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人才刚刚靠近,正好红柳端了青盐来供其漱口,恰看见两人的身形交叠在一起,愣了一刹,忙匆匆掩上门出去,生怕打扰两人的好事。
林若秋:“……”
她知道红柳一定误会了,说不定还认为她太过浮浪,因黄松年昨日来请脉时还顺嘴叮嘱过,孕中不可有剧烈的房事,请务必小心——尽管林若秋觉得,这种提醒其实毫无必要。
真的没必要。
第25章 家中
林若秋自打进宫那天就学会了心如止水, 这么点小事不足以令她为难,可楚镇脸上却显出些好事被撞破的尴尬来。
连带着按在林若秋腰肢上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林若秋促狭地朝他挤了挤眼, “陛下还要帮臣妾更衣么?”俨然一副调戏纯情小男生的态度。
她满以为自己能成功的, 可她忘了眼前人是皇帝, 楚镇严肃的看着她道:“以后你该约束好殿中下人,怎可贸然擅闯入内室?”
林若秋:……
好吧,她认输了。对天子而言,有一百种化解难堪的办法, 但其实都不需要,他只需板着一张脸,说些正直的废话就够了。
林若秋只好放弃拿此事打趣,自顾自换上松江细棉布制的亵衣, 这料子触感柔软, 极为贴合肌肤, 当然也很显身材——她得趁着能穿的时候好好欣赏一番, 等再过几个月, 想穿都穿不上了。
在此期间,楚镇当然是正正经经的挪开眼,不然待会儿再来一个煞风景的, 他这帝王的面子还要不要?
林若秋系好前襟上的纽子再转过身,就看到楚镇仍杵着不动。
龙袍已经穿好, 朝冠也已戴上, 他怎么还不去上朝?林若秋正自纳闷, 却发觉楚镇神情有异,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盼。
林若秋再望了两眼,却发现他强撑着摆出酷酷的帅脸,耳垂却悄悄红了——楚镇的耳垂本就偏小,不过他生得肤白,稍有一点变化便极易看出来,那白玉般的耳缘上倒像是沾了血。
放在平时林若秋绝对领会不到他的意愿,但今日却仿佛福至心灵一般,林若秋悄然靠上去,在他嘴角轻轻啄了下。
楚镇这才清了清喉咙,急遽转身,“朕先去上朝,晚间再来看你。”
林若秋只觉啼笑皆非,她甚至怀疑皇帝有皮肤饥渴症,才格外渴望身边亲近之人的爱抚,她算是亲近之人么?
也只有她能算吧。林若秋摸着肚子轻轻感慨,又一次感到血缘的牵绊之深,或许对皇帝而言,她不再是一个寻常的妃妾,而是他生命中孩子的母亲,从她身上,他将找到这些年缺失的亲情。
林若秋不确定自己能否实现楚镇的愿望,但她会尽力去做,她是不吝惜给予的。况且,在宫中多个亲人也没什么不好。
说到这个,林若秋陡然想起一事,遂叫来红柳询问,“本宫有孕之事,永昌伯府可曾知道?”
红柳道:“太后娘娘的意思,瓜熟蒂落之前,最好不要弄得人尽皆知,省得娘娘养胎也不清净。”
林若秋点点头,原该这样才好。虽说魏太后未必是一片好心,可能只是压一压她的风头,但这话的确在理。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的肚子,若再引来外头虎视眈眈,林若秋反而该担心自身的安全。
不过林家是她娘家就不必瞒着了,林若秋遂吩咐红柳,“派个手脚灵便的小太监,让他悄悄到永昌伯府走一趟,也别太劳师动众。”
红柳答应着下去安排。
林若秋则望着窗户吁了口气,她倒不是虚荣想回娘家炫耀,只是,王氏被佟姨娘欺压了那么些年,这次总能扬眉吐气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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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来人传话的时候,从文从武两兄弟一个在纱窗下看书,一个则在树下打拳——这是林爹理想中的安排。
理想与现实毕竟是有差距的,此时此刻两人当然没工夫练字练武,而是隔着窗纱悄悄咬耳朵。
林从武道:“我听说来造访的是个面白无须的宦官,想必是奉宫中娘娘的旨意而来。”
林从文肯定的道:“那也不是咱们家的娘娘。”
林从武却面露犹疑之色,“可,我听安家那小子说,三妹在宫中很是得宠呢……”
“你还是这么头脑简单,”林从文不屑的看他一眼,“得宠这种话说说就行了,你还真信啊?不过都是面子情。譬如我说你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你难道会当真么?”
林从武惊奇的睁大眼:难道自家大哥以前都在骗他?
可他总以为对方说的是实话,听了心里还美滋滋呢!
