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看向刘丧,他将“地听”一只一只的埋入淤泥中,排列了一个很奇怪的形状,然后每一个放入一枚铜钱,祭拜了一番,就将自己的耳朵放入地听的开口中。我们陆续引爆雷管,漫天的泥巴雨,冲击波巨大,我两次被冲击波震翻在泥巴里。
  他趴在中间,仔细去听,一边让我们用洛阳铲把雷管越埋越深,埋深之后的爆炸就不如喷泉一样,反而更像放屁。泥巴里会涌起一个气泡,然后非常猥琐的破掉,散发出硫磺的味道。
  天完全黑下来,我们打起手电,内心只有疲惫,海风吹的人全身都麻了,酒也过去冷得直打摆子,手电光下滩涂上出现了很多的大个飞虫涌向我们的手电,在滩涂上很多地方爬满了海蟑螂,看着恶心。
  一开始刘丧一直没有收获,随着我们炸的越来越多,我开始发现不对,他开始不说话,表情开始出现疑惑。我们休息的时候朝他聚过去,问了半天,他才肯道:“我现在只能肯定两点,下面是礁石,礁石上应该有大量的孔洞,联通着岸上的岩山,海蟑螂那么多出现在滩涂上不正常,肯定是被我们从下面的孔洞里震出来的。但因为下面的礁石,我没有办法肯定有没有斗在下面。”
  我看他的表情,就觉得不太对,他没有说实话。我拍了他一下,对他道:“小哥在这儿呢,你得说实话。”
  “你到底听到什么了?和胖爷说,我胖爷保证只笑话你两个月。”胖子对他道。
  他看着闷油瓶,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但是他看着那个地听,表情非常疑惑。
  纠缠着,忽然我就感觉脚底的泥巴不太对,一下脚底的泥巴似乎变的松了好多。本来能够没到脚踝的,一下没到了膝盖。在泥巴中,我的脚奇痒,能感觉到有无数的虫子在泥中爬出来。用手电照一照,我们脚踩的地方,泥水中到处在爬出来海蟑螂。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同时看了看闷油瓶,他蹲下去,瞬间夹住一只,看了看就丢掉。胖子拿出信号枪,对准天空就是一发信号弹。
  红色的光弹在半空炸亮,我们四周望去就惊呆了,整个滩涂上,数以十万计的海蟑螂正从烂泥中涌出来。我们目力所及的泥巴都在蠕动,细看全是这些东西。
  “咱们炸了蟑螂窝了。”胖子喃喃道。
  刘丧的脸却是呆滞的,他只看着那个地听,丝毫没有在乎这些虫子。
  我看了看脚底,随着虫子的涌出来,我们脚底的泥巴越来越松,刚想提议,闷油瓶忽然喊道:“上岸!”
  我们三个人立即往岸上狂跑,刘丧没有这种默契愣了一下,忽然连我们都听到从地听中传来一连串打嗝一样的巨响。接着,远处的滩涂冒出了十几个巨大的气泡。那个地方的泥巴犹如融化一样开始地陷。我大叫了一声刘丧他才反应过来,四个人夺路狂奔,照明弹落下就看到滩涂上各处冒出气泡。就像一锅巨型的海蟑螂汤。
  摔进滩涂十几次,身上爬满了海蟑螂,但是滩涂太难走了,用尽所有力气才跑去十几米,闷油瓶忽然停了一下来,脸色不对,我抬头也发现问题。
  二叔他们的车灯不见了。我们冲的方向一片漆黑。
  “麻痹是不是跑反了?”我大骂。回头,仍旧是一片漆黑。
  闷油瓶指了指前方,胖子单手换弹又是一发,照明弹射向远处,我们看到,我们的原处目力所及,全部都是滩涂,没有之前来的海岸。更不要说二叔的车了。
  胖子在这颗没有落下来之前,瞬间反方向又打了一发,两边同时照亮,我们就发现不对,两边都没有任何的海岸,我们身处一个巨大滩涂的中心,远比之前我们在岸上看到的滩涂要大。
  “这是哪儿?”胖子问。“岸呢?”
  “麻烦了,麻烦了。”我吸了一口冷气,心说中邪了,不停的看向两边,两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滩涂。胖子还要打信号弹我阻止他:“省点用,咱们炸出祸来了。”
  胖子一把揪住刘丧:“你他妈的到底听到了什么?这怎么回事?”
