
皇兄先是身为大郢的皇帝,其次才是她的兄长,而皇嫂是皇兄的妻子,然后才是她的长嫂。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他们才是彼此相互携手一生的人,他们护不了长宁一辈子。
谁也护不了。
长宁下巴垫着手臂,侧着脸看秦深,轻声问,“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
秦深回望她,语气从容,“那你为什么不相信,会有呢?”
那是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把上一世的路走完了,走到头了,也没遇见你说的,那个愿意倾其所有,护我一世平安喜乐的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利,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肯以你心换我心的少有,薄情寡性的才是常态,同林鸟并蒂莲的夫妻都可以大难临头劳燕分飞,再没有什么是颠扑不破亘古不变的。
长宁早就知道了,也早该看透了,连皇兄和皇嫂当初那样要好,在全天下人不看好的目光中坚定的选择了对方,后来却还是离了心。
皇兄另立了两位贵妃的事情,一直是她心里难以逾越的槛,是她的意难平。
她抛弃家人,在天下人唾弃中随他进宫,在天下人都说他逼父弑兄,骂他冷血无情的时候,坚定地站在他身后,只为了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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