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元安坐在桌前,夹了个晶莹透亮的嫩荷叶包子,慢慢吃完一个包子,中途看了小茴和春桃好几眼,小茴和春桃却只抿着嘴笑,权当看不见她的暗示。
元安最后急了,放下牙箸不满道:“你们是我的人,怎么也跟着他一起欺负我?”
小茴装傻不解道:“娘娘说道这是什么话?婢子自然是娘娘这边的,陛下欺负娘娘,婢子让春桃把陛下的早膳都扣下了,给娘娘出气!”
元安顿时急了:“玉郎哥哥本就辛苦,你们怎么能把早膳扣下?不行,我要给他送去!”
小茴见元安当真了,忙摁下起身的元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怪道娘娘用膳时心不在焉,我还当娘娘是被陛下气着了,原来是惦记陛下有没有早膳吃。”
春桃忍着笑意,替元安盛了一碗燕窝粥:“娘娘别听小茴姐姐的,她逗您乐呢!福旺公公早就把陛下的早膳取走了,娘娘放心吧!”
“小茴!”元安目光不善瞪着小茴。
小茴忙赔着笑脸,殷勤地替元安布菜,讨好道:“是婢子不好,娘娘莫气啊。”
元安看着被小茴送到自己嘴边 的碎香饼,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么紧张有些好笑。
小茴见元安嘴角向上扬了扬,张口吃了碎香饼,又笑眯眯地奉上燕窝粥。
元安刚用完早膳,丝竹便来回,说四司八局十二监的主事都在宫外请见。
元安不紧不慢净手漱口,用丝绢按了按嘴角,才带着小茴去外殿。
元安端坐在上首,看了一眼丝竹,丝竹忙到殿外高声道:“娘娘宣诸位入殿。”
宫里四司八局十二监的主事共二十四个,在加上内务总管,共二十五个内官,有条不紊地鱼贯入内,为首的一位紫衣内官率先跪下叩首:“奴才给娘娘请安!”
跟在他身后的内官大部分都跟着下跪,唯有三人十分出挑地站在殿内,好一会才慢吞吞跪下。
小茴附耳对元安道:“这三个是负责宫中所用柴炭的惜薪司,负责采买宫中床榻围屏等器物的内官监,负责宫内所用缎匹绢帛之事的织染局的主事。”
小茴压低了声音:“这三人都是太后的人。”
元安不好痕迹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惜薪司、内官监、织染局,这三处虽然油水大,但是都不是紧要的,元安早就问过桂嬷嬷,其他二十一个主事都是天皇太后和庄煜的人,这三人也难成气候,如今五月节近在眼前,元安也不欲与他们多做计较。
便装作没有看见,高声对底下众人道:“五月节宫宴关乎皇家颜面,不容有失,你们需得各司其职。”
“谨遵皇后娘娘吩咐!”众人齐声应道。
元安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本宫年轻,又是头一次掌事,还得诸位多多协助。还有两日五月节就到了,诸位都是宫里老人了,大小宫宴办了不知道多少次,太皇太后也说诸位都是能干的,让本宫不用担心。”
众人齐齐高呼不敢,为首的紫衣总管谄媚一笑:“多谢太皇太后不嫌弃奴才们,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天下之母,若是发现奴才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只管提点奴才们。”
元安看着说话的内务总管微笑道:“你就是王喜吧?太皇太后和陛下都在本宫面前夸过你多会,说你办事十分可靠。”
王喜见元安居然知道他的名字,又惊又喜,忙叩首道:“奴才贱民怎配从娘娘尊口喊出,娘娘唤奴才小喜子就行了。”
“王公公说笑了,听说你曾在皇父身边伺候过,别说是本宫,就算是陛下也会给你一份体面。”
皇父自然就是庄煜的父亲,如今他还是戴罪之人,但毕竟是庄煜的生父,宫里宫外提起他也尊称一声先太子,元安和庄煜对外也称呼先太子为皇父。
王喜愣了一下,他确实在先太子身边伺候过一段时间,但不足一年先太子就出事了,他也被发配回了殿中省,后来被调去御花园伺候草木,直到庄煜登基后他才被调到内务府,在短短三个月里被抬举到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先太子出事后,他在御花园听到先皇和姚相计划要斩草除根,派人毒死被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庄煜,实在不忍心,便乔装打扮趁着桂嬷嬷到御花园折花,悄悄在她脚边扔了个纸团。
他本就胆小,扔完纸条也不敢回头看桂嬷嬷有没有看到,便头也不回跑了,许久以后才敢偷摸着打听,才知道庄煜被太皇太后送到了宫外。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人记得他曾在先太子身边伺候过,没想到陛下居然知道……
他还当是自己走了一辈子霉运,临了终于走了好运,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喜十分庆幸,当年自己一时心软,冒险通风报信,种因得果。
其他主事见元安和王喜说起了当年,两人时不时还唏嘘几句,其他人还好,那三个主事却浑身冷汗直冒,他们终于想起来庄煜是用怎么铁血手段登上皇位的,只是他登基后没有为难过太后,甚至还对太后十分尊敬。
太后奢靡,供奉根本不够她花用,他们也替太后捞了好些油水,一直以为皇上不知道,如今看来,十多年前的事陛下都一清二楚,他们那些小九九岂不是早就暴露了?
