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芙蕾雅

  昏暗的森林里,晨雾愈发浓厚。
  白影背对晓央,面朝大树,拄着一根齐眉木棍,身形看上去有些佝偻和摇晃,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什么,哪怕晓央现在五感极其敏锐也听不太清。
  没错了!
  绝对就是昨晚那个疑似女鬼的白影!
  谢天谢地,看上去是个活的。
  “你好?”
  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晓央惊恐之余,同时将手上的枝条挣脱开,试探着向那白衣女人走了一步。
  “是你刚才在叫我吗?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不是一直在观察我们?你们还有没有其他人?你们一直住在哪里?”
  颦着眉头,晓央的恐惧心理稍安,但警惕性不减,每问一个问题,都会小心地朝白衣女子前进一步,既不会离她太近,但也不会过远。
  真糟糕……水果刀不见了,可能是来的路上不小心掉了。
  话说,这岛上还真有其他幸存者啊?看来运气好的不止我们呢……不过,瞧这神经兮兮的样子,莫非受啥刺激疯掉了?与疑似活了的大树有关系吗?自己会不会受影响?自己五感的提升,会不会和这有关系?
  另外,为什么自己一行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们?难道他们不需要绀海之星上的大量物资吗?
  还有,她的头发居然全是绿色的!真是很少见人会染这么……嗯……健康的颜色……
  思维加速让晓央瞬间想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念头,但可惜的是,白衣女人并没有理会晓央,而是继续神神叨叨,断断续续地念着什么……
  “我们……能……一起……冕下……”
  “那么……它属于……谁……”
  “时机已到……冕下……我别无选择……”
  白衣女看起来摇摇欲坠,握着长棍的手,每说一句,都会用力握得更紧!以至于她的指节都变得微微发白。
  果……果然是疯子……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着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话……
  忍不住慢慢后退,晓央心里莫名惶恐——直觉,让她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咔。”
  一声脆响突然从脚下传来,在空旷的林间是那么刺耳!
  晓央呼吸都瞬间慢了半拍!她低头看了看脚下断裂的干枯树枝,欲哭无泪……
  “……”
  对面,白衣女人絮絮叨叨的碎碎念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般戛然而止。
  整片森林都安静下来,晓央大气不敢喘,眼睁睁看着对方一点点抬起头,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当白衣女看到晓央的瞬间,晓央也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她很漂亮,生就一副清秀高雅的脸蛋,一双眼眸淡漠而清冷地盯着晓央,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正在缓缓舒展,逐渐变得挺拔。她傲立在大树下,手持长棍,翠绿的长发与白裙一齐轻轻舞动,虽然衣着朴素,但周身散发的气质却超然不凡,华贵而清雅。
  她……她是?
  看清对方的那一瞬,晓央胸口骤然一紧!
  双眸微缩,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告诉她,自己认识这个女人!
  略显瘦弱的身子在轻轻颤抖,晓央捏紧拳头,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是谁……到底是谁?快想起来!这股强烈的既视感,自己……应该见过她才对!
  如水晶般透彻的双眼倒映着白衣女的身影,异样的情绪在晓央胸口扩散,让她有些难受,她死死按住胸膛,不知道这股情绪是什么。
  善良的晓央从未仇恨过任何人,所以她当然不会知道,这种感情叫做——恨意与愤怒。
  微微收紧下颌,双眼蒙上了一层阴影,晓央恨恨地盯着对方,忽然轻声念诵出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名字。
  “芙蕾雅……”
  是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晓央就是知道,眼前的女人叫做芙蕾雅。
  清冷的晨风穿过森林,卷起了纷纷扬扬的落叶,仿佛晓央不太平静的心绪……
  被叫作“芙蕾雅”的白衣女子向前轻轻踏了一步,洁白柔嫩的双脚在长裙下若隐若现。
  她冷淡地望着一脸警惕的晓央,声音却格外威严,听上去就像是久居上位的声线:“胆敢窃取魔神的权柄,穆晓央……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果然是之前在耳边的声音!她果然认识自己!
  晓央咬紧贝齿,用力晃晃头:不过……她在说什么?魔神……又是什么?自己……自己也疯了吗?为什么自己能叫出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为什么自己觉得莫名讨厌她?就像自己莫名喜欢昀姐她们一样……
  大脑快速思量间,芙蕾雅已经缓缓走向晓央。
  “别过来!”
