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玄烨见状, 笑的更厉害,一把就将她抱起来,宠溺道:“你喝多了,朕送你回去。”
他抱着宜宁就往翊坤宫的方向走,他身后的梁九功只能更上前去, 小心翼翼提醒道:“皇上,今儿可是除夕了!”
自大清入关以来, 那可是有规矩的, 除夕当夜皇上是必须要歇在坤宁宫,与皇后一道儿的。
玄烨心里也有分寸,抱着宜宁大步流星往前走,淡淡道:“你都记得的事儿, 朕自然是忘不了。”
按照道理,整场除夕晚宴下来,他都是该陪在赫舍里皇后身边的。
可他看着赫舍里皇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两个人是多亲密无间啊,可如今……却变成了这样子。
他记得当初他还小,太皇太后只以为他不懂事,当着苏麻喇嬷嬷说了很多,只说皇祖父在世的时候偏宠宸妃,后来见着她老人家生下先皇,对她态度好了不少,说起当年的事儿,太皇太后仍旧带着几分不痛快,最后更是道——破镜不能重圆!
是啊,他和赫舍里皇后之间又何尝不是这样?
这人啊,一旦有了嫌隙,就再难和好如初。
到了翊坤宫,宜宁已经躺在玄烨的臂弯里睡熟了。
众人见着是玄烨送宜宁回来的,还是亲手将宜宁抱回来的,都吓了一跳。
苁蓉是在赫舍里皇后身边呆了好几年的,知道今日玄烨是该留在坤宁宫里,所以忙招呼着小宫女将宜宁接过来。
玄烨避了避,那几个小宫女立刻懂了,马上下去了。
屋子里的地笼烧的热烘烘的,屋内的香气再被热气一催,便叫人昏昏沉沉的。
玄烨晚上也没少喝酒,可他酒量不错,如今像是没事人一般,眼神格外清亮。
他将宜宁轻轻放在床上,宜宁只哼了一声,倒也没闹他。
玄烨砖头对着连翘几个吩咐道:“好好照顾你们家主子,若是有半点闪失,只管去请太医过来,还有,要小厨房那边备好醒酒汤,免得你们家主子明日头疼……”
他絮絮叨叨的,交代了许多,似乎很是不放心。
连翘几个心中惊愕不已,面上却是半点不显。
别说是她们,就连从小跟在玄烨身边长大的梁九功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何时,皇上变成这般好性子?
之前,他也就见过皇上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般,至于对后宫中的妃嫔喝多了酒,只怕早就面露不耐烦了。
玄烨交代完了,想了想,的确是没什么可说的,瞧了瞧宜宁,见着她侧身躺在软枕上,连翘在一旁劝她要她起来梳洗,她动也没动,这次放心。
谁知玄烨刚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宜宁哇的一声就呕了起来。
玄烨转过身,见着宜宁趴在床边,长发搭在脸上,一张小脸是惨白惨白的,偏偏却是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喝醉了酒,若是能吐出来还好受些,最难受的就是宜宁这样的,想吐却吐不出来。
玄烨顿时只觉得脚下的步子有些迈不动。
苁蓉见了,忙道:“还请皇上放心,奴婢等人会照顾好主子的。”
她太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了,若是还清醒着,一定也会让皇上赶去坤宁宫的。
玄烨皱皱眉,问道:“这可是你们家主子第一次喝酒?”
苁蓉低声道:“回皇上的话,自奴婢跟在主子身边之后,的确是没有见过主子喝酒,之前奴婢也曾听主子说起过,她之前在郭络罗府中的时候,的确是没喝过酒。”
顿了顿,她更是道:“还请皇上放心。”
连翘等人也知道了她话中的意思,一齐跪了下来,齐声道:“还请皇上放心。”
平日里皇上对自家主子偏疼些也就罢了,可今儿是什么日子?若真的叫皇上歇在翊坤宫,只怕连太皇太后和赫舍里皇后都要说自家主子的不是。
玄烨心中明了,扫了宜宁一眼,对着他们道:“你们好生照顾你们家主子,若是有什么事儿,记得差人去坤宁宫告诉朕一声。”
他是不想走的,却是不能不走。
等着他跨出翊坤宫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完了,这爱新觉罗一族的男儿只怕都是情痴,他也不能幸免。
玄烨到了坤宁宫,赫舍里皇后已经等了许久。
今夜的赫舍里皇后已经换了一身七成新天青色旗服,脸上未施粉黛,宛如刚嫁人不久的小妇人一般。
就她方才这般打扮,常山等人已经围着赫舍里皇后夸了许久,赫舍里皇后并不属于容貌出众之人,却胜在气质端庄,叫天青色旗服一衬,更是多了几分清丽。
可如今,玄烨的心里压根没放在她身上,不过略扫了一眼,就对着请安的赫舍里皇后道:“起来吧,你如今还怀着身子,这般多礼做什么?”
