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盛家还有些不死心,两兄弟交换了眼色,让崔稚和魏铭先歇一歇,他们兄弟商议一下。
这是要出门探消息的意思。
他们能去哪里打探,肯定是去陶老爷家,陶老爷当然愿意看到米价下掉,肯定不会说出反话,也不会说徐州仓的事。
就怕盛家也同他们二人似得,往茶馆里边听话。
崔稚不能拦,只是笑道:“我们七爷还等着我们二人回去禀告,您可要快着些。”
但愿快点,他们没得闲工夫去探别的消息。
魏铭见她前后算得妥帖,还有些沉不住气,在盛家兄弟走后左右探看,便劝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是这么个道理,崔稚不在探看,双手合十念叨起来,“财神爷保佑,我可是转发了一微博锦鲤的美少女啊,这次一定让我成啊!”
魏铭不知道什么是“转发一微博锦鲤的美少女”,但莫名就有些想笑。
美……少女……
他看看崔稚头上的黄毛揪揪,不禁弯了嘴角。
崔稚顾不上他,絮絮叨叨的念着真经,魏铭笑过静坐闭目养神,过了两刻钟,盛家兄弟回来了。
第27章 教谕就是校长
不知道是不是财神爷对锦鲤美少女施展了眷顾之法,盛家兄弟回来的时候,明显的脸上挂了几分垮。
崔稚和魏铭都看了出来,自然咬紧了八钱的价,前后说了一刻钟,价钱就谈下来了。
盛家肯定还是赚的,只是少赚些,用崔稚的话说,也是让利于民了。
不管是魏铭让利,还是盛家让利,她崔稚这个中间商,总算是赚到了差价,简直开心要蹦起来。
回去的路上,她跟魏铭道:“你说咱们的盐卖相不好,他们不会见了盐又压价吧?今日就要交易,也来不及翻晒了。”
魏铭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道:“你说的不无可能,要不先少换一些,把结快受潮的,缓几天。”
崔稚连忙摇头,“不好不好,就怕迟则生变,我得赶紧的!”
“要不,少要些米?压到八钱,对盛家来说已经是不容易了……”
魏铭说着,见她突然笑了起来。
“粮食不能少要,不过你说我送他们点东西怎么样?”
“送什么?”魏铭想了一下,一时想不到,毕竟崔稚的脑子转得不是一般的快。
“送箱子啊,装盐的木箱!箱子有模有样的,盐的第一印象也就好了!”她嘿嘿地笑,“正好看看温家人手艺到底如何!”
这个“第一印象”确实很有道理,魏铭琢磨着,目光不由落到了她身上。
她的目标简单而纯粹,就是要过上好日子,倒是让他也跟着她活的轻快起来。
他这边也不能拖着了,上一世就因为入朝太晚,很多事木已成舟。这一世现下虽然是孝期,不便科举,但社学县学却要上得。从社学入县学,过县试、府试、道试成秀才,总要一步一步地来。
科举的事,除了本事还讲究时运,魏铭作为上一世一路考上来的人,本事自不必说,就看时运了,毕竟比上一世早了许多年,这时运中还是有许多未定之事。
魏铭思量着等生意结束了,笔杆子要拿起来了,崔稚这心里头已经开始给装盐的箱子设计造型,两人各自思量回了温家。
只是走到半路上,看见那郝三爷郝修小跑着奔着一个人去,那人手里拎着个箱子,像是个大夫。
果然郝修奔到那身前,开口道:“梅大夫,教谕身体怎么样?怎么突然就晕倒了?现在醒过来没有?”
魏铭一听是洪教谕的事,便让崔稚先回去,自己走过去听郝修和梅大夫说话。
洪教谕虽然只是个末入流的官,但管着一县的教学之事,不光郝修这种在洪教谕身前受教多时的秀才,凡是县里想读书进学的,都算是洪教谕的学生。
若是崔稚在场,她会总结两个字,说明洪教谕的地位——校长。
至于为什么不是县教育局局长,那是因为洪教谕有招收学生的权利,但是因为官职低,教育开考诸事,还要听知县、府中学正、以及提学官的指导。
当下路上聚集了不少人,听梅大夫说洪教谕的病情。
“诸位别急,教谕暂安!”一圈人把梅大夫围得密不透风,梅大夫赶紧先说了教谕的情况,让这群人安心。
这群人得了这话,俱松了口气,郝修更是拿帕子擦了把汗,“教谕年纪大了,就怕他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这让我们做学生的可怎么办?”
郝修这样说,一圈人也都跟着点头,还有直接道:“咱们不若去城东看一看教谕,让他老人家安心养病。”
这话立时得了众人的赞同,但梅大夫可不赞同了,连忙伸手拦住众人,“诸位别去,教谕且在昏迷之中,尚未苏醒!”
“啊?不是暂安吗?”
梅大夫说话大喘气,又忙解释,“教谕毕竟上了年纪,不似咱们平日里饿上一顿也无妨。他老人家为着孙子多吃些,连两顿饭都没吃了,今日还没吃上朝食,就晕倒在家中,摔在地上,昏过去了!在下扎了针,教谕情形尚算稳定,只是年纪大了昏昏沉沉的,接下里几月,须得卧床休息!我看诸位今日不便打扰,待过两天,教谕好些,诸位再去洪家不迟。”
洪教谕的状况,引得在场众人唏嘘一片,都道:“教谕在安丘县这么多年,劳心劳力,现今饥荒,教谕家连买粮的钱都没有,朝廷也该为教谕多发些月俸。”
这话还是客气的,有一人直接道:“朝廷把教谕置于这等末入流的官职,摆明了就是苦差事,且一旦任了教谕,学中学生不出众,连会试的资格都没有,所以现今朝廷连教官都找不到!我等日后中举,便是家中贫寒,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要做这教官的!”
