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念头让她心中突地跳了一下,同时身体一歪,险些从身下表面倾斜的大石头上滑下去。好在严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她才没有摔个屁股蹲儿。
“……笨手笨脚的,”看着这因为惯性趴在了自己腿上,神色看起来愣愣的又有些茫然的小姑娘,严绍指尖发痒,没忍住捏了她肉肉的脸蛋一下,“想什么呢?”
温热的触感让荆无忧一下回了神,她脸蛋微红,忙要起身,谁想刚一动,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荆无忧下意识转过头,就见舅舅杀气腾腾地提着裙子朝他们……准确地来说,是朝严绍冲了过来。
荆无忧:“……”
不是,舅舅,不是你想的这样!
***
严绍对墨清的印象说深也深,说不深也不深。
说深,是因为荆无忧这个“干娘”的容貌实在过于出色,见过之后很难让人忘记;说不深,自然是因为来往不多,不常见面了。
所以那天知道墨清其实是个男人,还是曾经名盛一时的墨家嫡系传人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很诡异的。
传说中的女装大佬啊这是!
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他早就淡定了,这会儿见到墨清也没有失态,只微微一笑,拉着荆无忧站了起来,然后一句话把墨清冲天的怒火堵了回去。
“陈家出事了,你们可以回京了。”
墨清猛然一怔,荆无忧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半个多月前,陈家老大错手杀了陈家老二,陈敬那老头儿受不了打击,中风了……”严绍简单地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和陈家的现状概括了一遍。
荆无忧和墨清听完之后惊呆了。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搅得陈家一团乱,还把陈敬那老狐狸弄中风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严绍吗?!
尤其是荆无忧,她没想到严绍这么厉害,更没想到他竟会为了她以身犯险。要知道这是不一小心就会引火烧身的事啊!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说不出的酸软。她张着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真是太胡来了,陈家势大,陈敬和他几个儿子也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你这样算计他们,万一哪天被发现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到时候还会连累伯爷和芳姨……”
看着她又慌又急,没什么笑意的小脸,严绍有点不满意,啧了一声说:“放心,他们家现在自顾不暇,没那个精力。就算有,该扫的尾巴我也都已经让人扫好了,他们查不到我头上来。”
少年清俊的眉眼间透出了一种强大却不虚浮的自信感,好像真就如他所说,一切尽在他心中,他们都不必担忧。
荆无忧看着他,剩下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他陌生极了,也……好看极了。
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都好看。
她脸蛋微红地看着她,心头像是装了一只小鹿,胡乱跳个没完。这陌生的感觉让荆无忧有点心慌,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好半晌才又低声道:“可这件事与你无关呀,你为什么要去冒这样的险……”
旁边还杵着个大灯泡,严绍一顿,有点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荆无忧茫然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呀。
严绍:“……”
严绍被她不开窍的样子看得噎住了,好半晌才开了口想说什么,结果被旁边一直在上下打量他的墨清抢先了一步:“伯爷和夫人一直很担心你,世子这么做,想必也是为了让伯爷和夫人放心。不过不管世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在下此番都是承了世子的情,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世子只管吩咐一声,在下定当全力相报。”
严绍:“……”
严绍看看这三言两语就把荆无忧摘了出去,防他跟防贼似的家伙,再看看一脸恍悟的荆无忧,脸色黑了下来。
“此言差矣。”他眯起眼睛,微吸口气,缓缓开了口,“我这么做不是……”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也还没完全适应这种心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状态,但看中了就下手是严绍的处事原则之一,他雷厉风行的工作习惯也不允许他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犹豫拖拉。然而就在他当机立断,打算直接挑明自己的心意时,林云突然脸色匆匆地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世子!刚接到京中传来的消息,伯爷被人打伤了!”
“什么?!”
