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她说道:“姑娘,这几天家里都乱套了,先是世子带了顺天府的人来,把竹苑和二姑娘的跨院搜个遍,昨天大太太和四姑娘又出事了,听说从白马寺回来时遭了劫匪。”
  劫匪?
  简淡喝下最后一口疙瘩汤,擦了擦嘴,她怎么觉得更像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沈余之做的。
  可惜了,不管简静还是简雅,她都希望自己亲自动手的。
  简淡只希望沈余之帮她收拾静安,毕竟,她的手不够长,伸不到庆王府去。
  第111章
  最近一段时间里, 简家糟心事太多。
  在前往适春园之前, 简老太爷宣布简家闭门谢客, 拒绝一切宴饮和人情往来。
  主子和奴婢们一起夹着尾巴做人。
  偌大的简家, 比寺院还要清净几分。
  从白马寺回来的第二天, 王氏在请安的队伍中消失了。
  九月五日,简淡得到消息,王氏搬出竹苑, 住进花园北面的一个小院子,之后再也没出来过。
  那里可能设了佛堂, 简淡练功时路过几次,经常有木鱼声传出来。
  简淡让红釉蓝釉打听过王氏遭遇劫匪一事,但所有当事人都讳莫如深, 闭口不言。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只说明一件事——王氏受辱了,所以才被简云帆软禁了。
  沈余之的报复一如既往的犀利,毒辣。
  崔氏回家后一直很忙,不是张罗简思越定亲一事, 就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病重的简雅和他们的两位表兄。
  她虽不再找简淡麻烦,但对简思敏也冷淡不少。
  简思敏十二岁, 正处在叛逆期, 逆反心理强烈。
  他干脆也不搭理崔氏,每日到香草园吃饭,零用钱和一应生活用品,全由简淡包揽了, 小日子过得比在崔氏身边时还要滋润。
  重阳节无声无息地随着深秋的风远去了。
  九月十二,老皇帝从适春园返回宫里。
  九月十五,老家卫州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简思越在江安省的秋试中高中第十名,成为大舜近百年年龄最小的举人。
  简老太爷连日阴沉的脸,总算放晴了。
  他放下邸报,问简淡:“小丫头给祖父带了什么好吃的?”
  简淡把食盒放在地上,打开,端出一碗奶白色的鱼汤放在书案上,“孙女亲手熬的,稍稍有些烫嘴,现在喝着正好。”
  简老太爷向后一靠,哈哈大笑,“小丫头还记得祖父爱吃烫嘴的呐,好好好,好啊!”
  简淡吐了吐舌头,“孙女正年轻,总共就这么几个亲近的人,这些事想记不住也很难呢。”
  简老太爷道:“你的意思是,祖父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了吗?”他用羹匙指了指书架,“去随便找一本书,若能考倒祖父,祖父奖励你一千两银子。”
  “啊?”简淡吃惊地张大嘴巴,那可是数百本书啊,“民间传言,说祖父过目不忘,原来是真的。”
  简老太爷喝了口汤,满意地眯了眯眼睛,说道:“记性好是真的,过目不忘夸张了。”
  简淡竖起大拇指,“那就更厉害了,孙女自诩记性不错,可读过的几十本书,一半都没记住呢。”
  简廉拍拍手边的瓷砚,“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小丫头不要妄自菲薄。这套文房做得有灵性,祖父很喜欢。”
  那是一套雕纹彩瓷文房,器型与普通文房大致相仿,特别之处在于它们的花纹。
  瓷器表面遍布雕刻出来菱形网格,凸起的菱形块上用工笔手法精心绘制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兔子,青蛙,狐狸,老虎……
  每种小动物都极逼真,不但好看,还颇有童趣。
  简淡自谦两句,问道:“祖父,大哥还有几日回来?”
  简老太爷道:“还有一个月就是下元节,你哥要替祖父祭祖,并修完老家的祠堂再回来。”
  “哦……”简淡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他一个人在外面这么久,会不会有危险?”
  简云帆连番受挫,她担心简思越的安全。
  简老太爷笑了笑,“看来小丫头真的受惊了。你哥的事祖父早有安排,倒是你,又要紧张一下了。”
  简淡坐直身子,“出什么事了?”
  简老太爷道:“皇上要见你,淑妃的懿旨下午会到。明日一早,祖父带你进宫。”
  淑妃!
  庆王母妃,静安的亲祖母。
  简淡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因为他们。
  她不明白,自己一介民女而已,皇上那么忙,见她作甚……
  难道为了沈余之?