赫舍里皇后起身,笑着道:“方才臣妾见着皇上喝了不少酒,特意叫小厨房那边给皇上熬了解酒汤,这解酒汤的方子是臣妾的叔母从一位名医那里寻来的,皇上不妨试一试?”
正喝茶的玄烨听闻这话,猛地抬头,只道:“既然这方子奏效,那给翊坤宫也送一碗解酒汤去,宜贵人喝多了酒,如今正难受着!”
赫舍里皇后面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
紫禁城后宫中的事儿向来瞒不过她的眼睛,玄烨方才去了哪儿,又陪了宜宁多久,她都知道。
如今,她自然是笑不出来。
第64章 终于懂了
赫舍里皇后方才本该是和玄烨一起回到坤宁宫的, 她嫁给玄烨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这般的, 可唯独这次。
方才她一个人回来的路上, 那风可真大啊, 外头可真冷啊, 她坐在暖轿里浑身是冰凉凉的一片。
直至回了坤宁宫,赫舍里皇后依旧是半天没说话,心情低落。
后来还是菖蒲见着不对劲, 给她端了杯蜂蜜水润喉,柔声道:“皇后娘娘莫要多心, 宜贵人不见了,只怕皇上心里也是担心的,您且等等, 兴许过一会皇上就过来了。”
她这话音还没落下,谁知道常山却是开口道:“皇后娘娘,奴婢有些话明知道不该说,可藏在心里这么些日子,如今却是不得不说。”
“您对宜贵人好, 奴婢们都看在眼里,可是您觉得宜贵人有把您对她的好, 记在心里吗?”
赫舍里皇后扫了她一眼, 极为不悦道:“常山,你在说什么了?”
菖蒲也对着常山使眼色,她们都知道赫舍里皇后平素是最看重规矩的,若是有谁这样放肆, 定会被直接赶出坤宁宫去的。
谁知道常山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恳切道:“就算是皇后娘娘今日责罚奴婢,奴婢有些话也不得不说,若是宜贵人真的念着娘娘您对她的好,如何会霸着皇上不放?宜贵人明知道今日是皇上是该歇在坤宁宫的,又为何会突然不见?”
“奴婢怎么也不会相信向来不喝酒的宜贵人偏偏今晚来了兴致,娘娘,您信吗?奴婢跟着您这么多年,您一向善良懂得为他人着想,可叫奴婢看来,这宜贵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宫里头向来不缺美人,聪明的,温婉的,贤淑的,什么样的都有,可为何皇上偏偏看重于她?难道娘娘就没好好想一想吗?”
她一字一顿说的是铿锵有声,丝毫不怯,“当初夫人将宜贵人送进宫来,只与您说的宜贵人蠢笨不堪容易被掌控,可您看看宜贵人如今哪里有半点蠢笨不堪的影子?”
“皇后娘娘,您不要太过轻信于他人了啊……”
她每多说一句,赫舍里皇后的脸色便难看一分,最后更是沉着脸道:“一派胡言,今日这般好的日子,哪里容得你胡闹?常山,本宫念着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的份上,也就不惩戒你,就罚你半年的月例银子罢了!”
赫舍里皇后嘴上说着相信宜宁,可人啊,来都是这般,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想要消除疑虑就没那么简单。
更别说玄烨如今的态度,更是叫她心里极为不舒服,张口闭口就是宜贵人,将她当成什么?
