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谁啊?”里面白可行的声音依旧嚣张得很,完全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在里面。
陈传家眸色里暗涌潮动,声音平静:“我。”
“传家啊……”白可行走过来开门,“怎么是你?”他先是意外,随后又笑着说,“今天我算是把小葭得罪了,你看他把我关进去后还生气吗?”
“怎么就不能是我?我的好兄弟今日闹了个大新闻,我来帮你排解一下忧虑不行?”
“好好好,进来吧。哎……我也是冲动了……但是却觉得极痛快,不过我觉得小葭是很在意别人眼光的,所以这件事还是不能宣扬出去,毕竟断袖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你之前还说要昭告全国呢?”
“哎,那是一时话赶话,说到那里罢了。”白可行直接坐在地毯上,双腿盘着,“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小葭走的时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挺高兴的吧。”
“那陆玉山呢?”
“你问他做什么?”陈传家也盘腿坐下来,将医药箱摆在两人中间,说,“你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白二爷摆了摆手,说:“没事儿,哎,没事儿。妈的,顾老四打人真是不手下留情的。”
陈大少爷挑了挑眉:“废话,你搞人家哥哥,他不整死你,整谁?”
“可我还没搞上啊我。”白二爷觉得自己冤枉的很,像是白白替陆玉山那混账挨了打。
“那也是你活该,你怎么不早找我商量商量,我们这关系,怎么也不必瞒着吧?”
白二爷听了这话顿时笑了,说:“好兄弟!还是你够意思,我是知道你的,聪明的很,那我追小葭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帮我好好想个什么罗曼蒂克的法子,小葭最爱那些文艺的东西了!”
陈大少爷也笑,慢悠悠地道:“恩,交给我吧。”
第71章 071
从二楼下来, 白可行还是一瘸一拐, 他被陈传家架着,一路不少经常玩儿的公子哥问是怎么了, 白二爷笑着说:“没事儿, 摔了一跤。”
“可行,这边。”顾葭自然也看见了白可行,见这两个自己在天津最好的挚友相携而来,并且这两人都对自己有些微妙心思, 顾葭也表情未变, 要他骗人他是无法做到这么好的, 可要他假装不知道来维持大家微薄的感情, 那他当仁不让。
白可行在楼上虽说听陈传家说过, 顾葭没有生气,可到底还是心虚, 他一面怀疑陈传家只是安慰自己,一面幻想小葭因为被自己乍然告白,搞的不愿意再和自己一起玩,那就太尴尬了。
可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想法都是多余的!是他自己小肚鸡肠!他的顾三少爷哪里会和他一般计较哇!哈哈……
他连忙坐过去,和陈传家一块儿坐在八人桌上,位置正好就在顾葭的右手边。他很是受宠若惊,可又有些无奈, 他分明搞了那么大一个新闻, 若顾葭只是为了维持大局而暂时佯装冷静那么他心里还好受些;若顾葭当真对他毫无一丝情谊, 所以才会这样一如既往的和自己说话, 那他也不知道是该为了两人好友之情、情比金坚,还是该痛哭流涕哭自己还没萌芽就死去的爱情?
白二爷平生最厌恶读书,可却愿意看报纸,然而报纸上总会刊登一些酸溜溜的情诗,如今流行新诗,没有古诗那种平仄还有字数的规定,更加通俗易懂。
他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记起那么一首来,分明他只是看过,没有刻意去背诵。
诗是戴望舒的《寂寞》,后头的几句尤为使他记忆深刻。
他坐在冒着团团热气,四周欢声笑语的桌上,得了顾葭亲手给他盛的一碗米饭,上面顶着一只大鸡腿,左右之人接聊着有趣的事情,只他还仿佛没从楼上的梦中醒来,满脑子念着诗的最后几句:我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
鬼知道这诗写的想要表达什么内容,白二爷是不知的,他只感受到一点孤独,仅此而已。
顾葭无法感受到白可行的孤独,他只感受道弟弟捏着他手的用力。
他用眼神瞪了一眼闹脾气到现在的顾无忌,顾四少爷吃饭也不好好吃,右手非要放在下面,将顾葭的左手捏着,自己则用左手熟练的挑拣花生米吃。
顾葭左手被顾无忌‘封印’着,死活挣脱不出来,他生怕被其他人看出异样,只能嘴上悄悄对弟弟说了一句‘幼稚’,然后又吃着弟弟给自己夹来的牛肉。
隔壁乔女士那桌非常热闹,男男女女混坐,正在玩‘击鼓传花’。
乔女士特别热情高涨,左右都不让人冷落,时不时就惩罚别人喝酒,反观顾葭这里,顾三少爷也想了个游戏,他道:“虽说老祖宗的规矩是食不语,然而今日就不要那规矩了,咱们也来玩个游戏,要不要玩新近流行的大冒险?”
