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1章 征兆
“我这家店铺的所有诗评都在这儿了，二位公子可以随意挑选。”允熥走后没多久，书铺的老人从后面将所有的诗评都抱了来，摆开一张桌子说道。
“多谢老先生。”圻道了一声谢，前与朱褆挑选起来。于谦也凑过来帮他挑选。
听到圻道谢，老人捻着胡须笑了笑。将孩子教导的这么有礼貌，做父亲的定然也十分明礼，既然答应了为找回他朋友的那本古籍，一定不会食言而肥，古籍找回来的可能又大了一分。
他也又增添了对圻的好感。圻长相本来不错，再加这么有礼貌，他出言指点了圻几句那几本诗评更好：他也是爱读书的人，店里的书多半都读过。
听了老人的指点，圻又道了声谢，将这几本诗评拿出来，与朱褆、于谦商议起来。可他们谈论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最终下定决心要哪一本。
老人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传来掀动门帘的声音，侧头看过去，见到一个大约二十岁下的年轻男子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走进来。这两人身都穿着皮衣，不像是穷人家，但瞧着样子也不像是富贵人家，有些怪。那年轻男子走进来，四处看了看，瞧见老人，说道：“老先生，给拿一本《千字》。”
“小兄弟，你要什么版本的《千字》？”老人问道。
“什么版本？《千字》还有版本的不同？”年轻男子很惊讶。
“是这样的。《千字》的章内容当然只有一个版本，但怀素和尚、赵孟頫等人曾以《千字》为后辈学习书法的范本，书写过不同书法字体的《千字》，后来又流传下来，所以老朽有此一问。”老人解释道。
“外甥女，你想要什么字体的？”年轻男子小声询问身旁的小姑娘。
小姑娘轻声说了一句话，年轻男子又道：“老先生，可有颜忠公（颜真卿）所书之《千字》？”
老人诧异的看了小姑娘一眼。显然，这本《千字》是为这个小姑娘买的，可这个年代会教女子读书的人家可不多，有些勋贵和乡间士绅都不会教女儿读书，她一个看起来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能读书，可不常见。
不过这与他倒也没什么干系，他答应一声：“自然是有的。稍等一下。”在放置《千字》的柜子找了一遍，没发现颜真卿所书的，又去后院翻找。
这小姑娘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见老人去后院翻找，在书铺内四处张望，见到圻与朱褆正在翻看着什么，凑过去瞧了一眼，听了他们说几句话，见圻想来想去是下不了决心，忍不住说道：“自然是《诗品》最好，有什么好犹豫的？”
听到她说话，圻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见到一个看起来八九岁、满脸稚气又长得颇为秀丽的小姑娘站在桌子的对面，愣了一愣，但随即问道：“为何是《诗品》，不是《心雕龙》？”于谦听到圻的话，看起来是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心想道：‘既然殿下的话已经出口，不如听听这个小姑娘说什么。但切不可与她说的话太多，一面影响了小姑娘的清誉。’
“当然应该是《诗品》。《心雕龙》虽好，其评判虽有独到之处，但刘勰因有自己的好恶，对如同陶渊明等人的诗不喜欢，并未评判，是一缺憾；《诗品》虽也有不足之处，但却无这个问题，综合来看，还是《诗品》更好些。”
“这话不错。”听了小姑娘的话，于谦说道：“正是如此。三郎，我在家乡也曾听闻一位大儒曾如此点评过《心雕龙》，陶渊明的田园诗虽然不是诗的主流，但也是一派，何况其颇有几篇写得很好的，不应忽略。如此说来确实应当挑选《诗品》。”
“可这位姑娘，在外贸然对他人说话出言可不应当，何况男女有别。小生多谢姑娘指导，但还请姑娘切勿再出言。”于谦却马又一板一眼的对她说道。
那小姑娘本来听到他前一句话十分高兴，可马听到又听到了他后一句话，顿时感觉好像吃了苍蝇似的。但他说的很在理，她的一位长辈也曾经教诲过女子在外不应该与不认识的男人说话，只能一边在心下嘀咕：‘才这个年纪好像个小老头似的说话，小时候这么无趣，长大了一定是一个木头一样的人。’但嘴说道：“公子对不住，小女子不该出言，请勿怪罪。”转身走回她舅舅身旁。
“多谢姑娘。”圻感谢道。他有些嗔怪的看了于谦一眼，看着他一脸无辜的神色，也不知该说什么：圻本想再询问几句《心雕龙》与《诗品》的其它优劣，这下子什么也问不了了。但于谦说的又是正理，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又看了小姑娘一眼，转过头问朱褆道：“世兄，你觉得她说的是否有道理？”
“说的不错。”朱褆也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才说道。即使是听来的，但这个年纪的人能记住这样的话也不容易了，何况又是一个女子。