  刘丧发着抖看着闷油瓶说道:“我听到下面有人说话。”
  第二十章 罗刹海市
  我们不停地往下陷落,需要不停踏泥才能维持住在滩涂中的高度,浑身爬满了海蟑螂,很多都爬到我们衣服里面。我不停的抖落拍打,但是无暇顾忌更多。还好这种东西虽然看着恶心但是不伤人。
  胖子揪着刘丧就把他甩倒在泥上,逼问:“什么说话?你说清楚。”
  刘丧喘了口气,仍旧说不出来,我们三个人都看着他,刘丧终于说道:“滩涂下面,有东西在说话。”他顿了顿,摆子打的更严重:“不对,不是一个人,是无数的人。无数的人在说话。”
  我们面面相觑,他用力吸气,咬牙道:“听起来特别的热闹,但是说的都是我听不懂的话,有很多很多人。”
  “在这滩涂下面?”我问道。
  刘丧点头,胖子就道:“你的地听是不是有邪劲,我听说过很多带磁的磁器,能够听到很久以前的古代集市的声音。或者是这些虫子在泥巴里的声音,你别他妈瞎说。”
  刘丧就道:“我最开始听的时候没有,是我们开始炸的时候,慢慢开始出现的。”他看了看一边的黑暗,忽然压低声音说:“是我们吵醒的。这滩涂下面有东西。”
  两边的信号弹落下,光线慢慢变暗,又只剩下手电的光,这个时候,我清晰的感觉到,海风停了。
  海风一停,滩涂上的干燥冰冷立即变成了潮冷,我的冷汗就全出来了。脸色也沉了下来。我看了看闷油瓶,我看到他看向了刘丧看往的同一个方向。
  “怎么了?”我问他,他没有回答我。忽然往回走去。
  我们跟着,踩着泥巴一路狂奔,我就看到刘丧和闷油瓶时不时把目光投到那边的黑暗中,胖子点上烟,就从后包里掏出了拍子撩丢给我,我上了子弹,大白狗腿横到后腰,胖子用的是短头的17连发土冲锋,我都不敢相信他带着这些东西在市区里乱闯红灯。
  但是现在也不需要计较了。
  手电很快找到了滩涂上的地听,刚才来不及带走,刘丧只是靠近了一下,就不敢再去听了,说道:“变近了。”
  “什么?”
  “刚才听没有这么清晰,你们自己听。”刘丧道。我上去靠近地听,仔细去听,我的耳朵没有刘丧那么灵敏,但是也能依稀听到他说的那种声音,我本来以为会是那种听上去很像说话,但是可以用风声,或者水声解释的声音,但我一听就发现不对。
  这种声音,听上去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集市的声音,有人吆喝,有人说话,人非常非常多。
  我想了想,忽然意识到这个现象我在一些古书中看到过。在某些海边的老县志中,都有记载一种关于“海市”的传说。都说黑夜的海上,有时候会传来无数人的声音,就像一个巨大的集市一样,此时如果顺着这些声音往海上去,就能看到一个海上的集市。其中都是罗刹在穿行。
  这个传说后来被很多志怪小说写成了故事。
  难道这些声音都是从滩涂下传上来的么?是自然现象,还是什么蹊跷?
  刘丧浑身发抖,已经被现在的情况吓呆了,不停的说:“道上都说跟着小三爷出去肯定会出事,我都觉得是以讹传讹,肯定是你们的宣传手段,没想到这么准。”
  胖子一个巴掌:“小混蛋说什么呢,反了你了。”刘丧用肘部直接一挡胖子没抽上他,同时往前一脚踢胖子,就把胖子踹倒在滩涂,胖子拨开海蟑螂爬起来就怒了,我拦住他们两个,就看到刘丧爬起来,忽然冷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小哥,小哥看了一眼他,刘丧指了指黑暗中一个方向。
  “几位前辈,哪儿有东西过来了。”
  胖子端起枪,拔出信号弹,就看到刘丧侧耳听了三四秒:“两公里半,偏东一点。”胖子打出信号弹,射向那个方向的上空,将那个区域照亮,我们只看了一眼,所有人回头开始狂逃。
  第二十一章 泥浆
  信号弹的照明下,我们看到了滩涂的远处,泥浆拱起如一座小山朝我们涌了过来,也看不到泥浆下面是什么东西,速度非常快,翻起的泥浆喷到一人高。我们四人撒腿就跑,胖子跑了几步反应过来,就骂:“他奶奶个腿儿的,泥巴下面有东西,我们跑什么?干它娘的。”
  我大骂,滩涂无比的松软,这种状态身手再好也没用,不能跳不能躲的。他再冲出去十几步立即就明白了。脚已经重的抬不动了。闷油瓶提溜着我和胖子,将我们努力往前拉,他的力气很大,每次我们陷进去,他单手都能把我们拉出来,但没有着力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们也只往一边的黑暗中冲出去三四十米。
  刘丧在后面爬着被我们落下,几乎半身陷入泥里,惊呼大叫:“偶像,救我。”
  闷油瓶回去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到我们身边,三下踹到我们后膝盖,把我们瞬间放倒,按进了烂泥里,“别动。”他说道,然后捡起我们的手电,整个身体弓出一个巨大的弧度,甩手朝着一个方向丢了过去。
  手电在空中转动,落地很远的地方,插入淤泥中,每个都是头往上,他连丢了三个,光斑在空中甩出一个螺旋光带。落地在远处形成了三个光点。
  丢完他也蹲了下来。我们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胖子和我把我们的脸全部用泥糊上,只露出眼睛和鼻孔。我看胖子还叼着烟,一巴掌糊灭。
  瞬间泥浆山就到了,黑暗中我们看不到泥浆中到底是什么,只感觉一股恶臭,我心说之前有县志中说过,海市是一种巨大的海兽,以语吸引人到海边,然后吞噬。难道是真的?