***
荆无忧本来没打算跟严绍回京。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陈家因为严绍这番设计陷入了混乱中,暂时顾不上她这边的事情,但陈敬毕竟还没死,陈家剩下那三个儿子也都不是庸才。
她不敢也不愿意拿小长安和宁远伯夫妇冒险,哪怕这点风险已经变得很小很小。
然而在听说宁远伯受伤的消息之后,荆无忧就有点坐不住了。墨清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把宁远伯当父亲看待,见她忐忑纠结,到底是在警惕地扫了严绍一眼后开了口:“回去看看吧。陈家盯上的是我,以他们家目前的情况,就算还有余力派人来找我,短时间内应该也没法联想到你身上。”
这话说得有理,荆无忧迟疑了一下,说:“那舅舅你呢?”
“我继续四处逛逛,看看陈家是不是真的自顾不暇了。”
“可是这很危险……”
“以你舅舅的能力,自保没问题。”
荆无忧想想也是,这才点了头。
墨清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狐狸眼一转,神色寻常地说:“我有几句话要跟世子说,你先去收拾东西。”
荆无忧不疑有他地去了,旁边严绍笑了一下,不闪不避地对上了墨清的眼睛:“不知舅舅有何吩咐?”
墨清:“……”
墨清没想到他这么臭不要脸,噎了好一会儿才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世子和无忧已经退婚了。怎么着,世子这是后悔了,想吃回头草?”
“答应退婚的是我爹娘,我并没有同意。”事实上定婚也好,退婚也好,宁远伯夫妇都没有问过他或者说原主的意见,所以那会儿他虽然心里是同意退婚的,但并没有表过态。严绍无赖地扯了一下唇,又道,“另外,你们当日走得太过匆忙,这退婚该有的程序也都还没走,所以这婚,严格来说应该也不算是已经退了吧?”
墨清:“……那又怎么样!退婚一事可是你爹娘亲口答应的,他们可不像某些人,随随便便就出尔反尔。”
“这倒是,不过若我与无忧两情相悦,想来他们也不会介意失一回信?”严绍懒得与墨清废话,笑完脸色一正,认真地冲墨清作了个揖,“我知道我以前行事糊涂,没少闯祸,舅舅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不过无忧我是要定了的,为了她,我愿意改变自己,成为一个舅舅看得上的人,还望舅舅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说这话,是在表达自己的诚意,也是在给自己的变化做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一个头脑简单的蠢货突然变成了心机深沉的大佬什么的,难免叫人疑惑不安。
听到这话,墨清果然顿了一下。
他以前是看不上严绍,但经过陈家这件事后,这些看不上就变成了忌惮,因为严绍在这件事里表现出来的心机和手段,都远超于荆无忧甚至是他。再结合他以前那不靠谱的性子,他自然更不放心把荆无忧交给他了。不过如果他这些改变是因为他们家无忧的话……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墨清的表情有一瞬怔忪。但很快,他就收起眼中的思恋斜了严绍一眼:“我给不给你机会,你不都已经在做了?”
他不爽地哼了一声,语气却比刚才软了不少,“不过无忧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别白费心机了。”
他说这话,是为了试探严绍,看看他会不会知难而退。
严绍却不知,又想起当日荆无忧跟便宜爹娘说退婚一事的时候,也曾说自己有了另外喜欢的人,心里不由沉了下来。
所以那不是她的借口,而是真有那么一个人?
……日了,那狗比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那狗比就是你啊勺儿⊙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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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墨清自然不会回答严绍这个问题, 严绍黑着脸不爽了片刻, 撂下一句“我会让她改变心意”就扭头找荆无忧去了。
荆无忧已经收拾好东西, 一看见他就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也不知道伯爷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严绍本想试探试探她, 但想到不管她喜欢的人是谁,对他而言都一样, 再加上这会儿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到底是“嗯”了一声, 忍下了到口的话。
一行人匆匆告别墨清往京城赶去。
因为要赶路, 严绍特地给荆无忧准备的马车没有用上,不过里头的衣服首饰什么的倒是派上了用场——荆无忧到达京城后第一时间换回了女装,免得宁远伯两口子看见她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样子会担心、多想。
“伯爷!夫人!世子回来了!还有无忧姑娘, 无忧姑娘也回来了!”
