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君赐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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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豪笔跌落地上,弘治皇帝失了神般双目空洞。
  萧敬忙伸手扶住他,回过神来,弘治皇帝夺步赶往仁寿宫。
  此时,仁寿宫中,一片啜泣声,命妇们抽泣的声音,此起披伏。
  周太后平躺在床上,脸上的潮红,正在慢慢变成苍白。
  朱厚照牵着她的手仍未松开。
  严成锦低头沉思,朱厚照正经起来,极为理智,还是不打扰为好。
  霎时,殿中宫女伴伴全都跪下来,严成锦回过头:“臣参见陛下。”
  弘治皇帝恍然若失,走到凤塌旁,无言看了许久。
  片刻后,下旨道:“传朕旨意,京城斋戒三日。”
  周太后喜欢颂佛,若百姓为她斋戒,想必能登极乐吧?
  朱厚照却道:“父皇不可,天家的事,岂能殃及百姓?皇太祖母的心意也不在此。”
  皇太祖母最高兴的事,应当是和皇太爷爷安葬在一起。
  为此,曾与钱太后有争执。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也不想劳烦百姓,顿时,改了主意:“宫中斋戒三日,命礼部操持丰葬之事。太后薨逝时,严卿家在此恭送,就由严卿家来写哀辞吧。”
  哀辞,就是后世的悼词。
  不仅要对人物的生平极为熟悉,还要讲究文体格式。
  在百官的面前念,你不得笔下生花,才华横溢?
  严成锦懵圈了,他真的不会写哀辞啊。
  最重要的是,明天就要,短短一夜,查字典都不够的。
  “臣……臣真的不……”
  弘治皇帝拉下脸来,严肃道:“朕信你,才委任于你,你还要推脱不成?”
  “臣遵旨……”
  严成锦心头一阵颤动,不知道朱厚照会不会写哀辞?
  从仁寿宫出来,小太监传告宫中。
  尽管百官知道,太后身体有恙,时日无多。
  可听说太后薨逝,依旧震惊得不轻。
  担忧弘治皇帝,纷纷来奉天殿面圣。
  “朕无事,太后的后事,由礼部和光禄寺操办,靡费从朕的内帑中出,不可铺张,但也不能节省。”
  太后对他恩重如山,若幼年无太后庇护,或许,他早就让百官废掉,立兴王为帝了。
  弘治皇帝念及此处,心中就一阵绞痛和惋惜。
  张升躬身领旨,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不铺张不节省。
  那就严格按先皇和先后的用度。
  ……
  下了值,严成锦直奔李府。
  李东阳刚换上儒裳不久,正捧着茶盏,在中堂喝茶,一旁是哭得双目微红的朱氏。
  管家跑进来通报:“老爷,姑爷来了。”
  小姐和严大人的婚事已定,故下人们都改口了。
  李东阳轻哼一声:“清娥还未过门,休要乱叫!让他进来。”
  管事跑出去,不多时,领着严成锦进来。
  严成锦开门见山:“陛下让下官写哀辞,下官实在无从起笔。”
  你是三元及第,你不会写,骗谁呢!
  见此子推诿,李东阳怒不可遏:“你还想让老夫写不成?”
  “是……”严成锦从心道。
  李东阳怒容僵硬在脸上,还真想让我写,你可要点脸吧?
  朱氏见状忙打圆场,严成锦是二品大官,虽不喜清娥,却能壮大李家的声望:“老爷,过不了几日,严大人就是李府的女婿,再说,陛下让严大人写哀辞,是出于信任,这是李家光耀门楣么的事。”
  哀辞,向来是由德高望重的人写。
  陛下却交给了严成锦,可见宠幸。
  李东阳深吸一口气,极不情愿道:“陛下让你写,本官代写就是欺君,拿笔来,本官写一篇,你自己借鉴品读,不可雷同。”
  据他所知,严成锦的模仿能力,无人能出左右。
  除了……太子。
  严成锦颔首,就算让他写,他也得翻旧辞借鉴。
  如今,李东阳现写一篇让他借鉴,只要不是全同,陛下也不会怪罪。
  很快,李东阳写下了一篇哀辞,就像吃饭般,水到渠成。
  严成锦仔细看了眼,说人话就是:用炫酷华丽的辞藻,概括周太后的一生。
  一个时辰后,他也写好了一篇,交给李东阳看。
  李东阳眉头微微抖动,此子写的也……
  “这不是程敏政的文风?”
  “李公觉得如何?”
  常用程敏政的讲义说经筵,严成锦最熟悉的笔法,反倒是程敏政的。
  但程敏政远在朝鲜,是不可能写悼词的,所以,就算陛下看出来,也会认为是代笔。
  再者,程敏政有名的大儒,担得起哀辞的撰笔。
  李东阳看到几处瑕疵,不够老道,勉为其难:“本官帮你润色一下。”
  ……
  弘治十八年二月十五日,皇宫沉浸在默哀中。
  太监和宫娥都不敢大声说话,弘治皇帝不上朝,下令百官入宫悼念。
  奉慈殿外,百官站于庭中,满脸肃穆之色。
  柴升微微抬头,听说哀辞是严成锦写的。
  刘健手中紧紧拿着哀辞,扬声大念:“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雎,惟人伦之伊始,固天俪之与齐……”
  严成锦微微抬头,看向周围的百官,大家没有听出端倪就好。
  忽地,柴升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严成锦一眼。
  “严大人好文采。”
  除了开头那句以外,剩下的部分,皆有沉着老练之感,似乎写了千万遍哀辞的人所写。
  刘健没念几句,马上就断出:这是宾之写的?此子实在可恶,竟然找宾之代笔。
  直到哀词念完,连弘治皇帝和谢迁也没听出来。
  弘治皇帝吩咐道:“太后生前就吩咐过朕,要与睿皇帝合葬,朕就遂了她的愿,给周太后安排。”
  刘健躬身:“臣遵旨!”
  严成锦记得,弘治皇帝陷于周太后的悲讯中,没过多久就宾天了,希望陛下能顶得住。
  翌日,如同百官所预料一样,陛下下旨沐休,不上朝。
  而有些官员心中,却是高兴的,终于可以沐休几日了。
  如此寒冷的冬天,谁不想窝在被里,与佳人相互取暖。
  此时,京城外的畿道。
  一路上不停感慨,愈到京城,严恪松越激动得情难自禁。
  “我儿成锦,终于要成婚了。”
  房管事也老泪纵横:“是啊,小的入府时,他还未断奶,如今也要成婚了。”
  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忽地,严恪松觉得京城的气氛不对。
  商贩像哑巴了一样,只摆售商货,却不吆喝。
  行人不敢大声喧哗,就连热闹的茶楼,也如同被泼了冷水般,鸦雀无声。
  严恪松率领十几亲卫,来到午门前,等候面圣。
  萧敬却从宫里走来,道:“陛下不见你,安定侯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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