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林蔓道:“你和副厂长就好比在打牌。副厂长赌你的底牌是高叔出事了,所以再没法回来主持厂里工作。那样,他就可以有机会把持一切。而你也在赌,你赌副厂长的底牌是他对高叔还是有忌惮。一旦高叔确实是生病,而不是其他不可说的原因没法管厂里,那么副厂长就会老老实实地承认你手里的权力。”
  “这样做,会不会太险了?万一穿帮了,可就太难看了。”刘中华担心道。
  林蔓冷笑道:“高叔叔一天不出现,副厂长就一天不会让你参与决策。离开那个权力圈越久,你以为你能留在厂委多久。”
  刘中华沉默不语。他没有因林蔓过于坦白的话而生气,因为他承认林蔓的话全是事实。
  林蔓冷冷道:“等你被他们从厂委踢出来时,恐怕比拆穿时的丢人,好不了多少吧!”
  林蔓的话于刘中华而言,就好像一根赶羊的棍子。三言两语之间,他便被林蔓驱上了一座独木桥。思前想后,他只剩下一条路了。
  刘中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林蔓道:“下午厂委有会吗?”
  刘中华道:“2点有一个,吴主席主持,讨论如何开展上面新下来的精神学习文件。”
  林蔓道:“会议室里有电话吗?”
  刘中华道:“没有,但是可以拖一条线进去。这事办起来很快,安排一下,只要十几分钟就能好。”
  林蔓道:“那行,副厂长的事赶早不赶晚,今天下午开会的时候,你当众打一个电话给高叔。”
  刘中华道:“可是你不是说没有高厂长的电话?”
  眼光里瞥到桌上写着电话的字条,林蔓对刘中华说道:“你记几个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找纸笔的声音。一阵“沙沙”的响后,刘中华回道:“好了,你说吧!”
  将字条上的号码报出来后,林蔓叮嘱刘中华道:“你记住,今天下午打电话的时候,只要电话那边一响,你立刻悄悄地按下挂机键。”
  刘中华道:“那电话不也挂掉了?”
  林蔓轻笑:“这件事的关键不是你把电话拨到哪里,而是后面的一场戏。”
  刘中华那头不语,认真地听着林蔓的话。
  林蔓问道:“平时,高叔有没有发火生气的时候?”
  刘中华道:“有,个别几次,有人工作上出了大批漏,高厂长大发雷霆,就连站在一边的邓书记都不敢说一句话。”
  林蔓道:“那副厂长呢?他什么反应。”
  刘中华冷哼:“你想想,连邓书记都不敢发言了,那就更不要提副厂长了。”
  林蔓道:“这就最好办了。你按下挂机键后,假装高叔在那边接电话,然后……”
  经过林蔓之前的提示,刘中华突然明白了林蔓的用意。他接着林蔓的话,继续说道:“然后我装作高厂长很生气,好像在电话那头骂他们的样子。”
  林蔓笑道:“没错,你演到高/潮的时候,一定要让副厂长接电话。”
  只想一想副厂长吓得面如死灰的模样,刘中华就觉得畅快:“副厂长才不敢接高厂长的电话呢!以前高厂长说他的时候,他总是低着头,从没说过半个‘不’字。”
  末了,林蔓叮嘱刘中华道:“记住,你一定要让副厂长觉得高叔随时会回来,这样他才会有所忌惮。只要他还忌惮高叔,那他就不敢质疑你拿印章的资格和权力。”
  刘中华认真记下了林蔓的叮嘱。挂电话前,他向林蔓承诺,等下午的会开完后,会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林蔓。
  整整一下午,林蔓都在担心刘中华那边的情况。
  比起上午的心不在焉,她更无心工作了。4点一过,每一次电话铃响,她都会急急地接起电话。当听到是车间打来时,她都会露出失望的神情。
  终于,临近下班的时候,林蔓终于等到了刘中华的电话。
  电话那头,刘中华的语气凝重:“你给我的电话号码到底哪里来的?”