林从文拿这头脑简单的二弟没办法,只能岔开话题,“反正我觉得三妹是不会受宠的。”
这一点其实两人意见相同,哪怕他们都那样爱惜林若秋,可这位三妹委实不具备宠妃的资质,她太活泼,太健康,简直像个男孩子,没有半点世家淑女应有的内涵修养,皇帝能看上她除非是眼瘸了。
可偏偏是这位三妹为了家族而奉献一身,如今日子不知过得多煎熬。
林从武想着想着便叹起了气,踌躇道:“听说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我想三妹那点俸禄肯定不够用,不如把这几个月攒下的月钱给她送过去……”
林从文白他一眼,“你能有几个月钱,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
说起来还是他们的爹太过无情,别的妃嫔娘娘谁不是朝家中要银子,可三妹进宫都这么久了,永昌伯府却不闻不问,有这么当爹的么?
两人正在愤愤不平,林从武的小厮从院落溜进来,喜笑颜开的道:“大公子,二公子,老爷说您二位不用忙活了,今儿特准休一天的假,赶紧上花厅陪客去吧。”
二人面面相觑,都惊疑不定,“哪家的客人?”
小厮忍笑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奉三姑奶奶的旨意而来,听说咱们三姑奶奶如今身怀龙裔,陛下已经封为婕妤,那赏赐流水样地往家里送呢!”
兄弟俩傻眼了,谁也没想到林若秋居然真能承宠,如今更连孩子都有了,难不成当今陛下真是个瞎子?又或者口味独特,偏偏就中意这一款的?
这是踩着狗屎运了罢!
前厅里喜笑连连闹成一团的时候,佟姨娘也在后院听到了消息。不过她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好了。
那小丫头正在一五一十的汇报,“……其实没他们传的那样夸张,不过是两个色泽剔透的玉瓜,一匣赤足纯金的锭子,并几支时兴宫样的白玉团扇,都是些寻常赏人的玩意儿。”
佟姨娘冷笑道:“东西再少,那也是宫里赏下来的,怎么也轮不上咱们的份。”
林若夏坐在一旁的锦凳上,亦是面白如纸,眼中出火。
佟姨娘看着她这副惨淡畏缩的模样愈觉得没好气,遂伸出尖尖食指,狠狠戳了戳林若夏的额头,“当初是你自己吵着不愿进宫,你娘才使了这偷龙转凤的计策,结果你的婚事没讨着,倒让三丫头占尽便宜!你但凡拿出点气概来,哪还有林若秋的事?”
林若夏本就委屈到极点,被她连番指责,不禁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佟姨娘素日最疼爱这唯一的闺女,如今却只觉得她无用之至,更没心思好言安慰,“你还有脸哭?走着瞧吧,咱娘俩要吃的苦头还多着呢,万一三丫头生下个龙子,想必皇帝更要将她捧到天上,她若一道旨意将你赐婚给哪家的混账行子,你又能找谁评理去?”
林若夏尚未想到这一层,经她一提醒,难免恐惧大作,忙抓住她的衣襟央求,“姨娘救我!”
佟姨娘狠狠将她的手甩开,径自起身,“早知如此,当初你何不跟三丫头处得好点?但凡你在你父亲面前多说她几句好话,想必三丫头也不会这样恨咱们。”
林若夏心道当初还不是你撺掇我与她相争,这会子倒反过来指责我,马后炮也不见这样的!
无奈她自己的亲事还不见着落,又畏惧林若秋暗中报复,少不得指望佟姨娘帮她设法。
林若夏遂乖乖的收住泪。
佟姨娘则另换了一身颜色衣裳,她自信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既是宫里来人,不如过去打声招呼,先套个交情再说——听说来人是个太监,那不要紧,太监也算得半个男人,凭她这副出色样貌,哪怕是阎王小鬼也能叫他乖乖听话。
谁知刚出院门,佟姨娘便与王氏撞了个正着。佟姨娘素来得意惯了,如今时移世易,不得不乖乖服软,恭敬地道了声,“太太。”
王氏笑吟吟的看着她,“妹妹这是往哪儿去呀?”
佟姨娘指着身畔丫头捧着的托盘,笑道:“我想老爷说了半天的话一定干渴得不得了,送几盏茶过去,免得唇焦舌燥。”
她正要进门,王氏却轻轻将她拦住,嫣然笑道:“还是不麻烦妹妹了,别人是宫中来的稀客,咱家派个姨娘过去应酬,那不是太丢人了吗?何况妹妹你打扮得这样花俏,弄不好人家还以为来错了地方,把咱们永昌伯府当成秦楼楚馆,那可就太难堪了。”
说着,便令身边的张妈妈接过那几盏茶水,兀自将佟姨娘撞开,头也不回地过去。
佟姨娘从来只以为王氏平庸得叫人看不起,却没想到她也有这样口齿伶俐的时候,不禁气了个倒仰,却无计可施。何况王氏已经发话,她若是后脚跟进去,不知这女人还会说出什么恶毒伤人的话来,等于是把自己的脸送给别人踩。
她可不想承担这份羞辱,佟姨娘只得闷闷不乐地回房。
林若夏一见她便巴巴地迎上前来,“娘,您可有主意了?”
佟姨娘瞪她一眼,就知道干嚎,关键时刻半点用处都派不上,无奈这却是她肚里掉下的肉,纵使再看不起,佟姨娘还是得帮她想办法,遂叮嘱一个亲近的仆妇,“待会儿等客散了,你悄悄去找老爷,就说我有几句体己话同他说,请他务必要到西苑来。”
见面三分情,对付不了王氏,难道她还对付不了一个林耿么?
