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外界风雨欲来,南烟与周时生两人却愈发和谐。
  他们违背皇命每日皆在相府相见,见面后却也只是闲聊片刻,周时生不久待,南烟也不作挽留。
  周时生脾性比以往好了许多,不在阴阳怪气,也不在动不动就盯着南烟一瞧就是半晌。
  南烟自认为目前她与周时生相处的情形还不错。直到一日,席秀磨磨蹭蹭、神神秘秘的凑到南烟耳旁,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道:“南烟,你觉不觉得殿下那模样看着像是在踩点。”
  踩点?
  见南烟不解,席秀解释道:“就是民间啊,有小偷看上哪家,准备去那家偷钱,往往会提前好几日,日日去那家附近转上一转。或者是在治安不严的破落地带,街上的泼皮看上哪个貌美的姑娘,也会去那姑娘时常走动的路线上蹲守,找个合适的日子将那姑娘一棍子打晕扛走。”
  席秀乃是有感而发,她过往在淮县帮助捕快抓贼赚钱谋生,接触的左右不过这些混账事,她这个解释着实是接地气啊!
  周时生每日都来找南烟聊会天,看南烟的目光简直就是在看自己的所有物。
  他来时,还要照旧在南烟的屋子巡视一圈,就像是小灰撒泡尿之后,还要嗅一嗅它标志后的场地的味道。
  南烟想到这,嫌弃的‘咦’了一声,伸手□□了撸小灰的狗头。
  小灰被南烟狠狠搓揉一番,吓的忙一溜烟跑出屋子,蹲在门口委屈的探出一颗狗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南烟同席秀。
  南烟试图同席秀解释,道:“席秀,周时生他这……这不叫踩点。”
  只要一想到周时生在席秀眼中是那街上的泼皮,看上貌美的南烟,南烟就有些想笑。
  这怎么看怎么有些猥琐呢!席秀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席秀见南烟笑的肩膀不停的抖动,忧心道:“南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笑的我心里慌的不行呢?”
  南烟摇摇头,道:“没事,没事,不打紧的。”
  见席秀一脸忧心的看着自己,那神情像是在看傻子似的,南烟强行忍住笑意,转了话题,问道:“对了,你与宗衍如今如何了?”
  席秀因着南烟留在长安城,南烟知道席秀其实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无家可归的。因着母亲的缘故,她与席秀不仅是好友,两人之间也有一种互相依靠的感觉。特别是席秀,她如今有些将南烟当作是可以依靠的姐姐了。
  南烟不久后入宫,席秀曾说她要跟着南烟一道入宫,只在南烟看来席秀性子爽利跳脱是不适合入宫的。
  若她与宗衍有了感情,实则正好不过,这般南烟也算放心,而有周时生与南烟作为席秀的后盾,也不怕她在相府被人欺辱。
  提及俞宗衍,席秀立马变成一副花痴的模样,她夸张道:“南烟,你不知道,俞公子可有才了………”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席秀总结,“他如今见着我便笑,笑的可好看了,南烟,我想着……俞公子或许也是喜欢我的。”
  说着,她似乎有些窘,可随机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看着好不得意。
  ‘叩!叩叩!’
  叩门声随即响起,李常洛怪异的看了眼笑的一脸魔怔的席秀,对南烟道:“南烟姑娘,殿下来了。”
  小灰卧在门口,慢腾腾的起身摇着粗大的尾巴去迎接来踩点的周时生。
  席秀如今懂事了,立马朝南烟告辞,在离去时顺了南烟一株漂亮的钗环,让南烟帮忙插在她的发髻上,高高兴兴的去见俞宗衍,不打扰南烟与周时生。
  屋内一时只得周时生与南烟二人。
  南烟想起席秀的踩点一说,好笑的看着周时生,问道:“再有不久我们成婚,你从宫中来相府,来回也要花去不少时间,不嫌麻烦吗?”
  “不麻烦。”
  回的好!南烟心道,随即她换了一个问题,问:“成婚后,我想出宫你可会着人阻拦?”