  忽然就发现不对,我们趴着的整块滩涂,竟然开始动了起来。往我们前方流动过去。
  所有人翻起来,立即朝着反方向爬,毫无作用,我们还是被整体往前带去,胖子大骂对着我们被拉过去的方向就开始开枪。子弹在黑暗中拉出一条曳光,前面毫无反应。
  我的反应还算是快的,滚到胖子身边,拔出他的信号弹再次射向天空,一下我们就看到了前面是什么。
  这不是什么泥巴里的巨兽,面前的淤泥里出现了一道裂缝,这条裂缝不大,但是很长很深,滩涂像裂开了几公里的口子。
  “我明白了!”胖子喊道,可能是滩涂下面的岩石发生了坍塌,刚才的泥浆山是下面的气体因为山体坍塌冲上表面形成的,现在所有的淤泥正涌向这条裂缝,形成一道一道泥浆瀑布。
  我们拼命往反方向爬毫无用处,胖子大喊:“天真,小哥,咱们爷仨要折在这儿了!胖爷我有句话必须现在问你们。”
  刘丧大叫:“听听听听!!!”
  我们同时都听到,从缝隙下面,传来了无数人说话的声音,非常清晰,非常的近。接着我们身下一空,裹着泥浆就被冲入了裂缝里。接着,就是自由落体。不出十几秒,我就落地在了下面的泥潭里。那种感觉就像拍在一吨屎里。下面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恶臭。
  “死不了!”我对着黑暗大骂,上面的泥全部砸在我头上,我赶紧往边上滚,挣扎着不被活埋,看到另一边我们的手电也被淤泥带了下来,幸运的是这滩涂的泥比我想的要黏稠,瀑布很快就停住,但是水开始往裂缝的底部积聚,“胖子你们在哪儿?”
  一边胖子打起一个冷焰火,照出了缝隙底部的一块区域,他离我一百多米远,被淤泥冲过去的,我朝他望去,就看到整个缝隙的底部现在是一片泥河,他的站的地方边上,缝隙的两边是岩石,我们最起码摔下来六七十米深,已经摔到滩涂的最深处海床的深度,那些岩石上挂满了淤泥,能隐约看到石头上镶嵌满了水缸,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现在都被淤泥装满了。
  泥河还在流淌,这条地下缝隙显然还有更深的延伸,刘丧在另一边也打起了冷焰火,我看到他这一边的山壁上,出现了无数的腐朽木船。一层一层嵌入岩石中。
  第二十二章 找墓门
  闷油瓶的冷焰火在更远的地方打起,我松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预估了一下现在的形势。
  淤泥往下流速明显在变慢,我们脚下的水越来越多。我抬头看,我们离滩涂的表面大概有60多米的距离,将近20层楼的高度,在底下往上看,真的非常高。
  两边倾泻下来的淤泥形成泥石流一样的斜坡,形成了一个v字,我们在v字的最低点。在淤泥中能看到突出的岩石,这就是滩涂底部的岩盘了。
  这条缝隙并不是特别的宽,如果没有这些污泥,大概也就25米宽,不知道什么原因,上面滩涂的淤泥没有倾泻而下立即把这道缝隙填满,我分析,这个v字的峡谷其实是滩涂下面岩盘中的一个巨大的管状山洞,我们把雷管往下打,把这个山洞的顶部炸碎了。一下上面的淤泥全部都灌入了下面的山洞,连同我们都裹了下来。
  洞壁上的水缸和船,似乎都是陪葬坑,这个山洞很有可能是南海王墓的一部分。有可能是周边陪葬坑的所在。
  但就算是淤泥这样的缓慢的速度,不出两个小时,这条缝隙也将被淤泥重新填满,从地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我大声喊问胖子:“怎么弄?”
