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谢父点了点头,又看向谢承,这回让刘管家儿子随你去一趟,在金陵买个宅子。你若是中举,下半年也得去国子监读书,置间宅院方便些。
  虽然只有每年乡试的前六名可以直接入选金陵国子监,其他举人需得参与选拔方可入学,但谢父显然认为谢承无论如何也能入选。
  谢承眸光闪了闪,答道:是,儿子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他知道父亲原本看不上段家,尤其是看不上段母的做派,本来是不想把阿姐嫁过去的。
  但是看在段书文同阿姐两情相悦,又几分才学的份上,才顺了阿姐的心意。
  可这几年姐夫一直没考上,还让阿姐过得不顺心,父亲心里其实是不满的。
  父亲并未要求姐夫高官厚禄,只是希望他能照顾好阿姐罢了。
  但对他的期望更高一些。
  前世他固执放弃科举,又不肯娶妻生子,确实让父母失望不已。
  这辈子他贪心想求个两全法,既不让父母的期盼落空,也不弄丢他的宝贝。
  至少成全父母让他为官的期盼,往后再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到膝下,为谢家铺好路。
  没一会儿,午睡的段启轩醒了,被婢女抱来找娘亲。
  娘亲,外公,外婆,舅舅他还没醒透,揉着眼睛软软糯糯地喊人,把谢母稀罕得不得了,接过来抱在怀里。
  段启轩眨着圆润的大眼睛,朝谢母甜甜地笑,逗得谢父跟着弯起唇角。
  谢承望着眼前的天伦之乐,目光变得柔和。
  只是又想到前世姐夫连续落榜又病倒,原本聪慧的小外甥变得木讷又怕生,待谢父谢母也不亲近,总是一副怯怯的模样,便觉一阵心酸。
  谢承低头抿了口茶,假作不经意道:说起来,启轩也到了启蒙的年纪,阿姐可同姐夫商量过如何安排?
  说到这个,谢桑柔面色沉了沉,但很快收敛,没让段启轩看见。
  婆婆说如今还不急,等书文高中,将启轩带去京城求学。
  谢母听了一怔,捂住了段启轩的耳朵,那也不能就这么耽误下来,孩子这会儿正是启蒙的好时候。
  况且,段书文能否高中尚未可知,便是中了,举家迁往京城安定下来也得明年下半年了。那会儿启轩都快五岁了,虽然也不晚,但到底是蹉跎了光阴。
  小启轩被捂着耳朵,懵懵懂懂地看向娘亲。
  谢桑柔揉了揉眉心:所以如今我在教他识字,也在给他打听合适的启蒙先生。
  谢父皱了皱眉,对谢母道:改日你去同亲家母商量,让启轩到谢家族学启蒙。
  谢母在这事儿上也强硬:嗯,我去同亲家母说。
  见父亲母亲有了主张,谢承放下了心。
  夜里送谢桑柔和小外甥回段府后,谢承又让识墨给琅云阁的掌柜传了一封信,让他留意段府的消息。
  有些事阿姐也许没有放在心上,但他不得不留意。
  第二天一早,姜羡余来邀谢承,同他一道搭船前往金陵。
  第二十七章 今生:金陵再遇任大宝!你欺人太甚!
  中元节过后,天气转凉,谢承他们出发这日还起了些雾。
  扬州书院这回有十二个秀才参加乡试,其中有五个与谢承同行,又各自带了书童或随从。
  加上陪考的陈夫子,以及姜柏舟、姜羡余这边的镖师,一行人直接包了一条船去金陵。
  覃云汉和温清跑来送行,拉着姜羡余说他不讲义气,竟然背着他们去金陵玩,留他们两个在学海苦作舟。
  姜羡余指了指那头镖师刚搬上船的一个小箱子。
  覃云汉、温清:?
  姜羡余;刘夫子给我布置了半个月的功课。
  覃云汉、温清:
  两人回头怜悯地看向姜羡余,温清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可我还是没懂,谢师兄去考试,你干嘛非要跟去?覃云汉不解道。
  姜羡余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姜父姜母知道他和谢承要好,却也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跟着去金陵。只是纵惯了他,就当放他出去玩。
  同谢父谢母的说辞都是姜柏舟正好要去金陵办事,带姜羡余去历练。
  换做外人,只会更加纳闷。
  覃云汉道:我知道你俩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但又不是真穿了一条裤子,你去了难道还能陪他进号房?
