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韩云鹤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嘴巴张了又张,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尤其是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晚宴上见苏玲珑时说的话:“苏小姐,玄学深奥,玄术众多。你若有天资,不如多修炼一段时日再出来为民除害,也能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
他简直无地自容,只觉得一张脸被打得又红又肿,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也替妹妹觉得无比汗颜,毕竟她先前还说人家是骗子……
韩云鹤有些同情地看向韩云灵,却发现这丫头诡异得很。
本来她已经被那小女孩鬼折磨得脸色苍白了,此刻却极度反常地红光满面了起来。
她两眼放光地盯着苏玲珑,见她和盛松两人架起了田青,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苏大师!让我来!您快歇歇吧!”韩云灵直接蹲在地上,示意盛松把田青放到她背上。
盛松可不敢做主,立刻看向苏玲珑。
“呵呵,”女孩子轻笑两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不敢不敢,我只是您虚有其表的同行、四处行骗的半壶水,哪儿敢劳烦韩家的大小姐。”
韩云灵脸一热,只觉得霎时就出了一身的汗,只能默默在心底鼓励自己一句“人至贱则无敌”,然后强撑起一张纯情笑脸无辜说道:“谁?哪个瞎了眼的竟然敢说您是骗子?!您告诉我,我立刻去教训他!”
在场的三个男人叹为观止。女人不要脸了,就真是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苏玲珑被她这副贼喊捉贼的样子逗得想笑,能面不改色心不跳骂自己是“瞎了眼”也不容易啊,韩翀这个后代有点儿意思。
因为韩翀这个小徒弟的缘故,她倒是对韩家人多了几分宽容。虽然眼前这两个小辈冒犯过她,但也只是因为无知罢了,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算了吧,不需要你来背我嫂子。”
此话一出,韩云灵的心便沉了下来。完了,爱豆不肯原谅她了!
没错,自从意识到苏玲珑的真本事后,韩云灵便自动自发地成了她的狂热粉丝!
啊,这位苏大师和那位苏国师都姓苏呢!姓苏的小姑娘果然都很有本事啊!她要好好像大师学习,争取成为牛逼的姓韩的小姑娘!
“苏大师,”韩云灵哭丧着脸恳求道,“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井底之蛙。不敢求您原谅,只求您让我替您做点事儿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吧……”
苏玲珑伸手止住她的话:“已经犯下的错误就很难弥补了。我也不需要你的弥补。”
韩云灵眼底一黯,垂下头去,却错过了女孩子那严肃表情下的狡黠。
就在她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的时候,苏玲珑的天籁之音又响了起来:“不过,今天我好歹也救了你们两条命,该给我的报酬还是要给的。你若是真心想补偿我,倒是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至于我嫂子,你身上还有伤,背不动的。”
我擦?现在的天师要钱都这么直接的吗?小女孩鬼看得目瞪口呆。
“还有你,”苏玲珑又转向裹着床单的男人,“阿松,你觉得你应不应该给我报酬呢?”
“给给给。”盛松哪里敢说不给。
沈跃这下子心里舒服了许多。
呵呵,这个小白脸攀了半天关系,耍了半天套路,不还是得给钱?想当初,苏玲珑把他从宫女鬼手里救出来时,可从来没跟他要过钱呢!
韩云灵非常上道,一听有戏,立刻活了过来,一边帮盛松架着田青,一边表示回到家立刻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打给苏玲珑,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韩云鹤也是个上道的。既然给大师钱就可以救一条命回来,那沈跃别的多不多他不知道,反正钱是肯定多的。
他立刻对苏玲珑申请到:“大师,沈先生愿给您一百万,请您把他也救出去吧。”
“不用了。”没想到,苏玲珑却摆摆手。
沈跃心下一喜,这女人,是不是对自己也有那么点意思?真是的,前面还口是心非。
韩云鹤却以为苏玲珑是嫌钱不够,想想以沈跃的身家,几百万都是浮云,便马上把数字提了一个档次:“一百万一条命确实便宜了点,是我思虑不周,不如五百万吧!”
苏玲珑却依然摆手。
韩云鹤还要再开口,却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沈先生与我有过节,他的钱我不收。还请他自求多福。你们若愿意跟我走,那现在就走。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一瞬间,空气安静得可怕,沈跃的脸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搞了半天,都是他在自作多情!这女人谁的钱都收,唯独不收他沈跃的钱!
可若真要说起来,苏玲珑跟他记仇也无可厚非,毕竟她没做错任何事,错的都是他。是他把她当作虚荣女子肆意轻薄,是他带来的人在酒会上让她丢脸,是他先解约了广告害她被经纪人欺负,也是他好面子没有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站出来说句实话。
她受的苦,有很大一部分源自于他……
这么一想,他刚才起来的怒火又一下子灭了,弥漫在胸间的全都是名为失望、失落、后悔的情绪,于是开口说出来的话语便也带着萧瑟之意:“云鹤,云灵,你们走吧,我命硬,没事的。”
韩氏兄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们有任务在身啊,真把沈跃扔在这里,回去不得被太爷爷扒了皮再送回来?
两人正踟蹰着不知如何是好,那边的小女孩鬼却忍不住了。
“天师天师!”她凑到苏玲珑身边,讨好地说道,“我这么些年也攒了不少宝贝。我把它们全都给你,你能不能帮我达成一个心愿?”
苏玲珑了然。这熊孩子看来是有心愿未了,所以才一直赖在这里做个厉鬼。
“你有什么心愿?”
“我想找到我的爸爸妈妈和弟弟。”
“哦?你就是舍不得亲人才一直不肯离去?”
“也不是,”小女孩鬼摇摇头,神情变得严肃又悲哀,“我就想看他们揍我弟弟一顿。狠狠地揍,揍得他不能下地的那种揍!”