  晓央吓了一跳,她连连后退,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小刀,摸了个空后,赶忙附身从地上捡起一根泛着潮气的小木棍。
  她双手握着木棍,一面倒退,一面微微压低身子,声音发颤:“别再靠近了——我警告你……”
  虽然在“警告”,但晓央又怂又凶的样子实在没有多少威慑力……
  雾气愈发浓厚了,几乎到了几米开外不能视物的地步。
  以往此时,雾气早就该随着阳光消散了才对。
  而晓央看了眼四周的浓雾,微微颦起眉头,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雾!
  是雾!
  现在的场面,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的原因?
  没错!
  晓央精神一振,开始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一定是什么菌类的毒素挥发到了空气里,伴随着晨雾被自己吸入到了体内!所以自己才会“看到”这个谜语人一样的女人。
  新闻里不是经常说,很多人吃了菌子后出现幻觉,能看到各种小人吗?有看到戴圣诞帽的,有手拉着手围成一圈跳舞的,有看到小精灵的,还有和自己一样看到白衣小人飘来飘去的!
  怪不得昨晚只有自己能看到白影,但昀姐看不到。现在想来,从昨晚开始,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被致幻了吧?
  那么……五感敏锐的效果,也是致幻的作用?可自己除了正常食物也没吃什么啊?莫非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
  至于芙蕾雅这个名字……可能是潜意识的作用吧?自己倒是知道在北欧神话里有个什么“爱与美之神”叫芙蕾雅的……可能自己觉得眼前的幻象太漂亮,所以才会把两者联系在一起?就像做梦一样,自己潜意识怎么想,梦就会怎么发展……
  大大松了口气,晓央擦擦额头,原本凝重的表情变得放松下来:呼……好逼真的幻觉啊!不但能体会到活化大树,居然还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大姐姐,应该是看到昀姐妈妈的照片后,心里有了潜意识吧,看对方也是穿得白色长裙呢……
  可到底是吃了什么才能造成这种效果呢?难道是奇怪的红果果?昀姐吃了后可以分泌甜甜的乳汁,而自己吃就是产生幻觉?因为体质不一样,所以吃下去的效果也不一样?
  面对忽然轻松下来的晓央,芙蕾雅不为所动,她就像个脚本,只会按照设置好的程序来行动。
  将长棍缓缓对准晓央,芙蕾雅眼神淡漠,深深叹息:“多说无益,来做个了断吧,穆晓央……”
  “嗖!”
  话音落,像是被长棍操控一般,芙蕾雅身后的大树,飞速地射出一条长长的枝丫,径直冲向晓央!
  诶呀!有树枝飞过来了……这幻觉太逼真啦!
  危险将至,晓央却还有种“哇,好厉害,回头一定要和沐沐她们讲”的想法。
  甚至,晓央心里还再嘀咕:话说,自己现在是不是找棵树原地靠着坐下,然后等着昀姐她们来找自己就好?
  胡思乱想时,褐色的枝条已经划开雾气!掀起一路纷乱的落叶!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几乎是转眼便来到了晓央面前。
  时间变得粘稠起来,晓央看着枝条尖端在眼中疾速放大,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这股迎面而来的锐利感,以及物体快速移动产生的气流感,再加上所有落叶正确的运动轨迹……幻觉真的能这么拟真吗?
  “!”
  脑后开始一阵阵刺痛,身体的本能在疯狂报警!示意自己闪避。
  虽然内心有些狐疑,但晓央到底还是遵从了本能。
  依靠现在超常的反应速度,她赶在最后一刻狼狈地侧过身子,并下意识抬手去挡。
  “噌!”
  时间的流速恢复正常,尖锐的枝条擦着晓央的胳膊快速掠过!瞬间割开了她的衣袖,最后如同一枚钉刺般,狠狠钉在了晓央背后的土地上。
  一声闷响传来,霎那间,大团落叶裹挟着飞溅的泥块原地炸开,最后又好似下雨般稀里哗啦地落在周围。
  “……”
  晓央对身后的响动充耳未闻,她惊恐地将胳膊举到眼前,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前臂——衣袖已经被割开,露出了里面白皙的肌肤,她觉得这里有些痛,痛感大概破了皮的感觉类似。
  但不到一秒,原本白皙的胳膊上便出现了一条长约15厘米的红色细线,接着,大量的鲜血已经从细线里冒了出来!
  同时,伤口的痛感也在飙升!感觉比姨妈痛还要尖锐好几倍!
  “——呃啊!”
  努力攥紧臂弯试图止血,晓央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这特喵是树枝还是刀子?怎么这么锋利!
  捏紧已经鲜血淋漓的手臂,晓央痛得咬牙切齿,她抬头望向正淡淡看着自己的芙蕾雅,心里只确定了一件事。
  这女人……真实到不能再真实了!
  也许眼睛会被幻觉欺骗,但身体上的伤口不会。
  沐沐,大白……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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