  周时生看了南烟一眼,思虑之后答道:“我会让李常洛陪你出行。”
  这个回答也还行。
  南烟又问,“那我………”
  我什么呢?南烟不问了,有些话,问了没意思。
  周时生这时突然道:“小世子中毒一事有了新的嫌疑人。”
  似有所悟,南烟问道:“……是王钰秀吗?”
  “嗯。”
  此前那名年轻的宠妃因此自尽身亡,之后不久,她身边的宫人在逼问中不堪重压也跟着撞墙自尽,事情到此似乎有了结论,但以天子的多疑仍旧会继续查下去。
  天子重新审视太医院,他怀疑小世子中毒的药物是从太医院泄出的,但查着查着,未查出与小世子中毒相关的事宜,反是查出另一桩事情。
  那名离世的宠妃出自民间,知晓一些壮阳的香料,入宫后凭借着姣好的相貌与助兴的香料得了天子的宠爱。
  只那香料虽助兴却也格外伤身,宠妃只得暗中寻了材料自行调配,因她入宫后得天子盛宠,引起王钰秀注意,王钰秀曾就此事与她谈过却未告发,那宠妃心中感激,一时两人相交甚密。
  这名宠妃平日里一直贴着荣贵妃,若不是此次彻查,还不知她与王钰秀的交情实则也很是不错。
  “你实话告诉我。”
  南烟突然道:“此事是否是王钰秀做的?”
  周时生不比南烟,他在长安城筹谋多年,眼线众多,知晓的必定比南烟多,此前他一直不与南烟细谈此事,但南烟想知道实情,这般才能有所准备。
  “是她做的。”
  周时生颔首,“我的人曾在暗处看见她在与那名宠妃交谈时无意间将毒药洒至那名宠妃的袖口,那毒配合着她月前送给太后腰间香袋中香料的催发,对大人无甚害处,对小孩的身体却有很大损伤。”
  王钰秀熟知那名宠妃,她知道这人一向贴着荣贵妃,入乾东五所后她称身子不适提前离去,那名宠妃却因要博荣贵妃看重刻意做出一副甚喜小世子的模样。这般,小世子吸入了太后及那名宠妃袖口的香味,毒气入体。
  毒是慢性毒,本不宜被发现。只王钰秀不知天子得知小世子乃周承毅唯一的儿子后,每日三次着人替小世子把脉,这才及时查出了异样,护住了小世子一命。
  南烟道:“既有人证,为何……”
  她的话突然顿住,因着她想起,从慈宁宫入乾东五所,所经之地可都没沾乾西五所的地盘啊!
  周时生所谓的人恐是他安插的暗线,既是暗线自是不可见光的。
  南烟瞥了周时生一眼,周时生目光与之相对,里面的意思很明显,对!就是因着这个原因,知道了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她为何要这般做?”
  南烟问:“她就算是喜欢冯希臣,也不会因他而行此事,损害自己的前程。”
  “万事皆有因果。周承毅向来喜欢阴人,他当年令王钰秀痛失一子,如今王钰秀是得知真相报仇来着。”
  只这事不早不晚,偏偏在周承毅被南安所伤,又被周时生设计南下时发生。
  “南烟。”
  周时生看着南烟,低道:“明日我或许不能来了。”
  他神色认真,嘱咐南烟,“你乖些,别犯事,好生待在相府等接下来的婚期。”
  南烟有不好的预感,她不敢置信道:“你既未曾做过此事,查到王钰秀身上了,再怎么查,也只会涉及冯希臣。毕竟王钰秀与冯希臣相识,且曾爱慕过他,这同你有何干系?”
  “南烟,冯希臣与王钰秀的事知晓的人可不多,且多年过去早没了证据,我如今贸然将冯希臣扯入这事中,你说天子会怀疑我还是他?”
