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那上天对他真的太无情了。
  楚王面无表情,微微抬头想去给这哭包擦眼泪,只是想到刚刚那细腻的触感,他顿了顿,抬起的手还是落下。
  燕宁一眨眼已经哭成了大白兔。
  “我已经回京,你不必惧怕。如果他下次再纠缠你,你只管动手。”见燕宁拿出了袖子下的帕子擦脸,楚王呼出一口带着薄薄酒气的呼吸对燕宁继续冷着脸说道,“别再叫本王知道你忍气吞声,不然……”
  不然怎么样呢?楚王看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燕宁,突然在心里想,这样脆弱单薄的小家伙儿,如果失去他的庇护,只怕会很不容易活得长久。他想了想理国公府上的人,又想了想十皇子,似乎都不是完全可靠的,那句“不然本王就不会再庇护你”的话就莫名没说出口。
  或许是喝多了。
  他竟然说一句威胁她的话都变得困难。
  “我都知道的。我只是不想叫您与长公主之间难做。”
  燕宁最终还是说了真心话。
  她何尝不想给沈言卿几耳光呢?
  只是她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对沈言卿说几句不好听的话,用言辞羞辱他,这些或许长平长公主不高兴,却不会闹起来。
  可是如果她给沈言卿几巴掌,沈言卿脸上挨了一个女孩子的打,那长平长公主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果闹大了,必然要扯出远在蜀中的楚王。
  楚王在蜀中有那么多的公务在身,难道还要卷入京都这头关于一些年轻男女爱恨情仇的官司里,越发操心不成?
  因此燕宁一直忍着。
  她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叫楚王那么费心,叫楚王可以轻松一些。
  此刻,她就垂了头,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王爷我就忍不住想哭。”她其实已经很久不哭了,在家里的时候,在家人的面前,甚至遇到坏人都不会哭的,可是每一次遇见楚王,她都觉得忍不住地想要哭鼻子。此刻见楚王嫌弃地看着自己,燕宁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对楚王说道,“我是个好大的麻烦。王爷总是为我烦心。”
  她竟然还都知道。
  楚王闭上眼,皱眉“嗯”了一声。
  “不过王爷这么快就散了陛下的宴席,我觉得陛下似乎很舍不得王爷似的。”燕宁唯恐他还骂自己,急忙换了一个安全点的话题。
  楚王没睁眼,棱角分明的面容越发冷硬,声音也冷硬到了极点。
  “不是你说困了么。”
  第80章
  燕宁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是因为我么?”不知道为什么,燕宁觉得心生惶恐。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欢喜,又觉得心生恐惧。
  明明是期待楚王说是因为她喊困了才结束了宴席。
  可是莫名的,燕宁又恐惧楚王给她这样的答案。
  王爷对她太好了,叫燕宁觉得恐惧。
  他对她这么好,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不理她了,她一定会痛苦得仿佛死掉。
  曾经得到过这样的庇护,那失去的时候……燕宁真是都不敢想了。
  她的脸微微绷紧,然而楚王闭着眼睛却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燕宁又想哭了。
  她努力地捂着嘴,不敢叫楚王听见自己小小的哽咽声。
  如果她说害怕王爷以后不喜欢她,疏远她了,那对王爷来说也是沉重的负担吧。
  可是在此刻被楚王庇护的时候,燕宁却还是想要更快活地过每一个被楚王维护的生活。她努力忍住了眼底的眼泪,又急忙对楚王感激地说道,“我没有想到是这样。我,我其实只是对贵妃娘娘撒娇的。”她有点不好意思,楚王却没有开口,许久在燕宁有些忐忑的目光里平淡地说道,“你身体弱,本就应该早点休息。”
  “我身体已经好多了。”燕宁急忙说道,“太医正一直都在给我调养身体。”
  自从去年的时候她落水,楚王命太医正来给她看病,那位一向眼高于顶,除了宫中贵人压根儿就不会去勋贵府邸看诊的太医正就每隔一段时间准时来理国公府报道,一副一心一意给燕宁调养身子的样子。
  虽然这中间燕宁去了一趟蜀中,折腾回来以后身子骨儿又坏了些,前功尽弃,把太医正气得够呛,不过老大人是个威武必定屈的雅量之人,想到楚王的冷眼还有宫中贵妃娘娘温和的笑容,太医正还是憋着一口气,重新给燕宁调养身体。
