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啧,果然还是少年啊。
  姜凉蝉努力保持住表情,免得被姜云庭看到,又恼羞成怒。她笑眯眯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如果你能寻来箭神老先生,并且能拜他为师,我就认你是条汉子,送你一把世间难寻的武器,恭恭敬敬送您出征。”
  姜云庭没想到她说的条件是这个,本能的反驳:“你这是故意的吧,箭神老先生早就云游四方了,这十几年根本没人见到他的踪影,让我去哪里找他?你这就是找茬。”
  箭神老先生是一个传奇,他本是一代名将,辅助先祖打下江山之后,他没有去朝廷接受封赏,也没有接受一官半职,反而立刻卸甲归田,游历大江南北,虽然没有官职,但是他威望甚高。他解甲归田的前二十年,在各地都留下了不少故事,行侠仗义,不畏强权,很多当地官府都打不掉、不敢惹的恶霸,都是他经过的时候顺手收拾掉的。
  后来边关来犯,当时将领上了一波又一波,都没有抵挡住,连连吃了败仗,他以五十多岁的年纪,回到金銮殿下,请求披挂上阵。苦战一年,击退了边关,重归太平之后,他再度消失。
  从那以后,边关一直太平,也没有人见过他的影子了。
  箭神老先生英名远播,很多人都想拜他为师,他一个都不收,放出话来说,只有他看得上的,才会收徒。
  这话一出,想要拜他为师的就更多了,高官达人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去他门下,还有已经成名了的武学高手、将门之子,都去寻过他。但是直到他消失,他都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到现在,连箭神老先生还在不在都没有人知道了,听说他第二次出征的时候受了不轻的伤,这十几年没有踪影了,很多人都猜测,他其实是过世了。
  姜凉蝉这话一说出来,别说姜云庭反弹大,连姜母都有点不赞成。姜凉蝉附在她耳侧,小声说:“张先生虽然自身优秀,但是忌惮咱家权势,对这小子不敢多加要求,反而任由他耍滑,这样下去,他没个有正形的时候。”
  姜母刚才也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正准备换个先生教的。姜凉蝉摇了摇头,换任何一个先生,都没有箭神老先生来得有用。
  她记得话本里的剧情,箭神老先生这一年确实出现了,而且还收了一个徒弟,后来姜云庭屈辱的战死之后,就是他的那个徒弟接过帅印,在风雨飘摇之中将岌岌可危的边关重新收回。
  姜凉蝉也不卖关子:“何况,如果我说,箭神老先生今年就会在京城附近出现呢?”
  姜云庭瞪大了眼:“怎么可能?”
  姜凉蝉笑笑:“如果消息属实,他确实就在京城附近,你敢去找他,敢去拜他为师吗?”
  姜云庭有点紧张,更多的是心潮有点澎湃。
  箭神老先生重出江湖,还可能离得很近?
  姜云庭一握拳:“赌了!”
  姜凉蝉跟他拉了勾,迎上姜母担忧的目光,微笑着冲她摇摇头,让她放心。
  上战场,甚至战死沙场,这就是他既定的命运。
  他们能做的,只能是让他上战场的时候,更优秀,更强大,更能保住江山,也能活着回来。
  第15章
  傍晚时分,姜凉蝉出了门。
  今天救的两个少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有点不放心。
  只是她忘了一件事,早上她是穿男装出门的,回去之后,见姜母的时候换下来了,晚上出门的时候忘记了换回来了,进客栈的时候,还穿着烟青色长裙,披着同色的长斗篷。
  她推开门,看到小跟班少年目瞪口呆的样子,才反应过来。
  “我就是……”
  她刚想解释一下,背对着门口正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做什么的小少年闻声立刻回过头来,看到她站在门口,一张羞涩清秀的小脸上迸出不容错认的欢喜。
  小少年放下手里的东西,高高兴兴的跑到她面前,仰着脸腼腆的笑:“姐姐。”
  呀,这个小少年眼力不错。男装女装无缝衔接,根本无差别。
  不对,姜凉蝉忽然想起来,今天这少年就叫她“姐姐”的,在她穿男装的时候。
  看来她以后不必再穿男装了,有什么卵用。
  少年看到她来,格外欢喜,高高兴兴的拽着她的袖角,把她往屋里拉。
  姜凉蝉跟着进去,发现小少年桌子上摆了很多厚厚的硬纸壳,零零碎碎大大小小参差不齐,裁剪的千奇百怪的,摆了满满一桌子。
  少年带着她,站在这一桌子碎纸片前。
  姜凉蝉拈起一片,看似剪得毫无章法,但是边缘整齐,一看就是精心剪出来的,她不由想起了后世见过的乐高。莫非这小少年还是个手工小达人不成?
  她笑眯眯地问:“这些都是你做的?带我来看你的宝贝呀?”