如此一想,三人腿肚子都在发颤,越发觉得元安今日是来跟他们算账的。
可是元安从头到尾只问了礼乐膳食、桌椅衣帷等事宜,其他的提都没提,就连往年对姚府的赏赐也没有多问。
等三人从含光宫出来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风一吹凉嗖嗖的,三人齐唰唰打了个冷颤。
王喜看见三人脸色苍白,冷冷一笑,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瞧瞧陛下是什么人物,跟着一个无子的太后能有什么出息?
第112章
元安这两日忙得不可开交,一会让核对宫宴礼乐单, 这边还没看完那边又送来了御膳单子, 刚看完御膳单太皇太后又唤她去,说要和她细细分说各位诰命夫人。
元安头一回主事, 一丝儿不敢松懈, 直忙得团团转,晚上沐浴都闭着眼让庄煜抱着来回的, 沾上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
可怜庄煜心心念念的夫妻之事提都不敢提, 一提元安就可怜巴巴地哭诉,口口声声说玉郎哥哥不疼她,庄煜一听这话心都软成一汪春水, 忙搂着元安百般安慰,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乱来。
元安窝在庄煜怀里笑得十分得意,方嬷嬷说得果然没错, 男人也和小姑娘一样, 得哄!
庄煜夜夜抱着娇妻却不能下口,而且元安睡觉还不老实, 时不时扭一下身子, 在庄煜怀里动呀动的, 把庄煜折磨出一身火气, 憋到五月节早上, 庄煜眼都快饿绿了。
庄煜搂着坐在床边迷迷糊糊睁不开的元安, 薄薄的寝衣歪歪斜斜挂在肩上, 露出一大片白皙暖热的雪肤, 庄煜喉咙动了动,忍痛将元安的衣领拉好,起身暴躁呵道:“人呢?!还不快伺候皇后起身!”
小茴端着热水一直候在殿外,突然听到庄煜一声怒呵,吓得她手一抖,险些摔了盆。
小茴噤若寒蝉,带人进殿,本以为会见到庄煜怒气冲冲的面孔,没想到进去后险些伤了眼。
小茴看见自家主子缩在陛下怀里,一脸委屈,陛下呢,虽然脸色不好看,动作却十分轻柔,搂着自家主子轻抚着胸口,口里不住地道歉。
小茴端着热水目不斜视,耳朵却竖了起来,自家主子口里嘟嘟囔囔,声音像是灌了蜜一样,正在小声抱怨陛下吓着她了,陛下黑着脸像是哄娃娃一样轻声哄着自家主子。
“陛下,娘娘。”小茴捧着牙擦和牙粉,请庄煜和元安洗漱。
庄煜的举动又让小茴手抖了一下,他直接拿了牙擦,亲自帮元安净口,元安扭来扭去十分不给面子,最后庄煜重重捏了下元安的娇臀,元安嘤咛一声,不情不愿地张口。然后小茴就看到大舜的国主十分有耐心地伺候元安净口,又亲自在元安脸上抹了净面的香胰子,最后自己就着元安用过的剩水洗漱。
小茴回身去拿衣服时没忍住打了个嗝,她皱了皱眉头,自己还没吃早膳啊,怎么觉得肚子撑得慌?
今日五月节宫宴,元安和庄煜早早就去慈恩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一见到元安眼里就好像看不见庄煜一样,从庄煜手里抢过元安的手,握着元安的手神神秘秘道:“祖母给你留了好东西,快来看看!”
庄煜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还留着元安体温的手无奈的笑了笑,太皇太后这是有了孙媳就不要孙子了。
太皇太后拉着元安挨着自己坐下,然后一招手,桂嬷嬷忙捧着一个紫檀木盒上前。
太皇太后从木盒里拿出点缀着珊瑚翡翠宝石的大凤簪,笑呵呵地取下元安发髻上的牡丹金钗,簪上大凤簪,上身微微后仰,满意地点点头,拍着元安的手笑道:“也就你配得上这支凤钗了。”
元安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凤钗:“这么好的发钗正该祖母戴才是,怎么又给孙媳了?”
太皇太后闻言不高兴道:“我一个老婆子带这么花俏的发钗岂不是让人笑话?你年轻貌美,正合适!”
元安搂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道:“那孙媳可不客气了~”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乖乖孙媳,和祖母可不许客气哟!”
“祖母对孙媳最好了~”元安从小茴手里接过团扇,捧着团扇眼巴巴献宝:“祖母,这柄团扇是孙媳亲手制的,扇柄是尧国特产的白玉所制,触手生凉,你握着,不管多热都不会出汗打滑。”
太皇太后一脸惊喜地结果团扇,冲桂嬷嬷显摆道:“你也瞧瞧,瞧瞧我孙媳给我做的团扇,哎呦!着上头的福寿葫芦可真好看!”
