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这话说出来,便是要结死仇的意思了。
  沈父望着脸上还带着笑的林时恒,心中咯噔一声。
  从前他不将这个年岁还小的小子看在眼里,可看今日这做派,他竟然还有几分本事。
  今天要是不让他们出了气,日后方家哪怕得点造化,都会往死里踩他们沈家。
  他年岁大,性子谨慎,想到这里,脸上缓和了几分,只当是没看到正在四处打砸的方家人,挤出一个笑来,“贤侄,何苦要闹到这般田地,你放心,日后,我必定好好让这个逆子对黎澄,绝不会再有下次。”
  之前被踹在地上的沈云倾脸也被吓得有点白,可一听到这话,还是倔强爬起来,不甘道:“爹,我与方黎澄实在不合适……”
  “你给我闭嘴!!!!”
  沈父本就憋屈,好不容易忍下来又看着儿子拆台,气狠了又是一脚过去。
  沈云倾一个读书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当时被踹的又倒了下去,捂着胸口咳嗽不已。
  林时恒冷眼看着这一幕,伴随着周围正在打砸的背景,淡声道:“既然沈大少坚持,我方家也不会死缠着不放。”
  “只是好叫沈大少知道,今日,是我方家大小姐要和你离婚,过会儿出了门,我便去报社登报,好叫沈大少了了心愿,能与那位任茯苓白首偕老。”
  沈云倾眼中露出了亮意来,不顾父母难看的脸色,咳嗽着答应下来,“多谢恒哥儿成全。”
  林时恒冷冷看他一眼,拂袖按照记忆去了里屋,敲了敲门,小丫头打开了门,因为刚刚生过孩子,挡风的纱没有撩开。
  里面的方黎澄白着脸撑起身:“可是恒哥儿?”
  “姐姐,是我。”
  林时恒语气不似方才在外面那样冷硬,缓声下来,温道:“我来接你家去。”
  只是一句话,却让自从在昏迷中醒来就未流下泪的方黎澄鼻子一酸,说话也带上了哭音。
  “好,我们家去。”
  “我那小侄儿呢?”
  方黎澄艰难侧身看看里面躺着的孩子,他才刚刚出生,脸还通红着,小手小脚,正不知事的睡着。
  一想到要与这个孩子分别,原本就酸涩的眼睛里更是落下了泪。
  “就在我屋里,你且等等,我换身衣服,你进来看看他。”
  “好,姐姐先换着衣服,让你屋里的丫头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我让人雇了小轿,直接进屋子将姐姐抬走。”
  他对着屋里的方黎澄软言软语,对着外面的沈家人却没那么好性子,看着这屋里打砸的差不多了,又掏出了一张单子来,交给了识字的小子。
  “这是大小姐的嫁妆单子,一会你们把这上面的东西都抬走,没得离了婚,还要给他们留下东西来。”
  “是。”
  沈家铁青着脸,看着这群人又砸又拿,却碍于自己理亏以及方家人多势众不好说些什么,一直等到里面的方黎澄换好衣服,叫来的小轿子也来了,直接进了屋,也好在沈家屋门都坐的大,安安稳稳的让小丫头扶着方黎澄上了轿子。
  林时恒在一旁守着,自己进了屋,抱出了床上的襁褓,“姐姐可将小侄儿忘了,快些抱好,别再受了风。”
  方黎澄一怔,先是看了看他,见林时恒望着她的双眸点头,这才红着眼,抖着手抱过了自己的孩子。
  轿子帘子放下的一瞬间,她便立刻将脸小心翼翼贴在了襁褓上,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沈母一看到婴儿居然被抱进了轿子,立刻便急了:“那是我沈家骨肉,不能被你们带走!”
  她急急的要上来,林时恒一挥手,一群拿着棍子的小子便挡在了他面前。
  十五岁的少年站在轿子边上,唇角嘲讽勾起,“沈大少都有了心上人了,以后沈家骨肉自然是少不了,没得我方家大小姐拼死生下了孩子,自己被赶出去,竟然是连孩子都要留不住,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
  沈父也急了,“你今日打砸我府中我可以忍,但我沈家血脉却不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
  “沈家血脉?你沈家做什么了?将我好好的方家大小姐蹉跎五年,又让她刚刚产子就离婚,现在还想留下孩子?做你们的美梦去吧!”
  “来人,护送大小姐回府!”
  一干人立刻应了声:“是!”
  林时恒走在最后,看着沈父沈母急急追出来,冷笑着将手中棍子丢了出去,直直摔在柱子上成了两半。
  “今日,你我两家,便如此物,一刀两断,再无来往!”
  沈家之前被打晕了不少人,方家人手上又都拿着棍子,即使沈父沈母喊着让底下人去拦着,竟也是拦不住,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抬着家具与小轿离开沈家。
  一直在小心躲着的几个纨绔悄悄从树后冒出头来,呼出一口气。
  “真没想到,我同窗中竟然有这样一个人物。”
  “刚才真是看得我后背直冒汗,我们快点走吧,一会沈家人回过味来再把我们逮住就不好了。”
  “对对对,快走快走,今天看了场大戏,我得回去跟我那些好友们好好学学。”
  林时恒出了沈家,见没人追上来,就知道沈家不敢冒头怕丢了这个脸,冷笑一声,走到了小轿子窗口,对着帘子道:“姐姐,你先随着家人回府,婶婶在等着呢,我去趟报社登报。”
  “沈云倾做下这种事还想遮掩过去,我偏要让他脸下那层脏皮露出来给全天下的人看!”