  刘丧已经反应了过来,他开始尝试踩着泥石流斜坡爬回到滩涂上去,淤泥往下流的力度惊人,他踩上斜坡举步维艰,只要一停就被带下来。胖子在这种时候决策最准,大喊:“上不去的!”他指了指脚下在流淌的泥河。在这个峡谷的底部,汇聚下来的淤泥正在往一个方向流去。
  “这原本就是个山洞,一部分塌了,肯定有其他洞系里有空间。顺着这些泥流动的方向,我们应该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先撑过一段时间。”胖子努力趟水,指着刘丧边上的淤泥,“有船!”
  我们拍掉顺着下来的海蟑螂,朝刘丧爬过去,淤泥此时已经快没上大腿,我知道如果到大腿根,那基本上走路就不可能了。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我和胖子到了他边上,胖子不去管他,用手拨开淤泥,甩出自己的枪,用力甩掉枪管里的淤泥,我拽住他:“会炸膛的!”
  “质量好的枪会,这把是土枪,子弹打出去可能会掉地上,但膛绝对不会炸,赌上昌平二狗黑的尊严!”胖子一个扫射,打在岩壁中一艘独木舟的木楔子上,这些木楔子都是把船固定在岩壁中的架子,子弹随着泥水打出来,木楔被打的粉碎。
  他一路扫射,把所有的木楔子都打碎,我们两个人用枪托把独木舟从崖壁里撬出来。
  这种小独木船上过桐油,虽然已经腐烂但是船身仍旧是完整的,我们爬上去,胖子就对刘丧喊道:“傻逼,三秒钟,过期不候。”
  刘丧回头一看,立即扑上船,我们一只脚跪在船上,一只脚当作浆,像滑海马一样滑动独木舟往下游滑去,路过闷油瓶,闷油瓶不知道在看什么,胖子大喊:“小哥!”
  闷油瓶一个翻身,带着漫天的泥花飞起,翻落在我们的船头,船头一重,速度一下加快,正好泥河的坡度加大,我们滚上船,船瞬间往下连跌了两个落差,船身打转,差点打翻。
  好不容易稳住,船已经转了好几个大圈,我看到闷油瓶单手拽着我和胖子的腰带,刘丧抱着独木舟的一边,那个瞬间我发现闷油瓶的目光始终在找什么。
  “你在看什么?胖子眼尖,我们一块找!”我大叫。
  忽然坡度瞬间变大,从刚才的60度左右一下几乎变成了45度,这里的淤泥还没有完全覆盖这个山谷的底部,很多尖刺一样的岩石仍旧露在淤泥外,虽在泥水中速度不像在水中那么湍急,但是撞上这些岩石仍旧会让独木舟疯狂的打转。我们的冷焰火全部都甩到不知道哪儿去了,再打也没有时间。我们什么都看不见,我头晕目眩,如果不是有人拽着我我肯定已经甩飞。
  刘丧在黑暗中大叫:“各位前辈,我要吐了!”
  我大叫:“咽下去!”
  胖子大叫:“小哥在找墓门!他没手了!给他打灯!”说着一只信号弹打向半空,瞬间照亮了整个峡谷,胖子咬牙打出,我们发现我们急速打转滑向一个深渊,而在我们两边的崖壁上,已经没有了淤泥,而是无数的飞檐和石门廊台。
  仔细一看,满悬崖的亭台楼阁都是浮雕,犹如巨大的盆景一样,其中——我们能看到,前方有一个巨大的大殿镶嵌在崖壁上,那应该就是墓门了。我看着心说不好,就看到闷油瓶看我一眼,我大叫:“不准丢我!胖子!土耗子!”
  胖子腰间把土耗子丢给我,我用嘴巴咬住,拔出拍子撩,用嘴把土耗子的柄插进枪眼里,一边胖子拽出腰间的登山绳扣在土耗子上,我忍住剧烈的头晕,对着崖壁就是一枪,拍子撩瞬间炸膛,土耗子被打出去,带着胖子腰里的登山绳一下挂在崖壁上,撞了一下没挂住就往下一路掉,胖子大骂我傻逼的瞬间,不知道土耗子钩到了什么,一下绳子绷紧拉着胖子的腰,胖子大喊一声,一手拉住我,一手死死的抓着独木舟,闷油瓶拉着我的腰带,三个人直接被崩起,船直接被拽停。刘丧甩飞飞出船,经过闷油瓶的时候,闷油瓶一把拽住他的头发,把他往崖壁上一甩。他撞上崖壁,往下滚了十几圈,终于单手抓住了一个突起停了下来。
  胖子哈哈大笑,忽然听到头顶传来闷雷一样的声响,抬头一看,信号弹照出了我们上方的景象,如潮水一样的淤泥铺天盖地的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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