  “怎么?不是让你拨了就按挂机键吗?”林蔓本想胡诌一个号码,但看见桌上蝰蛇给的电话号,她便照着随口报给了刘中华。
  刘中华道:“那真是高厂长的电话。我们刚刚跟他通过话.……”
  。。。。。。。。
  第253章 投名状(上)一更
  “那个电话, 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刘中华又试探地问了一遍。
  回想之前的发生的事情, 他心有余悸之外, 对林蔓不由得产生了一些怀疑。林蔓怎么会有高毅生的电话?
  听出刘中华声音中的异样,林蔓来不及多想蝰蛇给的号码是怎么回事, 在电话里解释道:“那个电话是我们之前去的疗养院的电话。我好不容易才问到的。”
  刘中华将信将疑:“真的?既然这样, 你为什么不对我说清楚。”
  林蔓道:“你不是说高叔已经被转移了吗?所以我以为那个电话没用了。报给你号码的时候, 恰好那个电话在手边, 我就给了你。”
  林蔓尽量将谎言编的简单,使得刘中华虽然感到意外,但稍一思量, 也还觉得入情入理。
  “电话是上次那个人给你的?”刘中华犹记得那辆接林蔓进驻地的车,车上挂的牌子,开车的司机,再加上车子进入驻地时, 门岗处一长溜恭敬敬礼的卫兵,样样都不是普通身份的人所会拥有的排场。
  “没错。”林蔓道。
  “他是你什么人?”刘中华凭着经验判断, 车里人的身份一定大过高毅生。兴许,他的位子甚至不低于安忠良。他想不明白, 林蔓既然有这样硬的背景, 为什么还要在五钢厂里当区区一个科员。
  “他是我父亲的一个老领导的儿子。”林蔓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刘中华的疑问推挡了回去。在她的档案上早有写明,红旗生产大队的林蔓的父亲曾经参军。要说他有一个大领导,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原来是这样啊!”刘中华觉得林蔓的解释倒是说得通。既然是老领导的儿子,那先不说隔了一两层, 就是她父亲跟老领导也未必能说上太多话吧!也许,那次碰见林蔓,也就是顺手帮了一下。至于这次疗养院的电话也是一样。这样一来,林蔓尽管认识那样大的人物,而还只能混迹在五钢厂里当一个小科员,就完全合情合理了。因为那样浅的交情对林蔓而言,只是有些关系而已,还远远成为不了她的背景。
  “对了,你们那个会到底开的怎么样了?”林蔓回过头来,发现刘中华对于开会的事情还只字未提。
  打消了疑虑后,刘中华对林蔓又恢复了平日的和气:“刚才太悬了,差一点就穿帮了。”
  “怎么?副厂长不信你?”林蔓觉得奇怪,刘中华可不是白给的机要秘书,能跟高毅生那么多年,早千锤百炼成人精了,怎么会演不好这一场戏?要么,是她太低估副厂长了?
  刘中华道:“我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做,起初很顺利,会上的人都相信了。尤其是副厂长,我让他听高厂长的电话时,他一个劲儿地摆手,暗示我说他出去了。”
  “那之后呢?”林蔓更觉得奇怪了,戏到这里,可就要收场了,怎么还会出现变故。
  下工铃声响了,科室里的人纷纷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王倩倩看林蔓在打电话,便向她打了个手势,示意会等她一起下班,稍后有话要对她讲。
  刘中华那头也停了片刻。
  林蔓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开门声,接着陆续有人进门,秘书长问了刘中华些事情,刘中华捂着话筒回答。过了一小会儿,当那头传来关门声,科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刘中华才再又拿起话筒,继续说道:“本来会都要结束了,副厂长那边也妥协了,答应按照上面下来的文件,由我们三人决策厂里的事,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郑燕红进来添茶。”
  说到激动的地方,刘中华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郑燕红倒完了茶后,吴主席突然向我要高厂长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副厂长立刻看出了问题,也要看我打的电话号码。”
  “拿了电话号码后,副厂长立刻打回去了?”林蔓心里一阵后怕。难以想象,要是电话那头没有高毅生来接,刘中华可怎么收场。
  刘中华道:“副厂长把电话打过去后,那边没多久就有人接了。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副厂长说找高毅生厂长,那个女人没二话,让我们等一会儿,又过了不多会儿,高厂长还真来接电话了。”
  “你确定那个人是高叔?”林蔓感到头皮发麻,难道蝰蛇早料到她会需要那样一个电话,所以早做了安排?
