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秦莞起身,揉了揉酸疼的屁股。
  稍显粗鲁的动作,引得梁桢挑了挑眉。
  秦莞轻咳一声,立马端肃了身形,浅浅一拜:“见过梁将军。”
  ——梁桢前不久被官家封为了个“虞侯”的虚职,叫一声将军并不为过。
  梁桢拱手还礼。
  秦莞知道自己应该尽快离开这里,然而还是忍不住问:“梁将军为何会在这里?”
  梁桢挑眉,“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秦莞微抿着唇,眼中划过一丝怀念。
  这里是母亲告诉她的。
  小时候母亲时常带她过来,母亲去世后就变成了她一个人来,这里就像母亲留给她的一处港湾,也是母女两个的小秘密。
  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在这里看到第二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呐,本文大体参照宋朝情况,除皇后、太子之外,其余公主、皇子等不以“本宫”自称,就是用“我”。
  作者菌查阅相关资料,了解到即使皇帝也只是在正式场合才说“朕”,平时和妃嫔子女及亲近大臣等说话用的也是“我”。
  第9章 君子如玉
  秦莞细细地打量着这方泉洞,发现四周的洞壁竟有翻动敲凿的痕迹,心内没由来地生出几许不悦,就像自己的私物被人擅动了一般。
  她开口,语气不再像先前那般客气:“梁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梁桢不答反问:“这处泉洞可是韩淑人告诉娘子的?”
  秦莞讶异:“你知道我母亲?”
  梁桢点头。
  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调查与生母相关的人和事,尤其是画像中的韩淑人。那天在谷地看到秦莞时他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是以才会出手相救。
  秦莞惊讶地看着梁桢,似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据我所知,梁将军久居西北,怎会知道家母?”
  梁桢顿了片刻,道:“令堂可曾提起过贤妃?”
  “自然。”秦莞挺了挺腰身,即便在这方小小的泉洞之中依旧不曾失了仪态,“母亲与贤妃娘娘在闺中时便相交甚笃,后又一同入宫,感情非比寻常,即使出宫之后也时常惦念。”
  梁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娘子确定令堂说的是贤妃?”
  秦莞刚要回答,猛地发现自己一直在被他套话,她问的问题梁桢却一个都没答。
  秦莞觉得吃了亏,当即绷起脸,“梁将军好算计,这是把行军打仗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吗?”
  梁桢不加掩饰地点点头,“你很聪明。”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秦莞被他气到了,一时间没憋住露出几分真性情。
  此时的她脸颊微鼓,染着薄薄的愠色,眉目含嗔,带出几分凌厉,倒与画中娴静淑雅的韩淑人区别开来。
  梁桢心下一软,道:“我来找样东西,是先母的旧物。”
  秦莞眸光微闪,他母亲的旧物为何会来这荒郊野外的泉洞中找?
  说起来,梁小将军的生母不就是贤妃娘娘的胞妹吗?
  当年姐妹两个同一天出嫁,姐姐嫁给彼时的穆王、如今的官家,妹妹嫁给护国大将军的长子,此时的镇北大将军梁晦。
  秦莞这才明白为什么梁桢会知道她的母亲,又为什么会提到贤妃。
  秦莞的态度没由来地软化了一些,“梁将军要找什么?我自小便来这里,兴许能帮上一二。”
  梁桢顿了一下,说:“应该是……一张图。”
  秦莞眨眨眼,摆明了不相信,“这里湿气甚重,蚊虫滋生,令慈怎会将图册放于此处?”——就算想敷衍我也请找个好点的借口。
  梁桢笑了一下,凌厉的凤眸勾出温暖的弧度,衬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竟如寒梅绽放,又如青松吐露,再如冰雪初融,叫人挪不开眼。
  秦莞看着梁桢,梁桢也看着秦莞,如同酒后微熏的气息在这孔小小的泉洞中静静流淌。
  洞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姑娘,长公主起驾,是否要赶回去送上一送?”
  秦莞当即回神,忙道:“要,要回去!”