  第78章 如何弄死民国渣男(3)
  如今报社受欢迎, 报社门口站着的小子见来了人连忙机灵的上前接待,等知晓又是一个登报离婚的,就熟门熟路的领着人到了里屋去。
  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头, 现在文人登报离婚, 要与过去的封建婚姻做战斗的事是越来越多, 外面的老百姓大多不太识字, 就算是识字对这些离婚的小事也不太关注,那过往的大世家们倒是关注, 却也不好放在明面上, 因此在这小子看来,登报离婚其实根本没什么用处。
  离婚就离婚, 还登报做什么,从古至今,还没听说过要特地将家世拿出来放到外面说的。
  只是这也只是他一人的想法,报社的头头对这些前来登报的人可十分热情。
  有钱赚嘛。
  小子带着林时恒登记,领到了屋内, 殷勤的替里面坐着的人问着:“请问是哪两位要登报离婚?可否写下名字来?”
  他也不怕林时恒不认字, 毕竟这登报离婚还真都是一些文人。
  穿着一身长衫的年轻人果真提了一旁的笔来, 在纸上写下了名字。
  听那里面的人一边念着一边写下, 他开口道:“是我方家的小姐方黎澄要与沈云倾离婚。”
  赫!
  不光是站在一边伺候的小子,里面正写着的人也惊了。
  这沈云倾的名字他们熟啊!
  大名鼎鼎的才子, 那可是留学回来的, 在这金城中颇有名声。
  要说他要与家中妻子离婚他们还不意外, 听这少年的意思, 竟然是那沈夫人要与沈云倾离婚?
  沈家在金城声望挺高,里面的人也不敢再下笔,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小心问道:“敢问您是?”
  “我是方家的人。”
  林时恒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了钱来,递了过去:“先生只管记下,这是与沈家商量好的。”
  那人最终还是犹犹豫豫记下了,只是用词稍微小心了一些,免得一个不慎惹得沈家迁怒报社。
  他这样的态度,林时恒也不意外,毕竟现在世道乱着,人命如草芥,谁手上势力大谁说话管用。
  等到报社承诺明天清晨就会发出后,他这才离开了报社,只是却没有立刻回府,而是转到了一家医馆前,请了这家医馆主人的太太回去。
  却说这边的林时恒带着那女医往回走,这边的方黎澄已经让人一路小心的抬着回了方家,也好在方家虽然没落,宅子却还是原来的,屋里门宽敞,估摸着能让小轿一直被抬到屋里去。
  方黎澄刚刚生产完,后面又是一群抬着家具的小伙子,怎么走也走不快,之前林时恒打发了一个小子骑马回家去告知方夫人他们已接了小姐回来,因此等到一行人到了方家时,方夫人已在自己屋里点上了炭火将屋中烧热,紧张的守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远远瞧见一顶小轿子慢悠悠被抬过来时,好不容易才止住泪水的她心中一酸,顾不上别的,红肿着眼睛第一次没了在外的仪度,大踏步的跑了过去。
  “澄姐儿……”
  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出现在耳边,一直忍着疼抱着孩子歪歪躺在轿子里的方黎澄浑身一震,含着泪起身,掀开了窗户帘子。
  “娘……”
  “快些放下。”方夫人连忙将那帘子又压了下去,抽泣着道:“寒冬腊月的,你又刚刚生了孩子,可不能受风。”
  方黎澄在轿子里听到这句话,眼泪刷的就落了满脸。
  “娘!”
  生孩子时的疼,丈夫回来要离婚的苦,仿佛都要随着这眼泪一起掉下来。
  明明之前还觉得可以忍受,可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心中的委屈就仿佛翻倍的涌了上来,怎么也堵不上了。
  “澄姐儿乖,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千万别哭,月子里不能哭,伤身子的。”
  方夫人看不着女儿,却隔着帘子听出了她的哭音,明明自己都快要哭成了泪人,却还在努力平静着声调,一边跟着轿子往前走,一边安慰着。
  “回家了就好,娘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说着,她突然想起之前府中小子跑回来说的话,连忙问道:“我那小外孙乖不乖,可有惊到了?”
  为母则刚,方黎澄连忙咽下心中苦楚,小心低头看着怀中一直睡的香甜的儿子,“他没被惊到,一直睡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方夫人念叨着:“等过会儿,我让人把库房里的艾叶条拿出来烧烧,去去晦气,以后啊,咱们家好好过日子。”
  她没提沈云倾,也没问为什么沈云倾要和女儿离婚,这倒是让方黎澄心中好受了一些,抱紧了怀中孩儿,哽咽着声音应道:“都听娘的。”
  小轿子顺顺利利进了大门,又在方夫人的指示下被抬进了屋子门。
  “来,慢点,慢慢落下来。”
  方夫人站在边上,看着小轿子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们先出去,叫外面的丫头进来。”
  “诶。”
  抬轿子的人走了出去,没一会,小丫头们就走了进来,和方夫人一起,小心翼翼扶着方黎澄到了床上。
  方夫人眼尖,看到了女儿身上那件衣服后面沾染的鲜血,惊的心跳都仿佛要停下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她是生产过的,知道女人产子多多少少也要流血,只是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瞧着样子,竟是要将衣服染红似的。
  方黎澄白着脸,勉强靠在了床上,“之前在沈家就血流不止,只是当时乱糟糟的,也没有大夫,就没顾得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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