他不禁小声嘀咕道：“这个小姑娘也不知是谁？来自哪里。”
他话音刚落，听到从门口传来“啊”的一声喊，侧头一看，见到宋青书站在门口，有些紧张的盯了这个小姑娘一眼，手也不知有意无意放在腰间的刀柄。宋青书又看了小姑娘一眼，随即抬起头一直盯着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被盯得很怪，似乎想要出言问宋青书为什么这么盯着他看，但这时老人已经从后院回来，把颜真卿版的《千字》递给他。年轻男子接过书付了钱，带着小姑娘离开了这间书铺。
……
……
“爹爹，情形是如此。”圻说道：“之后儿子十分好，问宋师傅为何会那样盯着那个小姑娘与她舅舅看，可宋师傅一直不肯回答。”
“世叔，看宋师傅的样子，应当是认识那个小姑娘，莫非是哪家勋贵人家的女儿？”朱褆问道。
‘唐赛儿出来买《千字》？是为自己买，还是为谁买？说为自己买不对，周王府里还能少了这本书？若不是为自己买，又是为谁买？’听了圻的话，允熥有些疑惑的想着。
‘罢了，也不想了，等过几日去周王府的时候，若是能想起来问问，想不起来罢了。’他又想着。毕竟唐赛儿买书的目的是什么与他也没关系。
想过此事，允熥扫了圻与朱褆一眼，又看了看十分正经的站在他们身旁的于谦，心想：‘还是于谦靠得住，只有他不问小姑娘是何人。圻这个年纪也罢了，毕竟年纪小，大约只是单纯好；朱褆你问小姑娘是哪家的人是何居心？’
“父亲并不认识那年轻男子与小姑娘，大约是和宋青书关系很差的人吧。”允熥说道。
圻听到允熥的回答，也信了；朱褆并不相信，但听到这话也知道允熥不想说，也不问了。
“老爷，生员与犬子这回去了。”于胥行礼道。天已经黑了，陛下也要带着二位殿下回宫，他当然要告辞。
“马要过年了，过几日我多半不会出宫，即使出宫也不会再碰到，既然如此，今日我给于先生拜个早年。”允熥道。
“多谢老爷。”于胥答应一声，也说道：“生员祝老爷福寿安康，国泰民安。”于谦也照着他的样子行礼说话。
“借于先生吉言了。”允熥笑道。
他们又寒暄几句，于胥父子紧了紧身的衣服，又行了一礼，转身向家走去；允熥招呼朱褆、圻坐马车，也向宫里赶去。
他们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好在还没到宵禁的时候。允熥去乾清宫换了身衣服，去往坤宁宫。
熙瑶听宦官通传他们来了，马站起来小跑着出了宫殿到院落大门处迎接，见到允熥马关切的问道：“夫君，今日出宫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怎么这么问？”允熥不解。
“不然怎么会这么晚回来？”熙瑶一边说话，一边仔细看着允熥身，确定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流血的痕迹才松了口气。
“哦，今日瞧着街面这么繁华，不禁多转了一会儿，所以回来的晚了。”一边说着，允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实情是带着昀芷去瓦舍看杂耍了，但这话可不能跟她说，和她说了准得唠叨几句，何况若是被下人听去了传出去对昀芷的闺誉也不好。这不他带去的侍卫，都是跟了他至少五六年的，信得过；坤宁宫小宦官小宫女不少，谁知道会不会传闲话。
“夫君，以后可不能这么晚回来。天色黑下来后侍卫保护安全不如白日，可要小心。”熙瑶说道。
“知道了。”允熥答应一句，随即转移话题道：“熙怡，敏儿、垣他们呢？”
“妹妹在屋里养神，敏儿与垣在殿内玩呢。”熙瑶随口回答道。
“快将他们都叫到前殿来。”允熥说道。
“怎么？有何事？”
“有好事。”允熥笑着说道。
“待诗，你去将他们都叫来。”熙瑶不解，但还是吩咐道。
不一会儿，他们都来到前殿，敏儿手里一边拿着一副华容道在玩，一边说道：“爹爹，有什么事情？要用膳也不应该在前殿。”
“好事。”允熥笑着说了一句，又对圻道：”将你买的东西拿出来。“
“大娘，二娘，大姐，二哥，这是圻为你们买的礼物。”圻将他买的东西都拿出来，捧在手心里说道。
“大娘，这是给您的小葫芦，儿子听侍书姐姐说大娘小时候喜欢玩小葫芦，特意买了一个；娘，这是给您的余家馅饼。儿子听知易姐姐说娘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一家的馅饼，特意吩咐小冯子买来的，后来因在书铺里耽误的时间太长怕是要凉了，又让他去买了一次。”
“大姐，这个玩具是给你的。弟弟看你喜欢民间的小玩意，买了几个送给姐姐；二哥，这本《诗品》是送给你的，弟弟见你喜欢看书，但书铺的书咱们家里大多有，反复挑选，又听了好些人的意见最终挑选了这本《诗品》。”
“还有一些是给宝庆姑奶奶、几位姑姑的礼物，今日天色已晚不去送了，等明日再送给他们。”圻说道。
“圻，我的圻儿。”熙怡马蹲下身子抱住他，十分感动的说道：“我的圻儿真是懂事了，会给娘买礼物了。”
“是啊，圻儿真是懂事了。”熙瑶也十分高兴的说道。不仅是因为他买了礼物，更是因为他还依据各人的喜好买了礼物，这更值得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