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又在说什么?!”陆玉安很是无奈,端看鸾玉的神色便知道事有蹊跷,两人尴尬的站在夫子左右两侧。
  陆玉明姗姗来迟,几人客套完,便有人率先发难了。
  先是太子门下陈仲孝,此人一开口便引起轩然大波。
  “古往今来,男主外而女主内,如今公主想要牝鸡司晨,如若天底下的女子都站起来,独当一面,那我们千千万万的男子岂不是都要倒下,为其挪位腾地,这又是何道理?”
  “这天下的位子本就很多,能者上,庸者下。女子站起来了,并不意味着男子便要倒下。怕只怕是,有些男子本身就不是站着的,只是依靠在跪坐的女子身上,借机发力,观其表面,好似是正常的。若要其正经走路,怕是贻笑大方。”
  陈仲孝是靠女人起家,当初流落京城,若非现在的妻子引他入仕,恐怕依旧是寂寂无名之辈。
  这一言论自然而然刺激到了陈仲孝,于是反驳愈加猛烈。
  “能征善战者,皆是男子,将军;唇枪舌剑,独战群儒者,亦是男子;汝焉见女子绑发立于疆场,女子提刀对战敌军?如今公主想要开设学院,不分男女,皆收入门下,试问,这是要将晋国变成十足的女权朝代吗?”
  众人唏嘘,讲堂内许多与陈仲孝怀着同样想法的书生,只不过不敢像他一般,直抒胸臆。
  “历来朝堂,权力崇拜的地方,想要获得权力好似都要其他人跪拜伏地。我所阐述的女权,是消除男尊女卑,是要将女子推向朝堂,并非将男子强行拉回内室。
  皇上下旨,科举考试不分男女,能者居之。男女拥有同样的权利和责任,并非处在利益之时讲究平等,担当责任之时讲究性别。
  互相尊重,互相推崇,我们所要的,是平权,而非女权。
  最直观的一句话,这天底下,怕女子开书院,入仕途的人,无非是恐惧当女子站起来的时候,会显得他又矮又挫。”
  “好!”
  陆玉瑶当即喊了一声,双手拍的呱呱作响,周围人先是寂静,随即跟着点头示意。
  讲堂内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你!”陈仲孝没想到鸾玉如此能言巧辩,一声你后,愣是没有接上下文。
  陆玉明摸着椅子扶手,淡淡虚瞥了陆玉容一眼,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今日太子殿下与燕王殿下皆在书院,入我门下者,若想参加文试武试,不如今日便去报名。
  皇上开明,今年秋日便会开考,不管高官世族,还是商贾平民,全都纳入考试范围。
  此等良机千载难逢,有志者,必当乘风而上,逆风而行!”
  话音刚落,一人拍桌而起,“说得好!”
  第35章
  那人宽肩窄腰,满面春风,一双手握在胸前,就差两腿蹬桌而起。
  “张冲,先坐下。”
  萧子良捏了捏额头,颇有些脑大。
  鸾玉方才一席话,足以让在座众人耳目一新,醍醐灌顶。
  陆玉容微微眯起眼睛,身子靠向椅背,眸中欣赏之色溢于言表。他侧过身子,压低声音与陆玉安说道。
  “文南公主的胆识和见识着实不一般,这种话若非从她嘴里听到,恐怕大晋的科举还是形同虚设。
  朝宗,过几日必定有前去报名科举的女子,而且我猜,普通人家要比官宦之女多。”
  “皇兄,都叫你猜对了,朝宗自然无话可说。”
  陆玉安笑着点头,在朝为官者,多数还要顾及到高相太子一派,加之科考带来的利益远不及嫁入高门,故而寻常的官宦之女,不会冒这样的风险,抛头露面,为人所耻笑。
  而那些本身无所顾忌,无所失去的人,会把科举当做改变命运的良机,攀上了,便会闷头走到底。
  讲堂之上随着辩驳的结束,气氛渐渐缓和了许多。
  苏牧将饮了口茶,周围便呼啦围上一圈人来,多半是入不了鸿鹄书院的学子,巴望着趁机受教。
  左侧斋舍寂静无人,檐下的水滴聚做一团,破开一个口子,顺着台阶滑倒了青石板上。
  两人一前一后,似乎都有话说。
  “我..”
  “你..”
  鸾玉笑笑,陆玉安耳朵红了一片,“你曾送我一枚燕海明珠。我总觉得你是在有意提醒我,引领我去探查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我想不明白,燕海之边是登州,登州县令每月上报御史台,由御史台整理归档后,挑拣急迫的案件禀告父皇。
  近两月来,我未曾看出有何异样,若是你知道其中诡异,还望提前告知。”
  鸾玉记得前世在四月中旬,登州爆发了大规模的海溢,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作为修筑登州堤坝的工部尚书顾宝坤,当时却被免于惩罚。
  并非晋帝施恩,而是京畿地区突然涌起的蝗灾导致周边百姓大量涌入京城,民心涣散,国本动摇。
  赈灾成了当务之急,而远在燕海的登州,则尴尬的处于无人管辖救济的地带,直到蝗灾缓解,登州水患也差不多偃旗息鼓了。
  御史台与高相顾宝坤勾结,压了数月的折子,又将登州通往京城报信的信使拦截堵杀,半点消息透不进来。
  鸾玉不知如何告诉陆玉安,她想了很久,包括要怎样去做,才能尽最大可能消减这场灾难。
  “殿下,京城最近下了很多场雪,照理说应当是瑞雪兆丰年。
  但是据鸾玉所知,京畿地区好似与京城大相径庭,已经数月没有雨雪落下,民间有句俗语,旱极而蝗,随着天气转暖,若京畿地区突然爆发一场大规模的蝗灾,蝗灾之后更容易引起瘟疫,届时百姓无法应对。
  燕海并不太平。”
  陆玉安皱眉,似难以置信一般,眸底阴沉,审视着鸾玉,定声问道。
  “你是如何得知?”