  想到这里,简淡心里咯噔一下。
  这桩婚事不曾公开过,而且老太爷还向睿王提出了三个比较苛刻的条件,未来如何并不确定。
  在这种情况下,皇上依然要见她,是不是沈余之为她搅风搅雨,惹得皇上不满了呢?
  简淡问道:“祖父,静安郡主出事了?”
  简老太爷把剩下的鱼汤喝完,“祖父也这么怀疑过,但没有得到证实。”
  泰平帝的心思深不可测,他也不猜不透其所思所想,但他赞同简淡的看法——泰平帝不同意沈余之与简淡的婚事。
  在这段时间里,他与睿王有诸多联手,接连挫败庆王、次辅一众朋党,皇帝没有察觉是不可能的——这大概是齐王和英国公近期得到重用的首要原因。
  齐王有夺嫡之心,但在军队的掌控上远不如睿王和庆王。
  他主持朝政多年,争取到他,就能给齐王的未来争取一个机会。这是齐王授意英国公,执意与简家联姻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以为,齐王在实力上不如睿王,但他为人精明,性格温和,既没有庆王的尖锐和阴暗,也没有睿王的冲动和简单,做事稳健踏实,向来简在帝心。
  他之所以同意这门婚事,一来是安抚齐王,不让齐王与庆王联手;二来,既然已经左右逢源,那么再来一个墙头也算不得什么;三来,伴君如伴虎,多留一条后路给简家人,没有坏处。
  此番进宫,危险肯定有,不但来自淑妃,更大的可能来自泰平帝。
  但简老太爷觉得,沈余之若得到消息,一定会派人暗中策应,问题不会很大。
  简老太爷从方方面面嘱咐一番,足足聊了小半个时辰,才放简淡回去。
  走出外书房,穿过垂花门时,简淡遇到简静了。
  简静又瘦了,高颧骨,深眼窝,嘴巴还有些鼓,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简淡。
  两人擦肩而过时,她阴森森地丢下一句话:“你们都不得好死!”
  若是以往,简淡也许就这么过去了,反正她是胜利者,让简静一句也无妨。
  但恰好,她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简淡压低声音,说道:“人都有一死,或者好死,或者赖死,总归都是死。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都还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姑娘家。不像某些人,可真是恶心呐。”
  简静停住脚,似乎怔住了。
  简淡看着她的背影,见她久久未动,忽然感觉很没意思,转身继续走。
  “我要杀了你!”简静忽然大喝一声,“噔噔噔”地追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丈,简静速度很快,眨眼间人就到了。
  简淡也不慢,她从白瓷身后抽出双节棍,一抖,前棍如毒蛇一般转了个弯,狠狠抽在简静的手臂上……
  “锵啷啷!”
  一把匕首从简静的袖管里掉下来,落在青砖地上,发出几声闷响。
  看门的两个粗使婆子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说道:“天啊,四姑娘要杀三姑娘,快去喊人。”
  另一个道:“你傻了不成?还不定谁杀谁呢。”
  白瓷立刻去抢匕首。
  但简静离得近,速度更快,捡起匕首,又往简淡胸口一递。
  简淡大怒,用双节棍接住匕首,随即一脚上去,将简静踹了个趔趄,双节棍暴风骤雨般地抽了上去。
  简静被打懵了,抱着脑袋尖叫着,脚下却一动不动,连逃跑都不会了。
  她的两个婢女反应不慢,齐齐冲上来,护在简静前面。
  简淡见好就收,哂笑道:“想要杀我,你还得好好练练。”
  简静大哭,又往前扑,“贱人,你害了我娘,害了我,我要杀了你。”
  简老太爷面色铁青,负手走了过来,“你若当真不想活了,老夫可以成全你。”
  简静歇斯底里地喊道:“祖父,你偏心,偏心!”
  简老太爷说道:“害人者,恒害之,这个道理你父亲没教过你吗?”
  “来人啊,把她送到她母亲那里,没有老夫的准许,不许放她出来。”
  ……
  晚上,简淡以为沈余之会来,特地嘱咐白瓷烧了几个沈余之爱吃的菜。
  但是沈余之没来,她一直等到亥时,那厮也没有出现。
  这一晚,简淡睡得不大踏实。
  第二天,简淡穿了隆重的大衣裳,出门前又细细检查一遍该带的东西,直到老太爷派人来催,才匆匆出门,与简老太爷上了一辆马车。
  祖孙俩聊了一路,在宫门口分手,各乘一辆宫车,一个去御书房,一个去了后宫。
  淑妃派个小宫女来接简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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