可她是中宫皇后,端的是贤良淑德,只淡淡道:“皇上这话倒是提醒臣妾了,臣妾这就差人给宜贵人送一碗醒酒汤过去。”
说着,她更是笑盈盈道:“不知道宜贵人怎么样了,可是喝多了酒?臣妾先前就说过,这姑娘家家的,喝个一杯两杯果子酒的倒是不要紧,若是喝多了,明日该难受的。”
玄烨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点点头道:“也是的,她如今才十六岁了,身上的毒又没解干净,就这般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这话明明是赫舍里皇后挑起来的,如今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多希望方才玄烨回她别的,问问她最近可好,肚子里的孩子可乖之类的话。
可是,玄烨没有。
赫舍里皇后没有接话。
玄烨和她面对面坐着,有菖蒲上前奉茶,玄烨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若换成之前,赫舍里皇后会想尽一切办法与玄烨找话说,可是如今她只觉得累,是真的累了!
一个男人,若是心不在你身上,说再多,他心里始终牵挂的还是别人,又有什么意思了?
玄烨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他心里牵挂的事情太多了,朝堂上的琐事,国库又空虚,宜宁的事儿……自然也没有察觉到赫舍里皇后的失落。
后来等着玄烨回过神来的时候,察觉时间不早了,这才对着赫舍里皇后道:“这什么时辰了,又为何还不去歇着?如今你是双生子的人,可莫要耍小性子!”
说着,他更是扶着赫舍里皇后到了床边,在赫舍里皇后殷切的目光下,只道:“你先睡吧,朕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忙了。”
赫舍里皇后乖觉点点头,只道:“臣妾便等着皇上!”
只是,她躺在床上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她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只以为玄烨肯定是要去翊坤宫看宜宁的,毕竟她从未见过玄烨对哪个女子有这般上心的时候。
可万万没想到,玄烨却是命梁九功去将今日他未看的折子取过来。
这下子,赫舍里皇后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更是在心里给玄烨找台阶下,想着玄烨从来不是个心肠狠毒的,这大过年的,宜宁不见了,玄烨自然不会视而不见的。
怀有身孕的妇人本就觉多,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等着玄烨,谁知道玄烨的一句话却让她又再次清醒了过来——梁九功,你亲自去一趟翊坤宫,看看宜宁怎么样了,朕实在是放心不下她。
朕实在是放心不下她!
纵然玄烨的声音放得很低很轻,可赫舍里皇后听闻这话后,宛如做了噩梦一般,突然惊醒,撩开帐慢一看,玄烨正低声对着梁九功吩咐什么,态度十分关切。
放下帐幔,赫舍里皇后已经满脸是泪,突然想到年幼时祖父对自己说的话。
那个时候她和玄烨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这后位原本是昭妃的,不少人都不看好她,她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祖父只拍着她的手道——当皇后并没有什么难的,只要你不爱上皇上,那你就是人人称颂的好皇后!
原来她不懂这句话的深意,如今,好像全懂了!
第65章 生疏
赫舍里皇后满脸都是泪, 这些日子来第一次后悔同意索额图夫人的话, 将宜宁接近紫禁城。
只是如今, 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赫舍里皇后侧过身子去, 想必外头的玄烨已经吩咐完了, 很快也上来了,没多久就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赫舍里皇后却是一夜无眠,心里藏着很多很多事, 也想了很多很多事儿,把她从嫁给玄烨之后的事儿是想了个遍, 越想却是越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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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内。
宜宁却是一夜好眠,连个梦都没做。
等着第二天早早起来的时候,连翘问起昨晚上的事儿, 宜宁却是什么都不记得。
苁蓉在外头指挥着小宫女摆早饭,连翘则捂着嘴直笑,说起昨晚上的事儿,“……您是不知道昨晚上您见到皇上的时候哭的有多伤心,当时连奴婢见了都吓了一大跳, 后来您更是拽着皇上,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眼泪鼻涕都蹭到皇上衣裳上去了……”
宜宁只听到那句“眼泪鼻涕都蹭到皇上衣裳上去了”, 剩下的话都没听清,只想着当时一大群人都在了,忙道:“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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