  燕宁的身体经过这半年时间,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因此,她觉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因为她撒娇,搅和了皇家的酒宴。
  “你比从前瘦了。”楚王见燕宁嘴硬,便皱了皱眉,张开眼睛看她。
  他的眼神在马车里带着几分威势,燕宁一下子就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是瘦了,是,是我长大了。”她小声对楚王解释说道,“女孩子么……王爷有没有发现我长高了一些?”女孩子长大了,因此变得越发纤细婀娜,瞧着是瘦了,可其实,其实就是比从前变得漂亮了吧。
  燕宁觉得自己有自卖自夸的嫌疑,然而楚王却嫌弃地看了看她,收回目光说道,“胖些好。”女孩子一个个地养得瘦瘦的,风一吹就飞了,这像什么话。只是见燕宁抿嘴看着自己,楚王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扁扁的匣子,丢到燕宁的怀里。
  “这是什么啊?”燕宁捧着这金丝楠木的匣子急忙问道。
  “你的生辰礼。”楚王缓缓地说道。
  说起来,燕宁出生在冬末春初的时候,刚刚过完年就是她的生日。
  那时候楚王在蜀中,因此燕宁没有收到楚王的生辰礼,以为他不记得。
  楚王日理万机,怎么会记得燕宁的生辰。
  可是燕宁没想到原来楚王记得。
  “您记得啊。”她其实只是在给楚王写信的时候说起过一次而已。
  楚王不耐地看着她,然而见她的眼睛亮晶晶,仿佛泛着光,潋滟湿润,又觉得自己或许今日喝多了酒,身上的血液有些发烫。
  “我也记得王爷的生辰。我给王爷的生辰礼,您收到了么?”楚王的生辰是在冬天,最冷的寒冬的时候,燕宁之前就备好了生辰礼,随着自己的书信一同送去了蜀中。
  此刻她欢欢喜喜地打开了匣子,见里头是一只很漂亮的翡翠镯子,便急忙对楚王道谢说道,“多谢您。”她喜欢这镯子喜欢得不得了,楚王便冷哼了一声,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嘴上却淡淡地说道,“你的首饰难道少了不成?”
  “可是那些不一样。这是王爷送给我的。”她戴上了,把手腕儿递过来给楚王炫耀。
  碧绿清冷的镯子,可是却套在雪白纤细的手腕儿上,雪白的皮肤都被莹莹的冰冷的绿色渲染上了碧绿的色彩。
  楚王看着眼前的纤细的手腕,又觉得车子里的空气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
  他收回目光,看着眼前对自己笑得天真明媚的燕宁的脸,揉了揉眼角。
  他今天大概是真的喝多了。
  “看见了。”他觉得今日自己似乎有些醉酒,不然怎么会突然觉得哭包仿佛长大了许多,此刻靠在了车壁上没有再吭声。燕宁见他似乎喝了不少,想到今日的确皇帝还有皇子们轮番上阵,重要的是楚王跋涉千里而归没有好好休息,自然身体是极度疲惫的,因此也不敢说话了,只老老实实地坐在楚王的对面,垂头弯着眼睛摆弄手腕上漂亮的翡翠镯子。
  她很喜欢的样子,喜欢得不得了,楚王张开眼睛就看见没见识的哭包把个镯子当成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样,不由冷哼了一声。
  他就知道,如果忘记哭包的生辰,她必定不会如此刻这样笑眯眯的。
  若是他忘了,天河水都要倾盆而下。
  他没有再说什么,由着马车把人送到了理国公府外。
  当外头的拂冬把车帘挑开,燕宁扶着拂冬下了车,就看见楚王依旧坐在车里。
  她不由有些担心。
  “王爷,您觉得不舒服么?”燕宁扒着车子担心地问道。
  “没有。你回去吧。”楚王懒得折腾回去骑马,因此还是坐在车里,见十皇子与阿蓉的车也上来了,便对下车给自己道谢的十皇子与阿蓉淡淡地说道,“今日晚了,我就不进府中拜见老夫人。你们一同进去吧。”
  他的脸色肃然,依旧是一副严肃凛然的样子,阿蓉看了燕宁一眼,见她眼眶红红的,必然是又在楚王的面前哭鼻子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对楚王说一句感谢还是说一句对不住,不由也笑着给楚王福了福说道,“多谢叔祖。”
  “叔祖,您可得为阿宁做主啊。”十皇子上身探进车厢,抓着楚王的衣摆急忙说道,“沈言卿那家伙……”
  “松手。”楚王看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
  他厌恶女人拉他的衣摆。
  男人就更过分了!