  姜羡余:
  温清听不下去,捂住了覃云汉的嘴,小余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散散心,你干嘛揭穿他?
  覃云汉眨了眨眼,想到姜羡余前段时间还想离家出走,估计也是憋狠了,想出去放放风。其实他自己这辈子也还没离开过扬州,也向往外面的世界。
  就当小余先去替他探探路吧。
  他掰开温清的手叹了一口气,故作痛心地控诉姜羡余:你终究还是背着我和清清出去浪荡。
  说着看向那头和陈夫子说话的谢承,又补了一句,和别的男人!
  姜羡余:
  温清捅了覃云汉一胳膊肘,戏收一收,太过了。
  覃云汉咳咳两声收起浮夸的演技,那行,兄弟就祝你一路平安,也祝谢师兄高中解元。
  要开船了,姜羡余没再和两人继续插科打诨,点了点头转身上船。
  只是温清突然喊住他,小余哥。
  他很少这样叫姜羡余,表情也不如之前轻松,他问:你回来之后,还会来书院上学吗?
  覃云汉愣了下,拽了拽温清的胳膊,你问的什么废话?刘夫子还给他布置了功课呢!
  温清却看着姜羡余,等着他的回答。
  他比覃云汉清醒,小余哥早就说过对科举没兴趣,如今又跟着谢承去金陵。若是谢承中举,小余哥恐怕就会跟对方留在金陵,甚至来年一块去京城
  姜羡余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也没打算瞒着他们,直言道:也许不会了。
  覃云汉的脸色瞬间变了,想拦住姜羡余问个明白,却见对方已经上了船。
  别去了温清拉住他,小余哥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说着,两个人的眼睛都红了。
  覃云汉刷地转身走了。
  温清赶紧去追,覃云汉!你别这么幼稚
  谁说我幼稚了?
  覃云汉红着眼睛狠狠道:我回去读书,下回一定考上秀才!然后去金陵,去京城!谁还不能去了?!
  温清听出他话里的哽咽,拍了拍他的肩,我和你一起。
  年少初尝离别意,不甘就此陌路行。
  两人回头看向江边,客船离岸,姜羡余站在船头朝他们挥了挥手。
  覃云汉瘪了瘪嘴,还是举手朝他挥手作别。
  谢承一行抵达金陵时,段书文的书童平安已在码头恭候多时。
  一下船,平安便迎了上来:舅少爷,姜大公子,二公子,我家少爷今日有课,让我来接你们。
  谢承认得他,便点了点头,你先等一等,我同夫子说一声。
  他们书院出资在贡院附近租了一个小院,这回下场的十几个秀才,除了像谢承这样在金陵自有去处的,都可以随陈夫子去那边住。
  谢承的同窗张涛则在金陵有个亲戚,准备去亲戚那住些日子。
  谢承同他们道了别,又看向姜羡余。
  姜羡余道:我先同大哥送货回镖局,晚些时候再去拜访段大哥。
  实则是姜柏舟叮嘱他,先留点时间给谢承和段书文聊家事。
  谢承点了点头,晚些过来用饭。
  好。姜羡余朝他挥手,两人便分开了。
  平安带谢承和识墨离开码头,少爷吩咐我租了两辆马车,就在前头。
  谢承和识墨、平安坐了一辆,后头李婶夫妇带着行李坐了一辆,走了小半个时辰,穿过闹市,喧嚣近了又远,才抵达段书文住的院子。
  却见段书文已经回来了。
  阿承!
  姐夫。
  段书文一身蓝色领边和腰封的白袍,是金陵国子监的学子服。
  他眉目疏朗,端正儒雅,笑着道:快进来!好在我提早片刻回来,正好赶上了。
  谢承许久没见段书文,见他气色红润,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稍稍放下了心。
  段书文住的院子不大,朝南一座前厅,两侧连着两间小屋,是杂物间和下人房。正屋、书房和客房都在后院。
  段书文介绍了一番,吩咐平安:让王婶上茶,你带识墨去客房,帮忙安置行李。
  随谢承一块来的李婶夫妇脑子灵光,听这话的意思便知道王婶就是那个临时雇的厨娘。
  于是李婶看了谢承一眼,见他点了点头,这才上前行礼,姑爷,小的夫家姓李,小姐让我们夫妻来给您和少爷做饭。
  听到是谢桑柔送来的人,段书文笑道:来得正好,我正愁吃不上家里的饭菜。
  他吩咐平安:给李叔李婶收拾一间屋子,再带他们去厨房同王婶说一声。
  又对李婶道:我这只有一个厨娘,您多教教她。
  他信任谢桑柔,一句话就定下往后厨房由李婶做主。
  李婶忙恭敬道:不敢不敢,小的就是听小姐交待,学了几个姑爷爱吃的菜。
  段书文点了点头,想到谢桑柔,眼神越发柔和。
  李婶夫妇和识墨跟着平安离开,谢承才对段书文拱手赔礼:姐夫勿怪,阿姐只是担心姐夫,才让李婶随我过来。姐夫若是觉得用不惯,到时就让他们随我回去。
  送人这事若是做的不好,换个心胸狭隘之人,恐怕就要怪岳家不安好心,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但段书文显然是明理之人,笑道:送都送来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我可不同你见外,只要手艺好,就在我这留下!