  这话却也不错,当年南烟与王钰秀可称得上是知心好友,若不是孟养离世那夜,王钰秀来找南烟时主动告之,南烟还不曾发现这二人有何相交。
  南烟一时沉默下来,须臾吐出一句话,“宫中多算计,你若倒台,我是不是就成寡妇了?”
  “不会。”
  周时生认真的给南烟分析,“我父皇儿子不多,再如何我也不至于死。”
  心可真大!
  周时生见南烟面色不好,突然笑了,不再逗弄她,温声道:“此事我有分寸,只是提前告之你一声,你不必担心。”
  “哦。”
  南烟剥了一根香蕉吃,背过身去,伸出脚去揉小灰的肚皮。
  她不理周时生,一味的逗着小灰,周时生伸手扯了下小灰的尾巴,小灰吃痛惊醒,从地上弹坐起身,用一双黑亮的眸子委屈的盯着周时生。
  南烟瞥了他一眼,嬉笑着斥道:“你干嘛欺负它啊?”
  “不欺负它难道欺负你吗?”
  周时生反问。
  小灰似乎知晓自己如今已经不受待见了,起身垂着狗头,叹着气磨磨蹭蹭的走出了屋子。
  狗被赶走后,鬼晓得这两人在屋内做了什么!
  反正周时生离去时一脸餍足,南烟则疲惫的坐在木椅上叹气,叹完气又开始骂人,骂完人又开始担心。
  南烟心里愁的不行,身旁的小灰却是照例吃了睡,睡了吃,不知晓世间忧愁。
  席秀如今沉浸在她对俞宗衍的一腔爱意中,每天幸福快乐着,压根不知南烟在愁什么。而周时生的心腹李常洛,日常随侍在南烟身旁,依旧是一脸木讷,也看不出丝毫情绪。
  南烟曾问李常洛对此事可有了解,周时生可否从此事中全身而退,天子到底是何想法?他可有担心周时生。
  李常洛皆一一摇头,应道不了解、不知、不担心。
  南烟听完他的回应,整个人有些懵,她问道:“他是你主子,若是被此事牵连,虽不至死却也会受到惩处,若是被天子忌惮不喜,或许一辈子都会被打压翻不了身。”
  李常洛脸上神色不变,他道:“殿下交给我的命令是让我护着南烟姑娘。”
  哦……这般啊!
  南烟迟疑的看着李常洛,也就是说周时生失势与否,是否被此事牵连都与他无关了。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哪日周时生不幸身亡,李常洛或许也没什么表示,毕竟是命他看着南烟,南烟还活着就无事。
  南烟此时也不知是该赞李常洛呢还是教导他几句,只这人看着也不像是那般好教导的。
  李常洛与席秀都是一根筋的人,席秀那根筋没过脑子,李常洛那根筋似乎是过了脑子的,只他的脑子似乎有些小,实在是装不下太多东西。
  若李常洛非宦官,日后若认定一名女子,铁定不会再有什么花花心思,宜室宜家,是为良人!
  风雨欲来
  再几日小世子一事查到王钰秀身上,人证、物证皆在,与此前自尽身亡的宠妃不一样,王钰秀在天子面前承认了此事。
  此案关乎皇室,应当交由大理寺卿,只天子是暗中查证此事,未将此事闹大,因此着人在宫中关押王钰秀后亲自审问。
  王钰秀俯跪在地,她丝毫不惧,也不后悔,反是抬起头深情的看向天子,道:“皇上问臣妾为何如此?那臣妾问你一句,您可还记得五年前我那夭折的孩子。”
  天子不动声色,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自然是为我那被贼人残害的孩子报仇!”
  王钰秀失声痛苦,厉声斥责当年周承毅暗中下毒手害她腹中孩儿,天子听完起先大受震惊,随即逐渐冷却下来。
  皇嗣何其重要,当年王钰秀腹中胎儿夭折,他亦着人彻查,查证的结果却是在自己身上,因他的缘故,女子不易有子,即使有也不易存活。
  天子冷静道:“此事你可有证据?当年的事情,你应当也知晓,原因出自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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