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看起来不热情,却让人觉得既然实在又本分。
简淡的目光在架子上扫了一遍。
杯,盘,碗,梅瓶,执壶,扁壶,葫芦瓶,以及各色成套茶具,唯独没有青花龙纹玉壶卷瓶。
拿在手里仔细验看,这些大多是前朝后期民窑烧制的,做工较粗,送尚书大人定然拿不出手。
崔家是豪门大族,吃用讲究,两兄弟虽不懂行,却不妨碍他们看不上这些。
“只有这些吗?”崔晔问。
那伙计说道:“好的不在这边,在里面。”他抬手指指内室。
崔逸道:“带我们过去看看。”
一行人进入内室。
内室比外间小许多,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四把官帽椅,周围是货柜,货架上的瓷器明显上了档次。
八仙桌旁坐着一位留着长髯的五旬老者,老者对面坐着一位面相更老的老朝奉。
桌子正中摆着的正是前世那只假瓶子——简淡虽没见过,但瓶子的名字她是听说过的。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老者见有客人来了,遂起身说道:“吴某喜欢归喜欢,奈何银钱不凑手,张老朝奉容吴某些时日,改日再来带走它。”
张老朝奉起了身,拱手笑道:“吴老爷,这古董就好比那有缘人,强求不得的。”
“前些日子,次辅家的大公子的人来打过招呼,说是要送尚书大人寿礼,今天下晌就来看咱家的瓷器,这瓶子能不能留得住,还得看大公子要不要买。”
老者叹息一声,目光在瓷瓶上留恋许久,这才告了辞,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那伙计朝周围的货架挥了一下,“诸位贵客,这里都是官窑瓷器,前朝的,李朝的,再往前面的咱们家也有,端看你想要什么。”
说完,他看了简然一眼,打了一躬,说道:“东西贵重,瓷器易碎,还请贵客们轻拿轻放。”
崔逸点点头,仔细瞧着那只玉壶卷瓶。
张老朝奉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眼色,自顾自地把瓶子抱到柜台后面的架子上。
崔晔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问那伙计:“刚才放在桌子上的那只瓶子有主儿了吗?”
那伙计看向张老朝奉。
张老朝奉爱怜地摸了摸瓶子,说道:“贵客若是现在买,就没主儿,贵客若是明儿再来,这瓶啊,它可能就有主啦。”
说完,他又忙自己的去了,在一个垫着厚垫子的小几上清洗一只青花大盘。
那伙计说道:“玉壶卷瓶是铺子里最好的一只瓶子,前朝早期官窑出品,四爪龙纹,点画塌染都是好的。贵客若想看看,小的再给您抱过来。”
崔晔崔逸对视一眼,又看看简淡。
简淡进门时走在他二人后面,离那只瓶子较远,看得并不清楚,便点了点头。
“拿过来吧。”崔晔道。
那伙计小心翼翼地抱了过来,放在桌子中间。
表兄妹们围着八仙桌团团坐下,十只眼睛齐齐盯在瓶身上。
崔逸道:“瓶子的造型和花纹不错。”
崔晔点点头,“老师应该会喜欢。”
那老朝奉道:“敢问是哪位老师?若是礼部的尚书大人,那你就找对了,他来看过两次了。”
崔逸道:“多少银钱。”
老朝奉道:“两千两,前朝早期距今已有六百年矣,官窑,却非御用的好东西不多啦。”
崔晔大概觉得有些贵,摇了摇头。
崔逸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转动瓶身,假装内行,研究瓶子的真假和品质。
“贵客是……”张老朝奉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又进来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人。
他一看见卷瓶便奔了过来,说道:“老朝奉,这只瓶子还在啊,一千六吧,一千六我就要了。”
崔逸紧张地看了简淡一眼,又看向崔晔。
崔晔沉住气,依然保持着沉默。
张老朝奉说道:“老郭,不好意思啦,东家交代过,两千两,一分不能少。”
那人道:“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东家明明给过你上下两百两银子的浮动。”
张老朝奉有些赧然,“那也是一千八啊。”
那人转身就往外走,“得,我不跟你这老家伙争,我去多宝阁瞧瞧去,他们家进了新货。”他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对崔晔说道,“小兄弟,一起过去看看不?”