  刚说完,王婶端了茶进来,偷偷觑了一眼谢承。
  听说就是这位客人带了厨娘过来,抢了她的差事。
  她看着四十来岁,身形微胖,面相还算和善,就是眼神透露出她心眼多。
  谢承冷冷瞥了她一眼,她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饮了一口茶,谢承从怀里取出一封家书递给段书文:阿姐很惦念姐夫。
  段书文望着信封上娟秀的字迹,眼中柔情脉脉。他收下信,问:岳父岳母近来可好?
  谢承:一切都好,就是前几日见启轩大了,想让他到谢家族学启蒙,让我来问问姐夫的意思。
  段书文想到段母先前的主张,脸色暗了一瞬,回道:岳父岳母有心了,这事还得麻烦他们。
  谢承道:姐夫客气了。
  段书文默了一瞬:是我无能,让阿柔受委屈了。等你考完,我随你回家一趟。
  马上就是中秋,姐夫何不早些回去团圆?
  乡试八月初九开考,考三场,共九日。结束便是中秋之后了。
  段书文道:你还在应试,想必家里也放心不下,不如等你考完,随你回去报喜。
  听他这么说,谢承也就不再劝了。
  段书文又问:怎么不见小余?不是说和你一道来了?
  谢承解释道:他随大师兄先去镖局办事,晚些过来拜访。
  段书文喜道:柏舟也来了?那敢情好,我让平安去请,今晚就在我这用饭。
  姜柏舟和段书文年龄相仿,曾在扬州书院的做过同窗。后来段书文娶了谢桑柔,关系又近了几分。
  段书文没提的是,他当年还误以为姜柏舟暗恋谢桑柔,差点闹笑话。
  谢承起身道:我去吧,正好在金陵城里转转。
  行船劳顿,不如在家歇歇?段书文劝道。
  谢承:不必,我洗漱一番,换身衣服便好。
  段书文见状道:那不如由我做东,咱们去望江楼用饭。正好家里也还没收拾好,就别让李婶他们忙活了。
  谢承想了想,点头应下。
  傍晚时分,姜羡余和姜柏舟从镖局出来,带着礼去拜访段书文。
  他俩也换了衣服,洗去一身风尘仆仆,显得俊朗不凡。
  惹得无数姑娘青眼。
  姜羡余没注意到姑娘们的目光,但留意到街上有不少武者打扮的年轻人。
  大哥,这附近有武馆吗?为何如此多习武之人?
  姜柏舟还未答,前头一位武者听见,转头看了过来。
  二位兄弟误会了,那武者笑道,我等都是前来参加武举的武秀才。
  原来如此。姜羡余恍然大悟。
  那武者问:我看二位兄弟也是习武之人,还以为二位同我一样,没想到二位竟然不是来参加武举的?
  姜柏舟只道:我与小弟不是武秀才。
  那武者却误会了,安慰道:莫灰心,下回再考就是了。
  姜柏舟笑了笑没说话。
  姜羡余往前头看了看,突然对姜柏舟道:我好像看见了谢承和段大哥。
  那武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问:二位认得段御兄?
  段御?
  那武者指了指前头,姜羡余这才注意到,谢承走过来的方向还站着另一群人。
  那武者道:那个穿黑衣的就是段御兄,据说他是这届武举的最强者,最有可能拿下武解元。他身边那个拿剑的白衣男子叫谢彦成,也是一位高手。
  姜羡余往那边一看,视线落在白衣男子背后,慢慢蹙起了眉。
  这人的身形有点似曾相识。
  但那人转过来,完全是一副陌生面孔,姜羡余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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