一旁吃得十分迅速,几乎风卷残云的陆玉山抽空抬头,对顾葭道:“你这话说了一半,分明是真心话大冒险,你光玩冒险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玩不起?”
顾葭被陆玉山拆了台,立即微笑着看过去,说:“哟,陆老板大方,那第一局就从陆老板开始好了,也不必抽牌,陆老板直接选是要大冒险还是真心话好了。”不管陆玉山选哪个,顾葭都表示要整死这个拆台的家伙。
白日和陆玉山厮混的时候,觉着这人压制自己的时候,充满荷尔蒙的气息,魅力无比。
不耳鬓厮磨的时候,便发现这人除了皮囊好看,身材很好以外,哪儿哪儿都很不讲究,真是恨不得好好调教一番,让这人言行举止配得上这一身的好皮囊。
陆老板其实还想把脚踩在凳子上,但由于桌子小,留给他发展的空间有限,所以便放弃了。只故意挤兑顾葭了一番,默默让顾葭从关注其他人的情状抽离,轻而易举的操控顾葭来关注自己……
“好呀。”陆玉山双手一摊,拿起桌上洁净的纸巾擦了擦嘴巴,然后将纸巾丢在地上,双手手臂往圈椅的扶手上,坐姿分外霸道,气势难言,“我要大冒险。”
顾葭抿唇笑了笑,说:“这不对,陆老板说我玩不起真心话,那么陆老板得自证自己玩得起,才有资格评判我。”
“这不对哦,顾三少爷,首先真心话与大冒险本身就是一个选择题,你抹去了一个选项,这本身就像是题目不完整的考题,所以是错的,你让我做这个题目,我选择什么,又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本身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陆老板从容回答。
顾三少爷却道:“不对,你这是偷换概念,首先你要我将题目补充完整的理由并非是因为题目的完整性,而是对我说‘玩不起’,这是前提,你后面不能不顺着你的前提进行自证,这便自相矛盾了呀。”
眼见这两人能把好好的一顿饭吃成辩论赛,陆云璧真是头大,他是知道自家小弟吃饭从来不管什么食不语的,有话就说,但也从没有这么多话过,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陆云璧双手抬起,压了压,说:“好好,顾三爷有理,玉山你该选真心话。”
陆玉山笑着看顾葭,两人视线都藏着笑意,对视上后,直接让顾葭的眼神一触即分:“顾三少爷说吧,你想问我什么,这么依依不饶的想要知道我什么真心话呢?”