  这般蹊跷诡异之事,就算是太史局,也不可能断言的如此之早,如此精确。
  “做梦梦到的。”也只有信口胡诌了,毕竟如若自己说出死而复生的离奇之事,恐怕会把面前之人吓跑,为了太平,还是牺牲自己的良知吧。
  “你做梦,梦到这些东西?”
  陆玉安显然不信她的鬼话,鸾玉还未说完,也不听他质疑。
  “燕海周边,发生过多次怪异现象。有的百姓水井里面莫名其妙开始冒泡,圈养的牛羊深夜冲破围栏,到处狂奔,成群的鼠蚁大白天出现在百姓家里,这等事情已经有些日子了。
  若鸾玉没猜错,登州县令的折子,如今就被压在御史台。
  而殿下,已经看过那些折子了。”
  陆玉安忍不住看了眼四周,随即拽住她胳膊,拉到隐蔽的一间斋舍,反手关上门。
  斋舍里面有两张床,铺着整齐的棉被,中间摆了一张书案,墙角的柜子里,开了一条缝隙,陆玉安走上前,一一打开检查。
  确认无人之后,再次走到鸾玉面前。
  他神色有些变幻莫测,阴凉的寒意从后脊窜出来,鸾玉也不心虚,始终挂着那抹淡淡的笑。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殿下,可是害怕了?”
  自然是害怕,他怕鸾玉是坏的,怕两人死对立存在的,也怕自己为了前程,不得不将她掐死。
  可他不会这样做。
  “这天底下没有我陆朝宗害怕的东西,我信你,但是你必须与我言无不尽。”
  “嗯,自然。”
  鸾玉就着书案坐下,撑着脸颊开始回忆具体时辰。
  “想必殿下看出登州县令的急迫,但是却觉得他小题大做。
  登州出现这等怪异状况已经连着好些日子,按照历代书卷记载,登州恐怕不久将会有一场灾难性的海溢,如若处置不当,会造成百姓大规模死亡,繁荣和乐的登州,也会瞬间变成人间地狱,哀鸿遍野。”
  陆玉安想起奏折中百姓的举动,不由得连连摇头苦笑。
  这个时候,还有人去祭海神,修佛事,真的是愚昧至极。
  可若是百姓投门无路,除了这种愚昧的事情,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为今之计,便是要在海溢发生之前,尽可能筑好堤坝,疏散百姓,同样,灾后重建异常重要,否则大批百姓往内陆涌入,很容易引起暴乱,恐慌。”
  陆玉安头脑清晰,却又立时发现问题。
  “顾宝坤这个草包,修筑宝和园都能偷工减料,更何况登州堤坝这样的大型工程,若修筑的标准不能达到抵御的功效,那登州堤坝便是形同虚设。
  鸾玉,登州堤坝决计有问题。”
  而登州县令想必也发现了堤坝的缺漏,却不敢在奏折上写明,只是连发几道急奏要求朝廷派官员抓紧处置,定好迁移战略。
  御史台知道顾宝坤因为宝和园的事,被晋帝责训,故而压下了登州那几道密折,想等风声平息一些,再找法子去搪塞回去。
  “登州县令如今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必然是有法子的,只是上面旨意没有下达,作为县令,他不敢妄做主张。”
  “你说的对,他想要重筑堤坝,在此期间,将所有百姓向内迁移三十里,确保就算燕海水溢,也不会伤及无辜。”
  御史台全然把他的建议当做了笑话,为了一个猜测,便要耗费如此重大的人力物力,朝中从无先例。
  况且,百姓素来安土重迁,单是说服他们,便要耗时许久。
  “殿下,鸾玉以为,殿下应当主动请旨,去大晋周边视察,然后随机应变,在仅有的两个月内,再筑堤坝,迁走当地百姓。”
  “你的意思是,海溢会发生在四月。”
  陆玉安抓到重点,鸾玉点头,在他还没发问之前,识趣的回了句,“也是做梦梦到的。”
  “哦,公主的梦果然与众不同。”
  “那剩下最棘手的问题,如若所有事情如你梦境一般,蝗灾过后便是瘟疫,水患之后需要重建登州。银子是决计少不了的,粮食药材,更应提前囤备。”
  “殿下,我有法子。”
  ......
  公主府内,顾衡挂在房梁上,两个眼睛瞪的滚圆,床上那人来回翻了几次,没好气的将右腿搭在屈起的左腿上,咔嚓一口咬下鲜嫩的肥桃,汁/液流到脖颈上,一只手胡乱摸索了几下,算是擦了擦。
  “我跟你眼对眼瞪了半月了,你若是对我有意就早点说,老夫不介意为你断袖一回。”
  “恶心。”
  顾衡撇开眼睛,双手抱住长剑,房门被人推开,鸾玉今日穿了男装,头发挽成一个髻,带着玉白色纶巾,风雅翩翩。
  “格老子的,老夫还没嫌你石头脸,你倒嫌弃老子恶心。老子花容月貌,风流倜傥,走哪哪尖叫,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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