此人说得都是实情。
从县里的训导、教谕,到府里的学正,都是未入流的官,地位卑,职奉低,还不如同样未入流的典史等杂职官月俸高,且轻易无资格继续科举。
朝廷原本委派举人任教官,但因为这等情形,举子愿意任职的连年减少,到了后来,魏铭入朝为官的时候,朝廷没了办法,便有人提议用监生、岁贡中或年老或学无所成者,充当教官。
此等情形,教学质量自不必提。
魏铭思前又想后,当下的问题却被郝修一言指了出来,“教谕卧床休养,谁来代教谕之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往衙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般来说,教职空缺的情形,会让衙门里的典史暂代教职,只是安丘县的典史……
“要让王复那厮代职,本县学子还有什么好日子过!”方才说话不客气的学子,直接呜呼一声。
立时有人拉了他的胳膊,“孔宿,别乱说话!小心真是他来代职!”
那孔宿还要再说硬气的话,郝修等人都赶紧拦了他,“别说了,大街上都是人!”
那孔宿愤愤溢于言表,最后使劲哼了一声,“咳!等着看吧!”
魏铭深觉不妙,那典史王复他也晓得,在安丘盘踞许多年,不是个善茬。
看来自己刚想的进学一事,要生变了,不仅如此,一县的学生恐怕都讨不到好。
第28章 你就是个补刀侠
温家,尤其得热闹。
“……箱子两边突出一块,方便两人提运。打磨得光滑些……”崔稚站在院中,跟温家人说话。
温家大哥温仁笑道,“咱们省得,必不让木茬子扎了手。”
崔稚笑道:“是呀,他们要运回扬州,咱们得为他们考虑不是?我姨夫说了,一定要看着像样!”
温信露出佩服的神色,“难怪贵人家里看重你姨夫,办事真是妥帖!”
“是的呢!”崔稚笑眯了眼睛,像油菜花一样鲜亮。
魏铭从街上回来,进门就见她用魏大年的名义用的顺溜,当然不会戳破,他唯一担心的是,哪天她说得太溜了,把魏大年和她自己说混了,露了马脚……
略一思量的当口,崔稚就瞧见了他,嘴里喊着“木子哥”,笑眯眯地走上前来。
“我跟温家人说了,等到换了粮食,多支他们木箱的钱。有了箱子,再用口袋放盐,搬运方便多了。要是我手头再阔绰些,用油纸垫在下边,更好。先这样吧,你觉得如何?魏大人?”
魏铭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她是让自己夸她的意思。
毕竟知根知底的,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还真是个小孩心性。
“甚好!”他夸道。
说完见崔稚一愣,挑挑眉“哦”了一声。
魏铭也是一愣,难道她没能从他嘴里听到满意的夸奖?
不过,这还不算夸吗?
从前行军之时,只有打了胜仗,他才会说这两个字,官军听了没有不眉飞色舞的。
魏铭还琢磨自己哪里没弄对,崔稚已经走开了,同温家人说起,怎么把盐搬过去,把粮食抬回来。
下晌的交易顺利进行,盛家人虽然嘀咕了两句,盐的卖相不好,但看在木箱的份上,也没多说价钱的问题。
粮食到了手,崔稚先把温家的工钱结了一半,道是全部完工再结另一半。
温家人没有不愿意的,个个看着粮食真的换来了,似信又似不信,温传母亲高氏更是洗了把脸,拍了两下,又掐了一把大腿。
只是她这一把掐到了温信大腿上,温信发出杀猪般的叫声,高氏才不管他,激动地眼角都有了泪光,恍惚道:“天爷啊,真有粮食!”
崔稚笑得不行,这近八石的米到手,心里的满足感不能更多,她看着胖墩墩的半院子麻袋,仿佛看到了半院子财宝一样。
她一个同食物打交道的人,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觉得米粒如同珍珠一般珍贵。
让温仁用拿了米去换豆腐,豆腐虽贵,但崔稚就要吃这一顿。那天趴在窗下听着盛家请客吃一品豆腐,她都惦记好几天了!
今天虽不能彻底拔草,但她离拔草也不远了!
钱只有花,才更有心气去赚更多钱!
她在这古代要活一世,要求也不高——生活质量提上来,师父教的手艺发扬光大,顺便当个地主,也就行了!
崔稚仰着头看天,繁星闪烁的夜空,和无数个前世的夜晚并无不同。
她深吸一口夜晚的烟火气。
就算再也不能和师父师娘师兄相见,她也要好好过完这一生,师父要是能知道,不要担心她,她自己可以的……
魏铭拿了个帕子过来,见她抱膝坐在粮堆上,仰着头望天。刚洗过的绒绒细发湿哒哒地滴着水,将她后背的衣裳,洇湿了一大片。
“擦擦头发,小心着凉。”
她转过头来,“魏铭,你想不想回去?回到上一世?”
魏铭顿了一下,“不想。”
她长叹一气,转头摆手,“我就知道,可我想……和你没什么好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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