  少年抿着唇不太好意思,但是小下巴不自觉的昂起来,抑制不住的小骄傲:“嗯。”
  姜凉蝉白天就发现了,这个少年话不多,不知道是因为不会说官话,所以干脆不说,还是本身就不喜欢说话。
  不过,他话虽然少,他的小跟班话倒是不少,个子圆圆小小,却灵活的很,像个圆不溜秋的小铜豆。姜凉蝉从推开门到进来这一会,这小铜豆说了得有一箩筐的话了,从“姐姐你坐”,“姐姐你喝茶”,到“姐姐你今天下午比早上还好看”,“姐姐你就像天上圆圆的皎月……”,“姐姐你就像大雨过后草原上盛开的太阳花……”
  一个接一个的彩虹屁,要是姜凉蝉不打断他,他能一直说下去。
  姜凉蝉都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屁孩怎么那么多的形容词,恨不得喊一句:“秀儿你坐下。”
  姜凉蝉忍笑叫停:“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铜豆立刻回道:“我叫秀儿,我家少爷叫段融。”
  姜凉蝉终于没憋住,笑出声来。
  冬日天短,待了没有多久,天就有点黑了。
  姜凉蝉看两个人身体恢复的都不错,府兵也很尽职,也就放心了,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段融,她就坐上马车往姜府赶。
  紧赶慢赶,赶到姜府的时候,天也已经黑下来了。
  冬日的夜晚还挺冷,姜凉蝉缩着脖子下了马车,看见黑漆漆的大门边,好像站着一个人。
  等这个人往前走了几步,被门口的灯笼朦胧的光照出脸上的轮廓,她才看清这人竟然是沈放。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姜凉蝉莫名有些心虚,就像有门禁的小学生回家晚了,被家长守在门口,当场逮住一样。
  尤其是他表情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简直就写着“你还知道回来啊”。
  非常违和。
  一阵冷风吹来,姜凉蝉清醒了很多。
  是不是最近跟大佬的关系稍微不那么紧绷了,她就有点飘了?还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联想。
  姜凉蝉端庄地问:“沈放,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放自然的答道:“今日刚升任您的随从,天黑了,我来接您回府。”
  说着话,他竟然伸手过来,要扶她下马车。
  姜凉蝉吓得差点一脚踩空。
  沈放手悬空半天,有点不解的看她一眼。
  姜凉蝉暗自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稳的把手伸出去,扶着他的胳膊,小步小步的挪下了这个没人的时候,她咣当一下就能跳下来的小马车。
  她缓抬藕臂,轻轻搭在沈放胳膊上;她探出脚尖,探出马车的第一步优雅如芭蕾舞者;她轻移莲步,稳而优雅的踩到地面上。
  好,稳住了稳住了,电视上就是这么演的,没人看出她慌得一批。
  厉害了我的蝉,这波表现又稳住了。
  她在心里重重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沈放微妙的看她一眼。
  平时姜凉蝉嚣张的要命,也让人跪在地上她踩着下车过,也让人扶着下车过,但都是嚣张又蹦跳的,十分有年轻人的活力。
  唯有这次,四平八稳的搀着他的手,慢得像个八十来岁的老佛爷一样。
  不知道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沈放冷不丁的问:“这么晚了,您去哪里了?”
  姜凉蝉不疑有他:“去看今天救的两个小孩了,毕竟白天受了不少伤,听说受伤的人晚上容易发烧,不放心,过去看了看。”
  “倒是挺好,没发烧没加重,还能玩,看来身体没什么问题,你也不用担心。”姜凉蝉想了想,又跟他说。
  毕竟是两个人一起救的,他肯定也是挂念的吧。
  沈放嘴角微挑,看着像笑,其实更像冷笑:“我有什么担心的,小姐您放心了就好。”
  姜凉蝉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怪怪的。
  她回头看一眼,黑暗中表情看不那么细致,他的嘴角应该是有个向上的弧度。
  应该是在笑,她也真是的,不能因为沈放未来会黑化,就处处觉得人家阴阳怪气,人家现在还是一个好少年。
  因为这么猜测了人家,姜凉蝉十分不好意思的对着沈放补了个真诚的微笑。
  沈放看到了,也真诚的对她回以微笑,宾主双方相见尽欢,气氛十分友好而和谐。
  黑暗里,沈放的那抹冷笑还是很明目张胆。
  尤其是看着姜凉蝉那样粲然一笑之后,像是放下什么心事一样,活蹦乱跳的跑在前面的活泼背影时。
  当初把他打了个半死拖进府里之后,姜凉蝉只让人给了他不容易留下伤疤的伤药,免得影响了她欣赏他的男色,当天晚上,他一身是伤,饭也没吃,她倒是也来了。
  来了之后,没问一句伤情怎么样,没问一句吃不吃疼不疼,托着下巴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番他的脸,十分满意的把他推到床上了。
  正好按在他的伤口上,当时就按得他伤口迸发,鲜血淋漓。
  当时的姜凉蝉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哦,“哎呀衣服和床褥染红啦,不过这么一看,你这张脸衬大红色可真好看啊,大红色最考验姿色了,你可真真是个美人,我运气可真好,回头我让人给你多做一点大红色的衣服。”
  那天沈放拼着身上的伤加重好几倍,也把她赶出去了。
  最终也没有人来记得给他送晚饭,没有人来看过他,担心他是不是伤情会加重,是不是晚上会发烧。
  呵呵。
  沈放看着姜凉蝉高高兴兴的背影,嘴角的冷色愈发明显。
  这次看来是真的关心啊。
  晚饭也不吃就跑去看人家。
  担心人家晚上发烧。
  看人家伤情没事,高兴地忍不住要跟自己这个随从分享喜悦。
  笑得跟花儿似的。
  估计还怕自己本来面目吓着人家,想在人家面前表现的好一点,让人更喜欢自己一点,在客栈里还装模作样的端着呢吧?
  就是端庄持重这活儿,她可实在不熟练,端得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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