崔晔起身,道:“也好。两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先大体看一看,最后再做决定。”
张老朝奉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这位贵客是个谨慎的,几位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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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简淡等人刚出内室, 就见先前那位吴姓老者捏着几张银票赶了回来。
“张老朝奉, 我儿子送银子来了, 一千八两, 怎么样?”
张老朝奉问崔逸, “公子能出一千九吗?”
那老者脚下一顿,差点儿跌个跟头,恼道:“张老朝奉, 你这是何意?”
张老朝奉拱了拱手,“习惯, 习惯了啊,对不住吴老爷,是小老儿失礼, 来来来,咱们屋里说。”
崔逸停下脚步,问道:“三表妹以为如何?”
简淡笑道:“一千八太贵,一百八尚可,七表哥让给这位老爷吧。”
吴老爷些错愕。
张老朝奉变了脸色, 怒道:“姑娘这是何意,信口开河吗?”
简淡双臂环抱胸前, 笑道:“这瓶子仿的确实精致, 如果匠人有名有号,我们再多出些也不是不可。”
“你……”张老朝奉气得直哆嗦。
吴老爷劝道:“张老朝奉,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家,你理她作甚?她说她的, 我买我的不就好了嘛。”
简淡笑嘻嘻的,“就是就是,表哥,我们走。”
“谁也不准走。”老实的店伙计带着三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拦在简淡前面。
“我们古瓷阁从来不卖赝品,这位姑娘泼完脏水就想走,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面捏的?”
崔晔崔逸的脸沉了下来。
简静简然缩在几个婢女身后。
简淡点点头:“嗯,伙计说的对,我说完就走,是不大好,若再有人上当,岂不是我的罪过?”
“不然,我们去一趟衙门如何?”她挑眉看向老朝奉。
“你……”张老朝奉气结,去衙门他不敢,可若说不去,气势就弱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她这句话。
简淡点了点那吴老爷,又点了点刚返回店里的那位中年人,说道:“都别装了,一伙儿的吧。还吴老爷,是不是叫吴有人啊!”
吴老爷闻言,往门框旁躲了躲。
崔晔察觉到他的动作,惊讶地看向简淡。
崔逸欲言又止。
张老朝奉到底经过世面,冷笑一声,说道:“姑娘敢在我古瓷阁闹事,你知道咱们东家是谁吗?”
“我管你东家是谁,卖赝品骗人就是不行!”简淡嘴上不忿,心里却咯噔一下,暗道,敢在京城做这等黑心买卖的定有大靠山。
莫非是庆王一系?
达官显贵们喜爱瓷器,古瓷尤甚,这等生意乃是一本万利。
她觉得自己可能冒失了,便道:“道理讲不过,就抬靠山了?没意思,如果不敢去衙门,就都给我让开。”
店伙计犹豫一下,看向张老朝奉。
张老朝奉摇摇头。
那伙计一摆手,身后的三个人立刻散开,封住了出口。
白瓷从身后抽出双节棍,站到简淡身前,用棍子指了指那伙计,“怎么,要打架吗?”
张老朝奉大概怕影响铺子的名声,朝古瓷阁外面的几个客人拱了拱手,“诸位老客,小老儿不想惹事,只想跟这位姑娘讲讲道理,大家留上片刻,给小老儿做个见证。”
“这位姑娘,你不买可以,但信口雌黄不行,坏了我古瓷阁的名誉就想一走了之,哪有那么便宜?今儿你要是说不出子丑寅卯来,就别想出去。”
几个客人答应了。他们都是有钱人,衣着光鲜,态度文雅,对老朝奉亦颇为敬重。
其中几个还站了出来,七嘴八舌地替古瓷阁说了几句好话。
“张老朝奉的眼力在这条街出了名的厉,哪能打眼呢,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啊。”
“就是。小姑娘尚未及笄,只见过家里的几个古董,就敢大放厥词了?真是胡闹!”
“怕是哪个大人家里的吧。你可知道,咱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大人。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乖乖道个歉吧。”
……
白瓷斥道:“你们知道个屁!说出我家老太爷的名号,吓死你们……”
简然死死抓着简淡的手,翻着白眼说道:“就是,说出我祖父吓死你们。”
简淡喝住白瓷,又捂住简然的嘴,道:“都不许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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