  十皇子讪讪地松开手,又期待地看着楚王。
  楚王的目光越过十皇子的头顶看向欢欢喜喜的燕宁道,“记住我和你说的话。”他见燕宁急忙点头,便也不理睬十皇子,叫人转身驱赶着车就离开。
  十皇子和阿蓉站在理国公府的大门口,颇有一种被嫌弃丢掉的感觉,阿蓉转身拉着燕宁的手轻声问道,“叔祖和你说什么了?”她带着几分关切,燕宁一向都不会在阿蓉的面前撒谎,老实地说道,“王爷叫我更跋扈些,如果沈言卿再纠缠我,就给他几耳光。”
  “叔祖既然回京,你就听他的没错。姑母虽然棘手,不过有叔祖在,你怕什么。”十皇子便点头说道。
  “我之前只担心坏了王爷和长公主之间的情分,还有不想叫王爷在蜀中的时候还为了京都的这些事操心。”
  “叔祖和她有什么情分!”十皇子嗤笑了一声,想到今日楚王对长平长公主的厌烦,便觉得燕宁这是想多了。不过燕宁一向很乖,他也明白燕宁的性子,也没说什么,就与阿蓉把燕宁一同送回了国公府。
  不提姜三太太怎么拉着燕宁问今日皇家酒宴的热闹等等,又问燕宁见到了皇家的多少子弟,那些子弟又是何等风采,只说理国公夫人听了十皇子与阿蓉说的楚王的那些对燕宁的叮嘱,便彻底放下了心。
  理国公夫人之前就怀疑沈言卿是不是姜嬛派来败坏燕宁名声的。
  只是还没等她动手,楚王就回来了。
  “听王爷的话就是。就算没有王爷在,只凭咱们理国公府的势力,你给沈言卿几巴掌,端阳伯府也不敢说什么。”理国公夫人自然是护着燕宁的,只是却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才念叨完了端阳伯府,没过两日,姜三老爷就热情又感激地请端阳来国公府上做客。
  因为端阳伯也是晚辈,因此必然是要来给老太太请安的。然而端阳伯又算得上是长辈,因此到了老太太面前的时候虽然国公府里的几个女孩儿都在,老太太虽然觉得有些唐突,不过也没说什么。
  燕宁正跟阿静一左一右陪着老太太说话呢。
  阿兰订了亲,正在一旁和理国公夫人与姜二太太一同看自己的嫁妆还有什么缺漏。她倒不觉得自己看自己的嫁妆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还发表自己的看法,比如什么百子千孙的帐幔吉利得很,多要两床,石榴花开寓意这么好,自然也是要的……她完全不害臊,一向清冷的姜二太太都觉得自己生的这丫头脸皮这么厚也不知随了谁。
  正在这个时候端阳伯来拜见老太太,听说是端阳伯,阿兰几个小姐妹都忍不住好奇地看向门口。
  因为端阳伯府和理国公府来往不多,因此她们还没有见过这位名扬京都的传奇人物。
  能叫眼高于顶的长平长公主下手抢人,直到如今还在孜孜不倦地争宠,那必定是一位世所罕见的美男子了。
  年少的女孩儿自然都对端阳伯的风姿十分好奇。
  果然,当端阳伯走进门来的时候,屋子里顿时寂静了一瞬。
  小姑娘们的呼吸都停滞了。
  阿兰看着笑着进门的端阳伯,都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怪不得。
  怪不得长平长公主抓着他不松手呢。
  果然是难得的美男子,说句冠绝京都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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