然而这一等便等到了黄昏,直至太阳完全沉下去,浓重的暮霭笼罩了西苑,那仆妇才为难的回来告诉她,老爷去了太太的正院歇息。
佟姨娘这才明白,属于她的光辉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第26章 宠爱
林美人擢升为林婕妤的旨意, 很快便经由魏安之口晓谕六宫,虽说册封礼得延后, 但有了皇帝口谕, 林若秋这婕妤之位可谓板上钉钉。
她原以为宫中会有人出来拦阻, 或者劝说皇帝等她生下龙子再晋封,以此挡一挡她的势头——然而并没有。贵妃与贤妃便罢了,就连魏太后与魏昭仪也对此举不置一词,态度十分平静。
林若秋又一次觉得自己自视太高, 要不然就是这宫里的人太佛了,哪怕明知道一颗新星正冉冉升起,她们也懒得去理会。当然这么说很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可楚镇对她的宠爱是实实在在、不打折扣的。
哪怕孕中不能侍寝, 楚镇还是成天往她宫里来, 不理会其余人的看法——呃, 貌似她本来就不用侍寝。
不管怎么说, 能平平安安过日子, 总胜过刀光剑影互相厮杀,林若秋也就放平心态,一心一意养胎。
位分提升后的一个好处是她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 但未必纯粹是位分的关系,或许亦有身孕的因素在里头, 如今连红柳走在外边别人都要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大姑娘”, 以她为榜样, 琼华殿便有更多人如没头苍蝇般赶上来趋奉。
林若秋不过往御花园闲逛了两圈, 就有少说十个宫娥制造机会与她偶遇,太监还不算在内,吓得林若秋连忙回到琼华殿,连安然宫里都不敢去了。
她找准机会婉转向楚镇提议,“妾想将琼华殿的宫人裁减一波,将他们安顿到别处去,不知陛下可否允准?”
楚镇挑了挑眉,“是他们伺候你不周到?”
林若秋见他隐隐有发火的迹象,连忙好言安抚,这人未免太多心了,也不看看她如今是什么身份,谁敢怠慢她?
不过能得到一个男人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切,林若秋心内亦是暖融融的,她便说道:“陛下无须多虑,她们伺候妾伺候得很好,只是妾想着,身边实在用不着这么多人。”
因将这些日子宫人们“毛遂自荐”的风波告诉楚镇,林若秋的意思很明白,一来琼华殿就这么点地方,人多了未免招摇;二来,那些人里不乏谢贵妃、赵贤妃宫里的,就算偶有出色之辈,林若秋也不敢讨要,犯不着为这个得罪地位高的妃嫔主子;三来,人一多,难免人心浮躁,她这琼华殿也将不得安生了。
若是能趁机将琼华殿的宫人裁去一拨,杀鸡儆猴,想必那些人也能收收心,不再一窝蜂的涌上来。
楚镇沉吟道:“朕原想着给你宫里多添几个人,你如今刚得晋封,又身怀有孕,除却照顾你的外,多些人也能撑撑场面。”
她要撑场面做什么呀!林若秋光是想想自己每每出门时前呼后拥就觉得快要窒息,她这人自在惯了,巴不得跟着的人越少越好,不然赏个风景或是吃点东西都得注意别人眼中形象,那她还不得把自己给累死?
林若秋便伏在皇帝膝上撒起娇来,“陛下才说心疼臣妾,这会儿臣妾说的您又不依,可见素日都是诓人来着。”
她这娇撒得半点也不卖力,只是懒蛇般的在男人怀中蹭几下便完事了,看不出诚意——林若秋也想表现出诚意来,无奈她晚膳用得太饱,这会儿撑得慌,还能动就算不错了。
楚镇却已被她逗笑,揪起衣襟上的两只小爪子将她身子扳正,继而正色道:“那朕便依你所请,也不必费神挪来挪去,只将内殿的宫人匀一拨到外殿去,你看如何?”
林若秋一想,皇帝的主意竟是比自己更妙,若真无缘无故把人赶出琼华殿,只怕那些人会怀有怨恨之心,进而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可楚镇的法子就不同了,看上去只是将某些人降了一等,却会引得他们反思哪里做得不好,进而你争我夺的在林若秋面前表功,林若秋便可择优而用之。
与此同时,留在琼华殿内的宫人亦会深感危机,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必将更加用心的做事;当然,他们也会竭力的排除异己,其余宫中的人若想插上一脚,也自会有这波人将他们拦在门外。
不愧是治理天下的英主,随便想想都是一盘大棋。林若秋不禁心悦诚服,可以预见,今后她这琼华殿必将如铜墙铁壁一般了。
皇帝做事素来雷厉风行,第二日就下了旨,将内殿伺候的匀出一波,那些人自不免到林若秋面前哀号啼哭,林若秋只用一副为难的脸色打发了他们——反正皇帝替她担了恶名,她这里反而撇得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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