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所以在起手弹击时,常规套路都是就近击打。
  谢潺忽而一笑,此时才反应过来之前袁醍醐自杀红子的目的。
  用红子清除了障碍的黑子。
  众人只见袁醍醐手起子飞,竟是用最低分值的“下一黑子”去抹角斜弹,击落了谢潺一方对角线上的“上一红子!”
  弹棋局上最妙是长斜,这是难度极高的一种弹击方法,因为棋盘中界有凸出物分隔,棋子往往只能跳过或者从两边迂回过界。
  袁醍醐拍掌大笑:“先打角头红子落,上三金字半边垂,抹角斜弹,一发过半局。”
  拿下上一,就拿下了这盘棋局。
  谢潺投子告负,接受眼前的结局。
  袁光逸的心思似乎也没有放在棋局之上。
  “平日里只见崔九郎强势,还没见过谁人能使他陷入窘迫。”
  目光一闪,他揶揄道:“阿姊才回长安便名震上都,果然非同凡响。”
  袁光逸此话说来颇具玩味。
  爱出风头的人通常都没有好结果,爬的高,跌得更惨。
  袁醍醐将袁光逸的话细细品来,拿起一颗红子在手中颠了颠。
  “阿弟可知,弹棋多子,击射万变,精妙入神,唯有左犄右角的上一红子,为枭为雄。”
  “上一红子”永远只有一个,袁家也是。
  袁光逸不吭声。
  袁仆射一撇嘴角,这一天过得,下个弹棋,两姐弟还下出深意来了。
  哎,让老父亲好不省心。
  一群人中,唯有谢潺陷入沉思,他认识的崔湃哪有这么简单?
  从始至终,谢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弹棋上。
  注释:
  1、弹棋——是西汉末年始流行的一种古代棋戏,最初主要在宫廷和士大夫中间盛行。晋人葛洪的《西京杂记》,曾对弹棋的创始作了记述。到了宋代,也许是由于围棋、象棋的特别兴盛,流行了几百年时间的弹棋突然销声匿迹,其玩法也从此失传。到元明之时,就连博弈行家语及弹棋,也要引经据典,费力考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书上偶然看到弹棋玩法,所以特别想多写一点。
  日本的正仓院藏有二副木质弹棋,东大寺藏有一副唐代紫檀象牙弹棋盘。国内已难寻踪影,而在日本却完整地保存着,非常令人遗憾。
  第20章 厉害女子
  崔九郎雪天中暑,被袁醍醐出手相救的奇事在高门贵圈成为品茗之后的谈资。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看到的事件重点也完全不一样。
  贵女圈的消息历来最灵通。
  崔九郎与袁氏女共乘奚车返京的场景,第二日便在各女社中被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好似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一样。
  私自脑补两人之间相视而笑的细节,让在座闺女听得掩面害羞,恨不得当日出手相救的人是自己才好,一段奇事在贵女们的耳中,更像是私底下互相交换的浓情话本。
  谁还没有个梦中情郎呢。
  闲谈趣事传到素心女社的柳善姜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为何又是袁氏女?”
  这一次她居然还出现在崔九郎的身边!
  柳善姜莫名心慌,因为故事中的崔九郎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
  眼里永远带着疏离的男人,才是崔九郎。
  柳善姜很不高兴,她的人生里突然冒出的袁醍醐。
  世家郎君们对崔九郎雪天中暑的症状表示怀疑,体格健硕的将领哪有这么脆弱?
  熟悉崔湃的禁军同僚觉得谣言委实可笑,相信的人怕是没见过金吾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魔鬼训练,那场景看得南北衙其他诸卫将领流冷汗、直摇头。
  像崔九郎这种常在炼狱里摸爬滚打的男人,众人还真是好奇他中暑后该是个什么模样?
  谣言终究会止于智者。
  男子聚会的筵席之间,总有自诩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愿意出头争当意见领袖,侃侃而谈。
  他们一脸暧昧的推测,“醉翁之意不在酒,重点不在崔九郎是不是雪天中暑。”
  “重点是什么?”
  筵席中的愣头青要求意见领袖把话讲明白,过来人公布了自己的答案。
  “重点是崔九郎希望谁来出手相救!”
  愣头青们恍然大悟,真是好有道理的样子!
  当天阵仗整得这么大,事情在长安城里疯传,人人都在疑惑崔家九郎闭门不出,可有恼羞?