“这怎么能说是我想知道?询问的权力自然不是我一个人拥有的,得我们这一桌的人商量好后,统一起来问你。”
陆玉山语气隐匿着宠溺:“哦……好吧,你看着办。”
顾葭看了一眼这几日和自己极少交流的陈传家,视线从陈传家身上划过,最终落在了陆云璧的身上,他很是亲热的喊:“这位陆大哥,您来做个代表好了,我们其实对陆兄也不大熟悉,您是他大哥,若是您想要知道的问题,大抵是比较有难度的,以免我们只能问出没意思的话题。”
陆云璧当真觉得这顾三少爷性情极好,待人如沐春风,给人一种自己就是他在乎的人的错觉。
陆云璧心里不知道想了什么,答应道:“那我就大义灭亲了,承让承让。”
颇有自知之明,一直没有加入这个游戏的同桌的高一和杜明君也似乎被引起了兴趣。
他们两个大概是全场最不合适坐在这里的人了,奈何顾三少爷很坚持,说这一桌就该坐他亲近的朋友,于是他们两位就坐下了。坐下后发现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沉重,便也放开膀子吃饭,尝尽了美味佳肴。
这会子顾葭这桌的气氛终于好了起来,众人的眼神都盯着陆云璧,陆大爷摸了摸下巴,忽地又笑道:“哎,着实想不出什么来,不如就俗套一点,问问床上之事好了。”
陆云璧其实知道弟弟是个没有性生活的苦行僧,这人除了跟钱睡得着,跟谁躺一张床上都能警惕一晚上,根本睡不着。
他有意开玩笑,却不想让弟弟真的为难,那么就问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罢。
问了,小弟说‘没有’,大家也顶多背后怀疑小弟是个阳痿男而已,恩,比起让众人知道其他秘密来说,可以说是十分划算了。
然而顾葭却总感觉好像有点不妙……
“好的很,本身大家又不是来考试,又是这样好的夜晚,那么便只谈风月,不谈人生。”白二爷大大咧咧的附和。
“我也赞成,我们这桌也没有女人,那么之后选真心话的,便也只能朝这么方向问答。”陈大少爷也表示赞同。
顾无忌是无所谓的,他本身床帏之事就不算什么秘密,又是个向来风流之人,实在没有什么好保密的。
这些富家子弟自然无所谓,高一与杜明君更是坦荡,他们可连那些声色之所都没有正经去过,唯一一次还是去喝酒,纯喝酒,说出去谁敢信?
大家既然都没有意见,顾葭也就不多说什么,他还是更喜欢一起轻松的聊天,不喜欢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想最好是趁着这个机会,早早的让白可行和无忌和好……
“好,那就请陆大哥提问吧。”顾葭道。
陆云璧勾着嘴角,说:“玉山,你就说第一次和人欢好是什么时候吧。”
陆玉山想了想,好像很认真的在思考,并因为某些疑惑纠结得不得了,半天都说不出口,顾葭见这人这副样子,就知道陆玉山要说和自己的事了。
——所以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过别的经验吗?
顾三少爷在这里怀疑陆玉山要准备骗人了,他和自己接吻的时候,和自己在床上的时候,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分明熟练的很!难不成这人当真无师自通?天生就会?不可能吧?
顾三少爷一串儿的疑惑,都被陆玉山打断:“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做了一半,我就被那人给踹下床了,但是他为了补偿我,说先欠着,下回去没人的地方继续。”
话音刚落,顾葭还没来得及说陆玉山瞎说,那以为就只有自己知道真相的白可行终于是忍不了了,但他没有发作,他想起之前陈传家和自己说的话‘要针对敌人要害’,便讽刺道:“尽瞎吹,我是不信的,我怀疑你根本就不举,瞎掰了个人物出来为自己撑脸面。不然你就尽管说出和你好的人姓甚名谁好了,正好介绍给你大哥认识,如何?”
陆云璧已经震惊到筷子都掉地上,并心有灵犀的一下子知道小弟所说的人是谁了,他震惊之余,低下头去捡筷子,便看见桌子底下,弟弟支得老长的大长腿正被表面端庄漂亮的顾三少爷踹的全是脚印……
第72章 072
作为大哥, 陆云璧认为这个时候自己有必要帮小弟一把, 遮掩遮掩一番,便说:“算了, 算了, 知不知道什么的,等玉山愿意说了,我还能不知道?”
陆老板也很大方的道:“而且要遵守游戏规则,我回答了问题, 只能是一个问题, 你若想知道他姓甚名谁, 得再让我回答一个真心话才可以, 若白二爷够能耐的话。”
整个饭桌上, 仿佛硝烟四起,有战士不知凡几, 有路人两名,还有战士亲属一名,这仗打的着实胶着,每个人都不敢先开火,生怕轰到站在战场中心的战利品。
白可行自然也不会上当,他可以话赶话的逼陆玉山亲自犯错误,只要陆玉山说出了顾葭的名字, 那么顾葭绝对不会再和陆玉山在一起, 他了解小葭, 就像了解自己。
然而倘若真的再来一局游戏, 谁知道抽到陆玉山的场合有多大的概率,即便抽到了,陆玉山也不可能再选择真心话,再退一万步来讲,陆玉山哪怕选了真心话,他也不能再问,再问就是逼小葭和自己翻脸,他哪里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后果?