第29章 为所欲为
几个人一愣,顿时感觉到这是个有故事的熊孩子。
小女孩鬼眼巴巴地看着苏玲珑,待她一点头,便赶紧把自己的故事讲了出来。
上世纪七十年代,这里还是个十分热闹的小区,16号楼306室住着一家四口:父亲,母亲,11岁的女儿邢娟和7岁的儿子。
父母二人十分重男轻女,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全都给儿子,还动不动就拿女儿出气,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小女孩被打得遍体鳞伤。
但这个女孩子生性乐观善良,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没有怨天尤人,反而还对弟弟十分关爱。
可是弟弟却耳濡目染,跟父母一样,开始对姐姐动粗。
一开始他只是象征性地拍打两下,后来就开始对着姐姐拳打脚踢,父母看到了不仅不管,反而还责骂女儿怎么总是惹弟弟生气,骂着骂着便也要动手抽女孩两个巴掌才满意。
小女孩只能一直忍着。终于有一天,悲剧发生了。
弟弟吃饭时又对姐姐动了手,拿着筷子在姐姐头上点来点去,结果一个不小心,筷子插进了姐姐眼睛里。
当时姐姐还活着的,送去医院也不见得不能救。可父母两人一商量,害怕会给儿子带来坏名声,便决定让小女孩自生自灭。
“爸爸,妈妈,求你们救救我,我会好好听话的。”邢娟曾这样哀求过,可换来的只是一句“晦气”。
当天夜里,11岁的小女孩死掉了,父母趁着夜色把她埋进了小区的花坛里。
第二天,邢家宣称邢娟被人贩子拐走,没多久后就举家搬走了。
听到这里,连最想揍小女孩鬼的韩云灵都满是唏嘘了。
“你不想杀了他们报仇?”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女孩鬼摇摇头:“不想。我只想看他们揍弟弟一顿。弟弟做错事了,应该挨揍的。”
“而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咬了两下手指,低声说道,“我很嫉妒弟弟能被爸爸妈妈那样疼爱着。他从来没有被打过。我真的很想看他被狠狠揍一顿……”
真傻,竟然这样就满足了。韩云灵摇摇头,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虽然这个小女孩鬼很凶,但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啊,一个渴望得到父母疼爱的可怜孩子。韩云灵也终于明白这小女鬼为什么会在哥哥照顾自己的时候发怒了——她只是求而不得啊……
苏玲珑听完这个故事,心底也颇有些触动。哥哥嫂子对宁宁是从心底里疼爱的,康康有的宁宁全有,甚至还更多。可这个小女孩,却一无所有到令人心疼。
“你父母、弟弟都叫什么?”她问道。
小女孩鬼却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我,我爸爸叫、叫、叫邢健?不对,叫邢钢?不对……啊!我想不起来了!”
苏玲珑和韩氏兄妹了然。很多厉鬼在人间待着待着就把过去的事情忘干净了,只能记得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
“你这样,苏大师也没办法帮到你……”韩云鹤遗憾地开口道。
小女孩鬼满怀希冀地看向苏玲珑,却在看到后者摇头后失望地嘟起了嘴。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三个天师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更何况这个孩子心心念念等了四十多年,最后却等来这样一个结果。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脸色一直阴沉沉的沈跃却开了口:“别哭了。”
小女孩鬼根本不搭理他,继续嘤嘤嘤,血色的泪顺着筷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很快就汇成了一个小血滩,看得人后背发凉。
沈跃见状,直接走到小女孩鬼身边,提高声音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亲人。”
“嗝——”熊孩子猛地打了一个哭嗝,满是血泪的脸一下子凑到了沈跃脸前,难以置信地结巴道,“真,真的吗?”
沈跃皱着眉头倒退了两步:“小孩,你的筷子差点插了我的眼……”
小女孩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嘛。你,你真的能帮我找到亲人吗?可是,你明明连法术都不会……”
说到这里,她又呲了獠牙:“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敢骗我我就吃了你!”
“切,”沈跃不屑地冷哼一声,“瞧不起谁呢?我用得着骗你?!”
“那你……”
“小孩,你死得太早,有句真理你没听说过。”
“什么?”
“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苏玲珑、韩云鹤、韩云灵、盛松:what?大哥求你不要教坏小孩子……
不过以沈家的权势和财力,找个把人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沈跃又问了小女孩鬼几个关于她父母和弟弟的问题,便表示最多三天,一定会给小女孩鬼一个答复。
“苏大师,”韩云灵不希望自己的偶像和雇主之间有矛盾,便悄悄替沈跃说好话,“你这次拍的广告就是沈氏集团旗下产业的。听说,是沈先生帮你争取来的。”
苏玲珑看了她一眼:“哦。”
就这样?韩云灵瞪大了眼睛。
“我会好好拍的,”苏玲珑见状只好又补充了两句,“我向来拿钱办事童叟无欺的,既然收了他们的钱,又有沈先生一份功劳在,那我一定尽心尽力,争取拍出不辜负雇主的广告来。”
“好的……”韩云灵第一次碰到苏玲珑这么会“聊天”的人,顿时也接不下去话了。再看沈跃,他也听到了苏玲珑的答复,脸色更黑了。
就在这时,苏玲珑的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广告拍摄现场的工作人员催她回去。
“苏大师,你放心,我可以送你嫂子去医院!”韩云灵一看苏玲珑为难,立刻善解人意地提出要帮忙,韩云鹤也表示自己可以陪同,让苏玲珑安心去工作。
苏玲珑看过韩氏兄妹的面相,知道他们都是善良可靠之人,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此时并不适合出现在公共场合,还得做好拍广告这个本职工作,便给哥哥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让他去医院与韩氏兄妹会合,这才匆匆赶回拍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