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他心里头咚咚敲着鼓,望着男人。
  “那您说……”
  顾黎终于出声了,淡淡道:“就让他先在这处歇息。”
  他没提何时让人走。
  管家的嘴张了张,终究是闭上了。他望了眼屋内的宫七,心中有些难办。
  他是知晓主子对宫七的心思的,且这心思已经回不了头了——可问题在于,如何在不伤着宫七的情况下,心甘情愿让他上了主子的床呢?
  作者有话要说:  管家:(操碎了心)他不愿意怎么办?
  7777: 你可能对他有什么误解……
  第125章 金屋(五)
  房中烛花噼里啪啦地爆, 床上青年缩在被子里,挡住了大半张柔白的脸, 只剩下额头仍旧露在外头,密密的眼睫抵着被角。外头下人送来了新熬的姜汤,李管家没让人插手,亲自给捧进来, 看了眼主子。
  “将军,让宫七喝点热汤吧。”
  顾黎还坐在床头, 没半点要走的意思。他一只手抬起来, 手心向外,手指修长有力, 一双剑眉下,黑沉沉的眼睛抬起来, 将管家一扫而过。
  李管家下意识将声音放轻了些,知晓将军这是怕自己扰了宫七的好觉, 故而轻手轻脚将那碗放在了桌上。
  他犹疑了下,道:“将军, 倒不是说旁的, 但总得让他喝点, 免得真染了风寒。”
  将军的另一只手仍按在被角上, 也不知这一句话究竟是否听了进去。他沉默片刻, 忽的自己伸手去端汤碗,稳稳端在了手里。
  李管家一怔,后头就心知肚明地掩了声音, 小心翼翼出去关门。房里只剩下两人,顾黎把人扶坐起来,教他靠着后头的软枕。
  勺子抵在了唇角,暗卫无意识地张着一点嘴,兀自睡的沉沉,没半点要清醒的模样。
  顾黎的勺子塞了几下,也没喂进他嘴里去。
  他最终把勺子往手里一搁,终于喊了声,“宫七。”
  小暗卫没什么反应,反倒侧过身来,糊里糊涂把他的一角衣角握手里了。顾黎没起身,任由他拽着,又沉沉叫了声,“宫七。”
  床上人动了动,把他的衣服握得更紧了。他鼻子微微一动,倒好像要从上头闻出什么味道,朝着男人蹭来。
  顾黎手一顿,将碗重新放桌上了。
  他低着头,只凝望着怀里人的侧脸。那半边脸被烛火映亮了,只有半边隐在暗里,嘴唇仍然是苍白的。
  顾黎看了会儿,随即伸出手去,按在了这人稍稍张开的嘴唇上。透过那一点缝隙,他瞧见里头一点白牙,还有乖乖卧着的舌尖。
  他轻轻地揉了揉,比起旖旎,更像是一种验证。
  片刻后,将军缓缓抬起手,按在了自己胸口。
  ——不会有错了。
  他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满了。
  一碗姜汤最后在桌上放到了凉,将军并不曾去歇息,任由床上人拽着他,一直在这床畔坐到了天明。待管家早起来扣门时,瞧见将军身上仍然是昨日那一套衣袍,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忧心。他急匆匆进去看宫七,这傻孩子还在床上睡着,不知什么缘故,手里头还紧紧握着一截袖子。
  李管家一眼认出那袖子是他主子的,再看着将军时,目光不由得朝着对方大袖上瞥。那袖子上裂口干净利落,是顾黎拿剑切断的。
  管家心里头猛地冒出来四个字,断袖分桃……
  他说:“将军,您这衣服——”
  将军已然把身上外衣脱下来,自寻了一件穿上。他淡淡道:“他不松手,便给他了。”
  管家一时竟静默无言,只跟在对方后头,心里头百般琢磨。又是想着宫七,又是想着自家主子,心里头倒比正主还要毛糙焦躁几分。
  眼瞧着将军已经迈步走到廊下,马上便要出去了,李管家终于抑制不住一颗忠奴的心,又喊了声:“将军?”
  顾黎一手握剑柄,扭头望他。已然四十五岁的李管家老脸一红,吭哧半晌,道:“回头我让门口小二子他们给将军买点书。”
  将军眉头微微一蹙,显然并不曾理解这话中深意。然而他今早有事,车马已然停在门口等候,他也不再多言,自顾自跃上马。
  李管家在后头背着手,独自操心。
  他刚刚看了,都同住一屋了,宫七那衣服仍然是规规矩矩的,带子都没解开半个。哪儿有正常人与心上人同床共枕还能忍这么久的,李管家思来想后,只能归结于他不会。
  谁让将军没学过呢?
  加冠之后,本该由长辈来教他房中事,无奈顾黎找不出个能教他的长辈,当时又是战事吃紧,行冠礼草草便过去了,哪儿有时间走这些个旧例。
  更何况宫七还不是个女子,而是个男子,顾黎不近美色,还从来没碰过人。这要是会,那才是件罕事。
  李管家一时不确定哪一种更丢人,是和自己暗卫搅和在一起,还是都躺在一张床上了还什么都不会……
  他犹豫半晌,终究招招手,把自己一个心腹喊过来,悄声在他耳畔嘱咐片刻。小厮脸上渐渐浮上红色,惊疑不定地望着管家,“李叔……”
  管家背着手向苍天,神色苍凉壮烈。
  他这究竟是得操多少心的命?