贴身丫鬟面带喜色地从门外跑进来时,罗氏正在喂宁远伯喝粥。一听这话, 罗氏又惊又喜, 顾不上宁远伯正张着嘴等自己投喂,放下手里的瓷碗就站起来迎了出去:“无忧也回来了?人呢?快叫我瞧瞧, 瘦了没有!”
话音刚落, 就见荆无忧提着裙摆快步跑了进来:“芳姨!”
“你这丫头, 真是你回来了!”罗氏高兴得不行,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疼道, “果然是瘦了,脸上的肉都少了许多,来人,快,快让厨房熬锅鸡汤来,给这丫头好好补补!”
末了又关心道,“可找到那个故人了?”
荆无忧眼眶发热,亲昵又依赖地凑过去蹭了蹭罗氏的肩膀:“没有呢,他不巧南下游玩去了。不过我给他的家人留了咱们伯府的地址,等他日后回家看见了,自会找过来的。”
比她晚一步进门的严绍看见她猫儿般乖顺,又带着点撒娇的样子,心头猝不及防地痒了一下。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想变成他娘肩膀上那块布。
当然这念头有点蠢,但严绍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感觉。虽然难免会有点羞耻,但……怎么说呢,蠢得他挺心甘情愿的。
罗氏不知道自家倒霉儿子正在春心荡漾,听完荆无忧的话后连连点头:“就是,让他来找你就好了,你啊就别再出门了,这到处跑的多辛苦啊。不过,你们俩怎么会一起回来?”
荆无忧想说什么,严绍已经回神道:“路上遇到了就一起走了。”
宁远伯夫妇不知道荆无忧离家的真正原因,严绍也没告诉他们他这次出门是去找她,只说有点生意要谈。因此罗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随口说了句“那可真是巧了”。
“对了,芳姨,听说伯爷被人打伤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伯爷的伤怎么样了?严不严重?”荆无忧担心道。
“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倒没什么大碍,就是这事儿实在让人生气……”
一提起这个话题,罗氏心里就恼恨得厉害。她笑脸微沉,一边带着两人往里屋走,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宁远伯纯粹是遭了飞来横祸,被人误伤的。
打伤他的是城北金家的大少爷。
这金家是当今圣上近来十分宠爱的一位昭仪娘娘的娘家,算是朝中的新贵。金家的大少爷,也就是这位金昭仪的兄长,前些日子与宫中另外一位妃子——惠妃的娘家表哥结了梁子。事发那日,两人又在街上狭路相逢,并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
金家大少爷那会儿带的人少,落了下风,被惠妃那位姓蒋的表哥狠狠羞辱了一顿。他因此怀恨在心,叫了一群人,趁着天色将暗把惠妃那位表哥堵在巷子里揍了一顿。
万万没想到的是,被揍的人并不是惠妃那位表哥,而是身形和他有些相似,又恰好跟他穿了同色衣裳的宁远伯。
宁远伯那天刚得了一株品种新奇的水仙,整个人高兴得不得了,没想到走着走着,竟莫名其妙地连人带花被打成了猪头。
他那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又为什么打自己,气愤惊慌之余马上派人去报了官。然而官衙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罗氏亲自去问,对方也只是态度散漫地说,那伙贼人狡猾得很,他们暂时找不到什么线索,让她回家等着。
这显然是半点都没有把他们宁远伯府放在眼里。罗氏气坏了,好在高洋知道这事儿后,第一时间派了人去查,她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罗氏在高洋的陪伴下去了金家,要他们给一个说法。
金家见事情瞒不住了,便看在高洋这个长公主之子的面子上,勉强让他家大少爷上门道了个歉,也赔了点礼。但那态度却没有半点诚意,不仅一副“打错了就打错了,你们能把我们怎么样”的样子,赔的礼也都是以次充好的破玩意儿。
罗氏暴脾气发作,直接让人把那位金大少爷连同他们家送来的东西全扔了出去。
两家就这样结下了梁子,而属于宁远伯的公道,金家也至今没有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