桂嬷嬷凑上来笑道:“老奴想起来了,昨个老奴去给皇后娘娘回话,瞧见娘娘一边听小茴念单子一边绣这把团扇,老奴当时还只当皇后娘娘聪明,能一心两用,原来是急着送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闻言心里喜滋滋,面上却一拉脸,不满道:“你这孩子,这两日本就因为宫宴忙得团团转,扇子晚一两日也无妨,这么赶做什么?熬坏了身子可怎么着?”
元安忙道:“孙媳是听祖母上回说自己没有孙女,每每看到其他夫人有女儿孙女亲手做的扇子帕子什么都羡慕不已,如今您有孙媳了,可不能让您光羡慕别人,孙媳虽然绣工粗陋,但也是一片心意,保证不要祖母再苦哈哈看着别家老太太的扇子羡慕!”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搂着元安对桂嬷嬷欢喜道:“哀家没白疼这个孙媳吧,事事都替哀家想着,今儿也轮到哀家炫耀喽!”
庄煜也上前凑趣,替自己抱屈:“祖母,元安为了您的扇子,连孙儿的腰带裂了都不肯缝补,只说自己没空,可怜孙儿只好让福旺那个笨东西缝,那丑的!”庄煜说着十分嫌弃地摇摇头。
福旺站在一旁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他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娘娘没空缝,那不小茴和丝竹吗?再不然还有织造局的绣娘,陛下被娘娘拒了后,非不用娘娘的人,非要他来缝,他粗手粗脚的,连线都穿不过去,还得小茴帮忙,这不是难为他吗?
太后没好气白了庄煜一眼:“哀家的孙媳就是给你缝缝补补的吗?宫里没有绣娘吗?你要是累着哀家的宝贝孙媳,哀家饶不了你!”
元安十分配合地冲庄煜做了个鬼脸,庄煜哑然,半晌后一脸委屈,眼中的笑意险些溢了出来。
庄煜和元安一直陪着太皇太后,午膳也在慈恩宫用的。
申时整,王喜来回,说百官和命妇都已经到了,特来请太皇太后、陛下和皇后。
元安和庄煜一左一右扶着太皇太后下了轿辇,众人忙跪拜。
庄煜和元安扶着太皇太后在高台上首坐下,庄煜回身对众人道:“平身吧。”
众人这才起身,众人在内监的引领下入座,百官在左,命妇贵女在右。
元安和庄煜也落座,高台上只有太皇太后、太后、庄煜和元安才有资格坐,而且高台上的的器具都是纯金,高台下的器具都是纯银,以示尊卑有别。
太皇太后左右看看,不满道:“太后还没有来吗?”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就听见又内监高声道:“太后娘娘驾到!”
一连喊了九遍。
太皇太后更加不虞,舜国以数九为尊,只有庄煜出场时有资格通报就是九遍,就连她这个太皇太后都没有资格。
太后此举过于张狂了。
元安和庄煜不动声色起身迎接太后。
太后从轿辇上下来,携着一个十分貌美的少女款款走来。
她不疾不徐给太皇太后行礼,不等太皇太后喊她就自己起身,然后对庄煜和元安点点头,坐到离太皇太后最近的地方,笑盈盈对下面行礼的百官和命妇点点头,十分和煦道:“诸位请起。”
众人纷纷谢恩,又重新坐会位子上。
太后一来,太皇太后便觉得十分扫兴,话也不欲说了,倒是太后一直召命妇上前,大把大把金银首饰流水一样赏赐出去,俨然是宴会主人的架势。
第113章
前日太皇太后唤元安去慈恩宫,已经将朝中势力细细和她说明了。
元安冷眼望去, 得姚太后赏赐最丰厚的都是姚相一脉, 其次则是以蔡尚书为首的中立一派,最次则是以太皇太后娘家荣国公尤家为首的庄煜亲信一脉。
元安在大尧时经常听说舜国和虞国都建国两百多年, 底蕴深厚, 世家贵族礼制极严,非刚刚建立不到十年的尧国可以相提并论。
元安浅笑盈盈, 端起酒盏抿了一口, 没想到姚太后却是如此无脑粗鄙之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皇家给官眷的的赏赐这么厚此薄彼,姚相一脉皆是厚赏, 中立一派所得赏赐只有姚相一脉的一半,而庄煜一脉就更别说了,只寥寥几块丝帕子和几支宫花, 竟然连面子情都不顾了。
姚太后如此着实有些小家子气了, 就连姚相和姚夫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太皇太后脸色也不好看,忍了又忍, 元安眼瞧着太皇太后就要发作, 忙起身笑盈盈端着走到太皇太后身边, 端正地跪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软垫上, 执起案上的酒壶给太皇太后倒了杯酒, 笑道:“祖母, 这青梅酒是孙媳亲手酿的, 没有什么酒劲, 祖母尝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