  刘中华肯定道:“不会有错,不光是我和副厂长,就连吴主席也跟高厂长通了一会儿电话。印章的事也好,厂里决策权的事也好,现在都解决了。”
  刘中华越说越轻松,即便没有坐在他的对面,林蔓也可以想象到他一定是长舒了一口气。
  “之前不是说,会有人来向你交代工作,传达高叔叔的指示吗?那个人来了没有。”林蔓觉得传信的人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从他的身上,指不定能找到高毅生被关地方的线索。
  刘中华道:“高厂长暗中交待了,他说以后只能通过挂号信联系,他给的指示会寄挂号信到我手里,而我要回信给他,也是一样。”
  林蔓急切地追问:“那挂号信的地址是?”
  刘中华道:“79省6018市34区7路2号。”
  “怎么会有这么怪的地址。”林蔓皱眉,一连串的数字像是密码。
  刘中华无奈地叹道:“照这地址看,高厂长被关押的地方一定是一级机密。”
  林蔓道:“那今天的电话号码?”
  刘中华道:“高厂长也暗中说了,以后不用再打那个电话。再要不了两日,他就离开现在的地方了。”
  一个高个子、肤色黝黑的男人站在门口。他轻叩了一下门板,沉声道:“我想找林蔓,她还在吗?”
  林蔓所坐的办公位靠里,人若站在门口是一眼扫不到的。
  王倩倩给男人指了下林蔓所在。男人一见林蔓,径直走到了她桌前。
  林蔓意外地看见来人是宋向阳。刘中华那头也没什么事了,她便随口客套了两句收尾,挂上了电话。
  “找我有什么事?”林蔓无暇多想高毅生。于她而言,那是另一个阶级的派系斗争。在眼下的时代中,她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着眼当下,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宋向阳把一张货物确认单递给林蔓:“我来送这个给你。”
  林蔓看了一眼单子上的编号,疑惑道:“这单子不是张工负责吗?怎么换成你了。”
  宋向阳笑说道:“张工事多,以后你这边的单子都是我负责。”
  林蔓不以为意,利落地敲章签字。
  办完了事情,宋向阳不急着走,依然站在林蔓桌前。
  林蔓抬眼一看,发现宋向阳还没走,轻笑地问:“还有事?”
  “我现在已经是代车间主任了。”宋向阳故作低调地炫耀,伸手挠了下头发,咧开嘴笑了一笑。
  “是么?那真是恭喜你了。”林蔓漫不经心地回道。现下车间同她的利益挂钩不大,因此她只对宋向阳的突然升职感到了一些意外。而至于再多的情绪,就没有了。
  “你不为我高兴?”宋向阳察觉到林蔓眉眼中的冷淡,不禁有些失望。
  “怎么会?”林蔓站起身,走到宋向阳近前时,冲他嫣然一笑,“我不是恭喜你了吗?”
  虽然对宋向阳无感,但林蔓还是本能地下了饵。虽然现在用不上宋向阳,可是将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
  一见林蔓冲自己笑了,宋向阳心中突然生出的不悦顷刻一扫而光。他又看林蔓好像下班了,想和林蔓同行。可奈何林蔓经过他的身边后,径直走向了另一个办公位后的女人。
  “走吧!”林蔓冲等了许久的王倩倩说道。
  眼看林蔓已有人同行,宋向阳稍稍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跟林蔓一起走的念头。
  今后的日子还长,用不着急于一时。
  王倩倩拉开抽屉,拿出锁科室门的钥匙。
  在等王倩倩的间隙,林蔓不经意地回头,发现她的桌前已经没有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宋向阳默默地离开了。
  “哎,一车间主任什么时候换人了?”林蔓恍然发现她专注于刘中华的事时,似乎错过了厂里的许多新闻。
  一手拎包,王倩倩一手关上了科室里仅剩的两盏顶灯:“你还不知道?郭得胜生病住院了。”
  “病的重吗?”林蔓站在门口等王倩倩锁门。
  “说不准,好像是肾上的毛病。刚送进去的时候,人都快不行了。”王倩倩锁上了门后,又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不放心地向科室里多看了两眼。直到确认灯都关上了,她才放心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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