  毕竟长安城里敢明目张胆下崔湃颜面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不过这是曾经,如今袁氏女不仅做了,还做得满城皆知。
  怎么办?金吾卫中郎将不要面子的吗?
  本来卢祁还很是担忧崔湃平日里收敛的爆脾气,专程前来崔府看望自己的小伙伴,既表达关心,也是来申明当日可是崔湃让他去拦下袁氏女的奚车,事情没有按照预设的计划进行,崔湃也不能将怒气连累到自己身上。
  说辞都练习了好几遍。
  卢祁不曾想到当自己择日登门崔府,看到的实情让他大呼意外。
  崔湃岂能让众人料得,他既不恼也不羞,还派家仆去往市集打探世人议论的言语回来禀他,听那家仆说崔湃听后居然连连点头道‘甚好’。
  ————
  袁氏女和崔九郎的趣闻不仅在世家子弟间流传,还升级了圈层,传到氏族大家长们这一辈。
  这些常常念叨吃过的盐巴比你走过的路都多的长安城资深人士,哪个不精得像只老狐狸。
  大明宫的正殿含元殿,座落在一丈高的台基上,连殿带台基高于平地四丈有余。
  远远望去,含元殿背倚蓝天,高大雄浑,慑人心魄。
  圣人在含元殿听政,可俯视脚下延伸四方的长安城。
  大明宫与其地基龙首山似乎构成一幅龙图,龙首山为头,含元殿座镇尾腹,驾驭著巨龙。
  殿前的龙尾道,阶梯麟麟,形似龙尾。
  例行朝会后散场,紫袍大员皆漫步走在龙尾道上。
  三三两两聊着朝堂上的议题,一道沉稳的男声开口:“袁仆射留步。”
  众人怎会听不出来这道略威严的声音背后的主人是谁,纷纷退让作礼。
  袁训作插手礼,客套,“侍中。”
  与袁训面对面的中年男子,气质生的冷硬些,不同于袁训儒雅随和,他朝袁训插手作礼,顿了一顿才道:“儿郎不才,多谢袁氏贵女仗义出手。”
  表态足够官方。
  听在袁训耳朵里,其实他说的是,我的儿子顽劣不堪,幸得袁家女儿出手教训。
  “哪里哪里。”
  袁训也是久在官场,一番客气互夸,小儿女的事情就算结了,给足了对方面子。
  崔九郎是谁?
  清河崔氏的嫡子,亲生父亲位居正二品,乃是门下侍中。
  门下省是什么地方?
  大唐三省之一,负责诏令的审议与封驳,即拥有封还皇帝诏书和驳回臣下章奏的权力。
  宰相们议政的议政堂都设在门下省内,可知其位高权重。
  看着崔九郎长大的长辈们都知道,这个少郎表面上不惹事,实际上只有他捉弄人,谁人敢捉弄他。
  众人皆叹谢梵境的女儿跟她母亲一样,看来也是个厉害的女子。
  待门下侍中离去,立刻就有脸皮厚一点,关系近一点的紫袍同僚忍不住走过来跟袁仆射打趣,光禄寺卿(从三品)便是一个。
  “我看你家醍醐倒跟谢大娘子很不同。”
  谢梵境年轻时是长安城内出了名的才女,高雅娴熟。
  袁训瞄他一眼,笑问:“不像她母亲,难道像我啊?”
  “非也,非也!”
  光禄寺卿摇头晃脑故作深思,“你家醍醐聪慧中透着一股狡诈。”
  “所以?”
  袁训让他说重点。
  光禄寺卿一摸短髯,乐了。
  “所以袁醍醐更像她的外祖母,比大长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袁训苦笑,他的岳母大人早年是以顽劣难缠出名。
  这一家老老少少的女子,竟然是没一个好惹。
  朝堂大员们的议论落在绯袍的谢潺耳中,他站在大明宫含元殿外龙尾道最高一层台阶上,手扶着镂刻螭头图案扶栏。
  龙尾道是地面升入大殿的阶梯,分为三层,两旁有青石扶栏。散朝的各部官员拾梯而下,中下层的扶栏镂刻的是莲花图案,以两个水的象征物用来祛火。
  远处一群人步伐很快,玄甲覆身,泛着夺目的光彩。
  崔湃桀骜的背影于南北衙禁军将领中分外醒目,似乎是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关注目光,崔湃蓦然回首,正正对上高台上谢潺的探视。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无声对峙。
  你崔湃寻觅良驹还用自己亲自出马找互市的市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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