  里头的小厮又叫道:“管家,宫七醒了!”
  李管家连最后一点伤春悲秋的时间都没了,急匆匆往房间里去。他得抓紧时间,在将军回来之前,早早地把宫七给说动。
  杜云停早醒了,只是一直没起,咕噜噜在被子里打滚。他闻着满床顾先生的味道,伸长了四肢,终于伸了个懒腰。
  他还没起身呢,就瞧见李管家迈着步子进来了,满怀慈爱地坐在了床头。
  “宫七啊……”
  杜云停:“???”
  这架势,怎么看着有点不大对?
  李管家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和他絮叨,先问他家人,后问他小时候过的怎样,打的一手柔情牌。无奈杜云停是个冒牌货,原主还是个放进将军府的卧底,被他问的冷汗都有点朝外冒,一面回答一面问7777:【他知道了?】
  7777怎么看这管家的神色,怎么不像。
  【不应该啊。】
  要是知道是卧底,还不赶紧赶出去拉倒,在这儿好声好气说什么呢?
  杜怂怂思维顺着这猜想发散,顿时蹙眉:【他想从我这儿知道背后人是谁?】
  那可不行,他可是要抛弃渣攻永远效力顾先生的!怎么能搞这种乌龙?
  管家前头的引子抛的差不多了,后头终于慢慢引出了正题,“宫七啊,你看将军……”
  就见青年如临大敌,一下子把他话打断了,赶忙把自己撇清:“将军自然是英明神武,我宫七这一辈子,只会有将军一个主子。”
  他生怕老管家不信,又给自己加了戏:“我自打几年前起,就闻听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为了将军这样的盖世英雄,上刀山下火海亦是在所不惜!”
  管家那一番话都被噎进肚子里了,差点儿没被自己口水呛着。
  他忧郁地想,要是将军不想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呢……
  要是就想和你一块儿采菊东篱下呢?
  对上宫七发亮的眼,他到底是说不出,颤巍巍走出门,扶了一把墙。
  宫一从房顶上落下来,蹙眉道:“管家?”
  老管家摆摆双手,长叹一声,老泪纵横。
  “宫七是个苦命孩子,”他感慨,“当真把将军当自己主子看啊。”
  他如何忍心和这孩子说,他效忠的人不仅想用他,甚至想在床上头用他?
  这、这简直像是强抢良家妇男!
  李管家有良心,做不来这事,等晚上回来,忍不住又劝顾将军。
  “宫七只将您当主子,他还小,压根儿不开窍,您看……”
  将军脱衣服的手一顿,薄唇紧抿,半晌默然不语。管家愣是从那张没什么神情的脸上看出了些许受伤的味道,忙又补充道:“但再过些时间,兴许就开窍了。将军,要不您这段时间,多照拂照拂他?”
  要真比起来,诱哄也比强抢的好。
  这对顾黎来说,是件难事。向来都是由别人照料的将军问:“怎么照拂?”
  管家的心里早存了主意,只是千叮咛万嘱咐,“您可千万不要急。宫七到底小,没见识过这些,心中想的也都是女子……”
  将军脸色一黯。
  是了,他们这些正常人,本来心仪的就应当是年轻活泼的女子。比起那些人,他简直是块石头,不仅年岁大了,甚至还不懂情趣,身子硬邦邦,两手都是血,说起来自己都觉得晦气。
  他有何特殊的,能让小暗卫这样生气蓬勃的人为他困在这里?
  管家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手心都是薄汗,鬼鬼祟祟把今儿买回来的那册子塞主子手里了。主子眉头一扬,问:“这是何物?”
  “我的爷哎,您可轻声点,”管家忙拉他,“这是好东西,您等晚上再看……”
  顾黎当真在晚上回去看了。他看得不多,只粗粗翻了几页,这一夜睡都不曾睡好,梦里都是那一日小暗卫从房顶上坠下来,直直掉进他怀中那一幕。只是这一回,他没再如此轻易将对方放开,反而将人径直抵到了墙上,教他咬着自己的衣角,掩住声音。
  小暗卫哭的哀哀泣泣,他心都要被揉碎了,却怎么也没办法放手,几乎把对方抵进墙里。
  他骤然醒来,才知自己竟然是在初见时便存了这心思的。
  宫七……
  顾黎反复念着这名字,没念出什么缱绻意味。可当想着青年那一双清澄澄的眼,他心头却骤得一软,柔情止不住地向外生出来了。
  他本是谋略在心的人,这尚且是第一次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半步踏错。
  若是说等,顾黎等得。
  只要这人终究仍在他怀里,便是几十载……顾黎也等得。
  第二日,宫七由将军的暗卫,提拔为了将军的贴身护卫。
  这一个贴身用的巧妙,等同于他得与将军片步不离。对此,将军满意,管家满意,怂怂更满意,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听见“贴身”俩字,怂怂心里就有了底,黄花大闺女一样娇羞地望了将军一眼。
  死鬼。
  还在名称上玩这么多花样。
  他喜滋滋地和7777说:【我前两天那一摔,真是赚大发了。】
  顾先生开了窍,开垦农田指日可待,新世纪的种田技术马上就可以在古代发扬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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