于是剑拔弩张之后,众人举杯欢笑,你指指我,我指指你,互道一句‘还是爷您会玩’这事儿便揭了过去。
在场的都是人精,没人会不识趣的再提方才的问题,于是后面的游戏便玩的很是愉快,顾葭找来了八张黄色的牌,反面朝上的盖在桌子中心,让每个人都抽一个,抽到一筒的便是需要做选择的倒霉蛋了。
倒霉蛋顾三少爷微笑着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牌,说:“好,我选大冒险,你们可以商量一下想要我做什么。”
从前的公子哥儿们喝酒,是行酒令,以诗会友,要么天南海北的聊天,但现在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聊之人发明的这个游戏,于是大多数时候,害羞内敛的年轻男女凑在一起,便总会用这个游戏来刺激所有人的肾上腺素,让喜欢别人的人告白,让害羞的人鼓起勇气,所以最初,发明者的意图是想要成全自己和自己喜欢的女孩,但发明者可能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一众大老爷们也能把这个游戏玩的热火朝天。
既然是顾葭要做冒险,那么在座的好友们都各有各的馊主意,首先是陈大少爷陈传家笑着提议:“我有个很好玩的。”陈大少站起来,右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交叉穿过右手手弯里,说,“喏,这样一直以左手为中心转圈,转五十圈,如果还能站稳,就算小葭赢了,输了自然是罚酒。”
不愿意做的话,直接喝酒也可以,然而那太无趣,顾葭骨子里更不是个乐意轻易服输的性子,立马站起来接受道:“好!”
“不,那绝对会晕的。不如闭上眼睛夹菜好了,夹着什么都必须吃下去。”说这话的是白可行,他总是愿意让顾葭轻松获得成功。
顾无忌很是赞同:“转圈很容易受伤,直接喝酒吧,我代替哥喝了。”虽然赞同,但顾无忌是绝对不会说出来,他和白可行再没什么好说的。
陆玉山则嗤笑了一声,幽幽地道:“你们叫顾葭吗?”
顾三少爷意外的看了一眼陆玉山,知道陆玉山这是在帮自己,但也的确有些不讲情面,大家都是为了他好,还是和气最重要,于是他在其他人和陆玉山杠上前说:“的确,你们别说话了,我要玩转圈的。”
他们这里说完,另一桌的一些人便也听见,站起来要看请客吃饭的主人做游戏,巡捕房的局长安美茗尤其兴奋,带头鼓掌,女客那一桌便也笑嘻嘻的望过来,俱是美目流转,将视线落在这些有钱有势又模样俊美的少爷身上。
顾葭作为天津卫出了名的交际花,自然做什么都是焦点,这回转圈也是,不过是觉得以拳头为支点不方便,立马就有人递上自己的文明杖,觉得闭上眼睛比较麻烦,立马就有女士摘了自己的丝巾递过去。
好一番准备过后,顾葭终于是要做这个游戏了,众人便都围着他,围成一个圈,齐声帮忙数数:“一、二、三……”
每转一圈数字便增加一个,当数到五十的时候,突然!只听外头剧烈的碰撞声响!随即整个顾公馆乃至这条街都陷入黑暗!
“啊啊啊!”
“发生什么了?!”
“等等!别推我!我的裙子!”
顾葭刚停止转动,眼睛上被蒙着的布还没有摘掉,耳边便乍起无数尖叫,屋内没有月光,一片漆黑,他昏头昏脑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但整个人脚步虚浮,完全没有平衡能力,又被撞了几下,眼见就要摔倒,却一下子被人从背后抱住,后脑勺随即传来顾无忌冷静的声音:“哥别怕,停电而已,我让手下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了。大家都站在原地不要乱动!”
后一句顾无忌是对还在乱跑、乱叫的客人们说的,他声音充满威慑力,自然是很快便让那些受到惊吓的女士只敢悄悄抽噎。于是整个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只有桌椅被撞倒后,盘子滚动或者酒水嘀嗒在地面的声音。
顾葭被弟弟从后面控制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根本站也站不住,便将整个身体都朝后倒去,靠在弟弟身上维持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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