  莹白的面颊不期然透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她连告别都忘了,扶住洞壁胡乱往顶上爬。
  没想到雨水未干,洞壁湿软,秦莞脚下一滑,直直地掉落下来。
  那一瞬间,秦莞想到的不是摔倒后的疼痛,也不是衣裙脏污之后不好解释,而是……又要在梁桢面前丢人了。
  不过,这一切并未发生。
  就在她将将跌落之时,梁桢上前一步,双手稳稳地托在她腰间。
  秦莞只觉得一股强悍的气息扑面而来,纤细的腰身被他的大手牢牢握住,温热,有力,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得罪了。”梁桢的声音低醇、冷冽,和他的动作一样毫不拖泥带水。
  不待秦莞反对,他便向前一迈,双脚毫不在意地踩在了泥水之中,稳稳地把她托了上去。
  腰上依旧残留着他掌心的热度,秦莞像只煮熟的虾子般,从头红到脚。
  “多谢了。”她低低地说了一声,也不等梁桢的回应,便提着裙子飞快地跑走了。
  梁桢唇角微扬,凤眸中染上丝丝笑意。
  ***
  从泉洞到彩棚有一条近路,只是杂草丛生,地面湿滑,少有人行。
  秦莞顾不得许多,提着裙摆匆匆走过,虽湿了鞋袜,好在没错过长公主的仪驾。
  “奴家来迟,长公主恕罪!”秦莞迎着三个妹妹谴责的目光,行了个大礼。
  安国长公主爽朗一笑,“小孩子家家的,不必如此多礼——泽儿,将秦家小娘子扶起来。”
  苏泽微微一愣,“祖母,这……”
  秦莞也诧异地看向安国长公主。
  安国长公主又是一笑:“泽儿莫不是忘了?你父曾在大名书院求学,尊韩载道先生为师,那位韩先生便是秦小娘子的外祖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论起来,你当叫秦小娘子一声表妹。”
  苏泽恍然,忙理了理环佩,虚扶一把,“初次相见,涛之未曾识得表妹,千万勿怪。”
  秦莞略略有些尴尬,这声表妹苏泽叫得出,她却应不起。
  这位苏泽苏涛之乃是长公主的嫡孙,御史中丞的独子,其母亦出身高门,这样的门弟她怎么能腆着脸攀关系?
  “郎君言重,奴家这厢有礼。”秦莞稍稍后退半步,还了一礼。
  安国长公主见秦莞进退有度,脸上现出满意之色,她的视线往秦莞身后扫了一圈,道:“这三位小娘子是哪家的?”
  秦莞道:“回长公主的话,皆是奴家姊妹。”
  安国长公主笑笑,心下明了。
  秦萱悄悄地瞄了眼苏泽,上前盈盈一拜,“奴家秦萱,见过长公主。”
  看着她大胆的举动,秦茉、秦薇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竟然敢主动去跟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搭话。
  秦莞只是微微一笑。
  她一直知道,这个看似温婉贤淑的妹妹心气极高,丝毫不像表面展露出来的那样无欲无求。
  安国长公主只略略点了点头,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偏头对苏泽道:“秦家长辈不在,便由你护着秦小娘子上车,千万周全。”
  “是,祖母放心。”苏泽躬身应下。
  “多谢长公主。”秦莞屈膝。
  “恭送长公主。”其余人齐声道。
  其中掺杂着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哽咽。
  秦薇听到了,担忧地看向秦萱。秦茉大大咧咧地去扶她,却被秦萱不着痕迹地挥开。
  秦莞轻叹一声,就算再不喜,到底是自家妹妹,总不能让人轻看了去。
  她稍稍错身,将秦萱挡住,玩笑般朝苏泽眨了眨眼,“那就有劳表哥了。”
  “荣幸之至。”苏泽仿若没看到秦萱的异样,微微一笑,抬起手臂护着秦莞上车。
  秦莞不会真去扶他,只把手虚虚地搭在他腕上,脚下一迈,踩上车辕。
  没想到,她的动作太急,鞋又湿了水,一时间竟没兜住,掉了一只。
  苏泽眼疾手快地接住,借着广袖的遮挡飞快地给她套到脚上。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就连近旁的丫鬟都没觉察。
  秦莞控制不住地红了耳尖。
  苏泽勾唇,笑意温和,“表妹,雨后湿滑,且慢行。”
  “谢郎君。”苏莞红着脸,深深一拜。
  旁人只觉得她是害羞,实际秦莞心里仿佛生出一个小人儿正在抱头尖叫。
  她恨不得时光倒流,不去那个泉洞,不从洞壁掉下去!还要在鞋上缝两根绳,牢牢地绑在脚腕上!
  这一天,自认为有着二十岁老灵魂、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秦莞接连丢了两次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10章 惩戒庶妹
  秦莞上车之后才发现了鞋底的异样。
  她稍稍提起裙摆,不期然看到绣鞋里露出一角青色的棉帕,许是垫得急,帕子不甚服贴,好在棉布柔软,又叠得厚实,刚好把鞋底的湿渍隔开。
  不难猜出,是苏泽垫的。没想到,这位出身显贵的郎君竟是这样一个妥帖细致的人。
  秦莞踩在车板上,只觉得脚心温暖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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